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为什么两个看起来中间隔着一条人命的两个人背地里却是这样的关系呢?
叶无咎想到一个最有可能但也最荒诞的理由,不能置信地盯着沈望舒,吓得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沈望舒几乎能肯定他的心中所想,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
“这……”叶无咎缓缓地抚着自己的胸口顺气,又看着沈望舒,悻悻地道:“贵派……还真乱呢。”
如今并不是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隐秘的时候,沈望舒拍了拍他的肩,“我现在不能露面,还得麻烦你,柳寒烟那里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再跟她说话了,你就和韩姑娘说一声,这些去了扶桑楼的弟子都得小心些,能躲就尽量躲开。”
叶无咎当即斜睨他一眼,“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看你跟萧少侠暗度陈仓也很欢嘛,刚刚柳寒烟还吃了韩姑娘莫名其妙的飞醋,你让萧焕去说!”
“都这个时候了,闹什么别扭?”沈望舒也是有些无语了,“你去找韩姑娘,越快越好,等着萧焕那里空出来我自是会找他的,分头行事!”
叶无咎忿忿不平,不过想着崔离的悍勇,还是心有余悸,别别扭扭地答应了。
也算是赶巧,萧焕身边如今也没什么人了,沈望舒悄悄地凑了过去,捡起两枚石子扣在掌心,正欲弹出,萧焕却忽然心有所感一般地回过头来,跟沈望舒打了个照面。
萧焕双眼一弯,里头盛着明显的笑意,向他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四下一望,确定自己方便行动了,才慢慢地朝着沈望舒靠了过来。
他这是受的内伤,除了当场呕出一口血,也没别的伤痕,更无需包扎,除了脸色稍差些,倒跟个没事人似的。不过沈望舒自己也是受过多回内伤的人了,自然知道这是多大的痛苦,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你的伤,没有到要害吧?”
“我命大,没有打得实了。”萧焕忍不住裂开嘴,露出一个放肆的笑容,“你呢,还好吧?”
沈望舒真的忍不住想翻个白眼,他方才又没有动手,什么好不好的?
“你既然伤了,还要跟着他们继续追?”没有回答问题,沈望舒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萧焕不由得微微皱了剑眉,“崔离也受了伤,应当逃不远的,眼看着就要抓到他了,岂能前功尽弃?我这点伤,不碍事。”
沈望舒要气笑了,“你以为你的功夫和崔离比,能走几招?”
“全盛之时自然无法相提并论,不过如今都受了伤,看起来他比我更重,一切尚是个未知之数。”萧焕肯定地道。
“崔离打起来不要命,你呢,要么?”沈望舒忍不住呛他,“如果崔离真的拼了命要杀你,你又待如何呢?”
萧焕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他为什么要拼命杀我?我与他也没什么直接的仇怨。”
于是沈望舒便把方才讲给叶无咎的事又和萧焕重复了一遍。只是萧焕比叶无咎心里更多弯弯绕,有些话不需要挑明他就自己想清楚了。
“九嶷宫还真是……”萧焕有些哭笑不得,实在不知道能用什么词才能既表达自己的心情又不惹沈望舒生气。
而沈望舒这边还没想好究竟要回敬一句什么话,隐约便听见不远处似乎是闹了起来。
“谢无瑕,你居然帮着九嶷宫的人说话,你居然帮着邪魔外道?你是怎么回事?”说话的是一松风弟子,似乎和萧焕的关系也算不上很好,说话有些咄咄逼人的,不是很讨人喜欢。
那头是谢璧不紧不慢地回敬了一句,“并不曾帮着邪魔外道。倘若真是作恶多端的,自然要除。可是九嶷宫里出来的人,也不见得都是恶人吧?”
“还不是恶人?那在你谢无瑕看来,到底什么样的才算是恶人?崔离杀人如麻漠视人命的不是恶人,之前你们翠湖居的阮居士还有你师父一道捉拿的薛无涯,打劫船只、偷盗财物、强抢民女,他也不是恶人?”那个松风弟子越说声调越高。
沈望舒与萧焕对视一眼,也是觉得有些头疼。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几人居然能吵起来,毕竟谢璧的脾气也算得很好了。再者说,听他们争执的内容……也不知谢璧二和会为了这几个说起来便十分敏感的事辩驳。
“就是,”另一个松风弟子帮了句腔,“不知道谢少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被我们萧师兄带头剿灭的倚霄宫也是个名副其实的魔教,大魔头沈千锋早些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小魔头沈望舒也变着花样骗了我们正道多少宝物,这总归是事实吧?沈千锋不也是九嶷宫的弟子么?”
他一说起这事,不光是萧焕,就连当场的谢璧神色都有些不对了,也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
见谢璧不说话,之前和他争吵的那个松风弟子便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没话说了吧?谢兄,我知道秋居士心肠好,将天下人都视为良善之辈,可你瞧瞧这个江湖,妖魔横行恶人遍地,没事还是不要随便替人说好话了。”
“可倚霄宫的许多为恶的爪牙,不也是少主沈望舒所斩杀的吗?”谢璧最后还是小声说了一句,“若不是倚霄宫几个比较悍勇的手下早就被斩杀了,只怕最后也不会这么轻易地便被攻下吧?”
那人气得发笑,“谢无瑕,你是不是听不明白话啊?沈望舒即便是真的斩杀了许多爪牙,那也是因为他们自己窝里斗,是狗咬狗!这你便说他是个好人了,真是可笑!”
“够了!”两人闹的动静不算小,附近的弟子都竖着脖子前来看,终于也惊动了静安居士秋暝,一向脾气温和的人居然当众喝止了自己的弟子。
师父开口,谢璧自然不敢再放肆,而松风弟子便愈发得意。
楚江流等人也发现了有些不对,正要上前来圆场,只是秋暝却轻飘飘地道:“正邪之论,自古以来便没个定论,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大战在即,莫要做此动摇军心之事。”
“弟子遵命。”谢璧悻悻地说着。
有长辈收场,一场争论很快就消弭。那个松风弟子还有些不服气,很想说几句秋暝的不是,不过其他弟子倒不如他这般大胆,自然也是不敢帮腔的,他自己说着没意思,终于也就消停了。
这时候,萧焕才敢去看沈望舒的脸色,“小舒……”
“我没事,不过是几句闲话,还听得少了?不打扰萧少侠休息了,一会儿又是一场恶战呢。”沈望舒微微勾唇,反倒是给了萧焕一个凉悠悠的笑意,而后又轻手轻脚地离开,直取了个萧焕寻不到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哭了,辛辛苦苦写半天结果没有设置存稿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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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章十九·望舒
又歇了一阵,众人再次开始搜寻崔离。不过这次是循着楚江流搁下的追风香去找,自然又是要以松风剑派的人为主,这回萧焕也不敢载躲懒,只能跑到前头去了。
不过叶无咎受了伤,又刚刚开罪了柳寒烟,举目再没什么故旧,和容致说了一声,自己就躲到了队尾,和沈望舒二人联袂而去。
叶无咎心情好些了,嘴上又开始停不住,“小沈,你说这些个大长老大掌门的,为什么非得追着崔离不放啊?”
“在你眼皮子底下杀了人,难道你不想赶紧把凶手抓住?”这些名门正派都不要面子的吗?
“难道他们就不怕这是调虎离山?”叶无咎自言自语,“不过崔离那样的性子,应当是不会与人一道密谋这些事的吧?”
那可太不见得了,毕竟他都能与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太华门协作。
不过叶无咎这一说,却又是给沈望舒提了个醒——虽说苏闻等人都说崔离性子孤僻,与人相处并不算十分融洽,因而也不大可能会有同党。只是这都是旁人所言,又不曾亲眼所见,崔离究竟脾性如何,也不得而知。
只是崔离既然能和太华门合作,自然就是不排斥与他人合作的,他制作的那些怪物并不是经了冯羿之手,也就是说还的确有个人在暗中襄助他。
“小沈,你在想什么呢?再不走就赶不上了。”叶无咎见他出神,不由得喊了一声。
“我在想,如果崔离的合作者不止一个,还可能会是谁?他又是为了什么?”沈望舒把自己的疑惑一股脑地都讲了出来。
叶无咎不耐烦去想,“你还真的设身处地地帮着他们查案啦?别想了,这事情管太多对你没好处,反倒是里外不是人了……哎哟!”
原来是前头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叶无咎一个不留神就撞了上去。
“不好意思啊这位兄台,敢问前头发生了何事?”走在最后头的,都是不入流的门派,即便当年上了倚霄宫,也是不会和沈望舒打照面的,故而他一点也不担心,大大方方地找了个人询问。
追了一日,冬日的天又黑的早,如今天色已经有些晦暗了,看不大清人脸,被叫住的那人也没有很高的戒心,只是道:“我也……应该是追上了吧?”
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沈望舒便干脆地打发了那人,叫着叶无咎又悄悄地在周围绕行。
不知不觉之间,众人已经走入了一片山林之中,地势略有些险峻,路也变得比较狭窄,沈望舒他们选择绕行的时候,几乎都走到了山壁上,算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
但见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停在了一个山洞前。这山洞口还算得宽敞,应该能容十余人并肩通过;不过因着光线昏暗,瞧不清里头的情形,一时之间也没人敢第一个往里头走。
“怎么?都到地方了还不敢进去?”朱雀宫不愧属火,宫主的脾气也是异常火爆的,见众人都踌躇不前,便一马当先冲了过去,还准备招呼弟子一起上。
姜畅倒是个厚道人,连忙把他拦住,“南宫兄且慢!凭空出现一个山洞,洞中情况不明,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不错,姜掌门所言甚是。”楚江流也点了点头。
南宫宫主看了两人一眼,便是一声冷笑,“呵,原来姜掌门与楚大侠也是胆小之辈!我南宫炎可不怕。不过么,这被挟持走的又不是我们朱雀宫的弟子,我有什么好悬心的?谁的弟子谁心疼。”
这样一说,松风剑派的众人面子上未免有些挂不住。另一名长老不似楚江流那般沉稳,经不得激,当即就道:“松风弟子听令:随我入内讨贼!”
“齐师叔……”韩青溪想阻拦,只是终究不敢拂逆长辈的面子,何况的确是自家师弟落在敌手,不能见死不救。
这一犹豫,齐师叔便领着几个性急的弟子入内去了,剩下的松风弟子便鱼贯跟上。有了松风弟子打头,剩下的门派也放下担心,纷纷找出身上的火折子,将就着照明进山洞。
折腾一阵,洞口便几乎只剩下太华门弟子了。燕惊寒显然很犹豫,不知道崔离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更不敢放手让门下弟子去犯险。
而站在太华弟子中最格格不入的一个,就是东张西望的萧焕。
沈望舒知道他在看什么,可这人就站在燕惊寒身边,实在不好出手提示。
“萧少侠怎么不去?我看楚大侠都已经入内许久了。”燕惊寒和萧焕面面相觑,实在是尴尬,也就开始没话找话说了。
萧焕勉强应付着,“燕少侠先请,我殿后。”
只是这二人各有各的打算,都不肯当先进洞。
“嘿,他们是准备在这儿当门神了?”叶无咎都觉得好笑,“小沈,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沈望舒权衡片刻,当机立断一点头,“自然是要去的。你身上有伤,不知道这洞里有没有蝙蝠,小心些。”
叶无咎倒是没把身上的伤当做一回事,“不过他们这几尊就这么守在门口,我们也不好有什么动作啊。”
“是么?”沈望舒笑了一笑,轻轻巧巧地从藏身的山石之后跃了出去,稳稳落在几人面前,衣摆发丝都不曾弄乱,只是气定神闲地和几人打了招呼:“诸位这是守着山洞怕崔离逃脱么?如此甚好,在下也敢放心地进去了。”
看着沈望舒大摇大摆地举步走入,别说萧焕和一众太华弟子,就是叶无咎都目瞪口呆——现在怎么不躲了?这不是明白告诉燕惊寒他跟了一路吗?
不过惊讶归惊讶,他脸皮一向不薄,既然沈望舒都敢现身,他自然也大大方方地跳了下去,跟两人打个招呼,赶紧跟了上去。
有沈望舒在前头,自然不愁萧焕不来。至于燕惊寒,不知想到了什么,总之觉得是在洞口守着并无益处,到底还是招呼太华弟子跟着进了洞。
这个山洞应当不是天然形成的,不止是因为洞内实在宽敞高大,也因为这山洞之内并不潮湿,而山壁与脚下的路也都光滑平坦,一点绊脚的石头都没有。
先前进洞的人多半都带着火折子,此时蜿蜒行走,火星子将洞内照出点点微光,也足够沈望舒看清洞内的大致构造。
先前从远处看来,这座山也并算不得很高大,否则早该有些名气的。只是现在走的这条道路,端的是又深又宽,近百人零零散散地走在其中,也未曾照亮到最深处,反正沈望舒所见的还是一片混沌的黑雾。
崔离到底是偶然发现还是自行开凿的洞府呢?倘若是捡了个现成的也就罢了,若是他自己修建……他孑然一身,顶多再算上一个冯羿,两个人何须这么宽敞的一个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