他张了张口,发现说不出话来,他试着发出声音,却害怕只能发出狼狈的哭泣。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仿佛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声嘶力竭地,一句话便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你能不能,在你心里分出些位置给我,哪怕分毫……”
他像是伏在他脚边最卑微的存在,无论怎么做也得不到半分的偏爱,仿佛卑微进尘埃里,那么的微不足道。
他曾疯了一般地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嘶吼着我爱你,可他却要克制得不能逾越分毫,他想滴水穿石一般融化这颗心,却被冻得遍体鳞伤得就要死了。
还能再坚持下去吗?
又要用什么……
一双手环到他的腰上,那带着凉意瘦削的身子贴过来,冷香之中混着些许的药味,毫无间隙地,整个贴在了他怀里。
季沧笙比他矮了近一个头,垂下的发丝磨蹭在他面颊上,直直挠进了心里。
这一刻,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花不语小心翼翼地,整个人僵在了那里,生怕一动,梦就碎了。
“花不语。”季沧笙声音有些闷,尾音染上了难以言喻的柔软,“人心都是偏的,我亦如此。”
微凉的,有些湿润的气息扫在他的颈间,把他的脑袋扫得一片空白。
他甚至没来得及好生去消化,唇上便落下了一个吻。
如那呼吸一般,微凉的、柔软的。
那双温柔的眼睛微微支开一条缝,透着湿漉漉的光,那样的、深情地看着自己。
哪怕是整颗心都要给了去。
莫名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他从未这么不管不顾地放肆亲吻,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地,肆意地掠夺他口中的一切。
缓缓落下的夜幕里,呼吸交错而渐渐粗重起来。
季沧笙被他吻得浑身发软,这得寸进尺的崽子却搂着怀里这人紧紧贴着,死都不肯放开。体温在呼吸的催促下节节攀升起来,将满屋都铺得燥热。
一步,又一步地,仿佛被什么指引着,直到二人撞到了床边,脚步才停了下来。
心跳得快要冲出来,带着那早就抑制不住的反应。
不该这样的。
理智告诉他,时机不对,他们不能在这种时候……
可怀中的人往他衣襟上一拽,连同着最后的理智一并拽断。
花不语撑着手臂,不敢再吻下去,屋内的烛火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刮灭了,只剩从窗户里偷跑进来的月光,印在光滑的地板上。
“我跟你讲讲课吧。”
“从人类的起源开始。”
“人类是意志而生的产物,你是垃圾桶的孩子。只要你什么都不懂,伤害就追不上你。不要看,不要听,不要说,不要想,不要知道,但你要生孩子。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外面遍地都是畜生,你出门就是下.贱。烂到底的东西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消失,语言只需抹去世界就一片祥和。你只用圈在划好的框里,多的一切不要生长。”
第二日难得睡到了日晒三竿,按头上了一晚上的课,深觉师尊教的极对,人活着,不就脑袋一想什么就都有了嘛。
我敬自由。
花不语挠了挠头发,这才找了衣服换上,接着也不顾把人吵着,拉来扯去地换了一套被单。要不是没什么力气,早得把他给踹出仙寐山去!
花不语得寸进尺,替人换上干爽舒适的衣衫,两手一撑将人圈进怀里,好声好气地低声询问:“师尊,我带你去沐浴吧。”
季沧笙随手把他扫开,没好气地骂了声。
“滚!”
滚肯定是要滚的,不过滚之前还得再偷一个吻,没由头地想要多亲近,把一切都染上自己的气息。
推门出去的时候阳光正艳,照得世界一片金澄澄的亮,将这处幽静的山谷照得生机盎然。
花不语将饭菜甜点做好,温在了屋后的小灶上,便去了天元峰。
二十二上仙只剩三位,有些峰没有亲传弟子,内门弟子许多事情做不了主,只好将事务递交到天元峰来。
往日里冷清的天元峰今日山路都要被踏破了,天元堂里来来去去挤满了人,却十分安静,毕竟玉蝴蝶、七汝、白歌三人往那儿一坐,实在是没人敢造次。
不说玉蝴蝶平日在众弟子中的威严,就说七汝,这些升上内门或者亲传的弟子谁不认识,又有几个没被他揍过?再说白歌,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得罪七汝顶多被揍一顿,得罪白歌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天元门上下什么事情他不知道啊?就连入门资格都是他筛选的!
这三尊大神往那儿一跺,好家伙,谁也不敢说话,安安静静地递书,偶尔出声回答几句,人虽都挤着,也不见抱怨。
除了特别重要的事不得不往玉蝴蝶面前凑,这群人就知道指着软柿子捏,折花几乎是被众人给围起来了,这位好说话的师兄十分受人青睐,毕竟是天元峰脾气最好又最没包袱的。
花不语刚到天元堂,众人就齐齐对他拱手问好,有几个踌躇着不敢去玉蝴蝶那儿说事的,看见他来眼睛都亮了。
这位天元峰关门弟子常被各位上仙提起作为典范,不过因为他经常出没食堂,太过接地气,也没什么架子,理所当然地给众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结果想来找花不语的还没走到跟前,闲出屁的七汝就把花不语拎走了。
不少人松了一口气,想着这下可以稍稍放松些了吧,就听某人嘻嘻一声笑。
他们转头一看,白歌手撑着下巴,对着众人笑了一下。
刚要冒出的声音再次被压了下来。
惹不得惹不得。
门外的人见七汝气势汹汹地拽着个人出来,皆是心中一惊,却兴致勃勃地伸长了脖子想看热闹。
谁又惹这杀神啦?
这位不是隐忍好多年了吗,终于有人撞上去啦?
结果定睛一看,竟然是天元峰关门弟子。
打扰了,非礼勿视。
七汝拖着花不语去了后山,这边阳光不是很充足,树木也长得阴郁,平日里少有来此处练功,杂草生得有半人高。
“陪我练练。”七汝冷着一张脸,起手就和花不语比划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他的修为也已突破了化神境,可谓与现在的花不语不相上下,更何况他天生对打架有天赋,越级揍人都习惯了。
花不语接招接得轻松无比,重铸修为后,他的根基修得宽厚无比,再加上这些年在外的奇遇,跨一整个大修为碾压都不成问题。
他并不是木头,早在那日就明白了什么,只是说不上来那界限在哪,不过,既然他独占了季沧笙,就得站出来承受这怒火。
二人修为极高,不一会儿便将这附近的植被毁得惨烈。
这一架从中午打到了晚上,一开始还会斗用法力,最后卸了法术纯粹肉.搏,发泄最好的方式便是拳拳到肉,整那些虚的控制不好力度,天元峰弟子拉私架还打出问题来了,那是往老师脸上抹巴掌。
如若平常的比武,自然是花不语更胜一筹,而单纯地打架,七汝当仁不让,他肉.搏的经验并不比花不语两世加起来少,两人打得不相上下,最后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七汝掐着花不语的衣襟,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若是敢负了师尊,我就揍死你。”
“不会的。”
七汝翻身躺在地上,二人一并望着夜空。虽然只需要一枚丹药便可恢复全部体力,可他们都选择了就这么躺着。
自修炼之后,已经很难有如此酣畅淋漓疲惫的滋味了。
星空浩瀚,花不语望着偶尔划过的流星,不是许愿,更像是发誓。
我会守护他,也会守护他想守护的一切。
草丛中传来窸窣的声响,折花见这二人终于停手了,才走了过来,没说什么话,跪在地上给二人抹药。
那下手是真的狠,用的还是那种需要狠狠揉的跌打药,花不语差点没憋破功,这师兄看着温温和和的,心也太黑了!
七汝显然不想忍,一巴掌把折花的手拍开,恶言道:“要你管!”
折花仿佛早就不怕这家伙了,直接坐人胸膛上按着上药,这人累的筋疲力竭,又没吃药恢复,竟然一时之间没有反抗成功。
“老实点。”平日里天元峰第一温和的弟子语气冷冷,“后天各位上仙就回来了,你要顶着这张脸去拜见?”
“我自己知道收拾,用不着你管这闲事!”
折花没接话,毫不留手地给他把脸和手上能看见的伤口处理了,药瓶子一摔走人。
“他发什么神经呢?”七汝爬起来,看向旁边被扒了衣服处理好全部伤口的花不语。
花不语也是懵的。
白歌抱着手臂靠在不远处的树上对着二人笑了声:“你们两个拉私架,不告诉你们。”
未完待续.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二十二上仙落座之后,季沧笙立刻支起了数十层结界,整个安陵殿严防死守,感受不到外界的丝毫波动。
每次天元仙尊有话要说,二十二上仙就开始心跳加速血气上涌,虽是准备接受不了蹬脚归西,今日这阵势,更是让他们惶惶不安起来。
前几日宣布玉魈寒之事时,季沧笙便说还有其二,此时严肃到必须二十二上仙同时在场,绝对不可小觑。
天元仙尊坐在主位上,左右是关门弟子花不语侍茶,以往侯着扇风的折花站在玉蝴蝶旁边,几位天元峰弟子正襟而立,不论怎么看,都不会是件好事。
二十二上仙那个心虚啊,分明季沧笙还没说话呢,他们的心就跳到嗓子眼儿了。
忽的房梁上传来一声嗤笑,澈老祖的十条大尾巴稀里哗啦往下一垂,似在空中撑了张雪白的蒲扇。
二十二上仙只觉得脖子上的脑袋更加沉重了。
这是个什么造型啊?
天塌了?
“前些日子玉魈寒之事,想必诸位都已了解,在此我就不过多赘述了。”季沧笙放下茶杯,清脆的声响震得好几位上仙身子一抖。
“想必诸位对我前些年频繁出天元门颇有些怨念……”
二十二上仙:哪能啊?那是颇有些怨念呐?您还能有这自觉啊?天天儿的往外跑真以为没人知道啊?
“不过,有些事情,如今也不能再瞒下去了。”季沧笙理了理衣襟,正坐于榻上,仅那个气势,就让所有人收起了打趣的心思。
“先古时期,天地初分,万物初出混沌……”
那些曾经被封印的记忆,因为凌诛的残魂现世,慢慢解开了封印。
条条款款,像是记录于史书之中那般活灵活现,描述着上古时期那场惨烈的战役。
天元门的创立,向来是有些模糊的,直至今日,才终于真相大白。
二十二上仙听得心潮澎湃,同时又肝寒胆颤,仅存于描述里的上古之恶,就足够让人感到恐惧。
“数年前,阴界之人玛瑙,利用天元门的气运,在冥川之中,寻到了凌诛的残魂。”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呼吸都都摒了起来。
“五年前,凌诛为了抢夺可提供复活的肉身,甚至将旌斩的魂魄从地狱最深处放了出来。”
“踏花为了阻止此事,修为尽失,寒枝仙君也因此身负重伤。”
“这便是这几年我寻找寒枝仙君的原因。”
“后来的事你们已经知道了,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玉魈寒的转世被安排在了寒枝仙君身边,玉魈寒也在前几日觉醒。”
一桩一桩,如利剑一般,将二十二位上仙钉在了位置上,他们如脱力一般,久久不得动弹。
天元仙尊早不是那般荒诞无礼的小孩儿了,在夏老祖眼皮子底下,不可能会做出任何有背天下之事。
可若他所述为真,凌诛复活,旌斩被放出,玉魈寒转世觉醒,那天下将再不会是人掌握的天下。
在座众人之中,只有两人眼色复杂地看向了花不语。
若是之前还心存芥蒂,在知道这些事之后,他们又还有什么立场置喙?
这个少年,早在五年前便救了天下苍生一次,是天下有负于他啊!
天元峰的另外几个弟子,在此之前对于这些事虽是不知的,却也或多或少接触到一些,此时神色看上去还算淡定,默默站在一旁并无表态。
“不过,我已请示于夏老祖,此事并非毫无回寰之地。”
躺在房梁上的狐狸抖了抖尾巴。
“天元门二十二峰,与四大门派二十八峰,显天象之局,自古至今,天元门与四大仙门便是镇守阴界的阵眼,想必诸位都知晓。”
“二十二峰为镇压,二十八星宿峰为辅助镇压,以守上仙界阵脚,因此此次凌诛复活,会在二十八星宿峰开刃,以四方天地与幽闭谷相呼应,把阴界整个复刻至上仙界。”
花不语微微睁大了双眸,不可思议地侧目看向季沧笙。
这些事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
可如今得知,便与前世季沧笙频频出现在四大仙门二十八星宿峰的事彻底联系起来。
“二十八峰应该会在近日,陆续开启阴界裂缝。”季沧笙的语气平淡到仿佛在说十分微不足道之事,“裂缝的位置十分隐蔽,即便是诸位上仙也难以察觉,并且无法卜出。”
“好在前日里,踏花寻来了玄武之甲,我也在近日,算出了二十八星宿峰裂缝所在。”
占卜之书大都依靠五行,若是被阴气蒙蔽,即便是卜神老祖也算不出阴界裂缝的位置,而就算修者用神识测探,也会不小心被接缝所反噬,在他说出裂缝所在之前便被阴鬼之气打得魂飞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