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孩子,比周复礼还激动。
知墨也在周复礼背后露出一个小脑袋,一个劲往柴房看,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进贼的情况。
“咯吱。”
柴门被打开,一群孩子眼睛睁得老大,双手将棍子举过头顶,奶凶奶凶的。
周复礼不管这群戏精,第一时间迈进了柴房,吓得一群孩子大叫,“小圣人让我们先进。”
要是贼特别凶伤到小圣人可怎么办。
踏进柴房,周复礼就发现了异样。
每一个笼子里面都发出悉悉悉索索的声音,以及一群清脆的嘎嘎声。
刚才隔着门听不太清楚,现在一进屋,这些声音合在一起还不小。
周复礼身后的孩子眼睛还四处看,贼躲哪里去了?
周复礼上前几步,将一个笼子打开。
里面的母鸡以为到了喂食时间,抖擞了一下身体跳了出来,露出笼子内的情况。
周复礼的嘴角都上扬了起来,这还是第一次,他笑得如此开心,脸上如同春暖花开。
后面,几个孩子手上的棍子哐当掉在了地上,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嘴巴张得老圆……
这是什么?
笼子里面,毛绒绒,黄嫩嫩,拍着小翅膀,贼嫩贼嫩的扁平小嘴壳,看得让人心都快化了的一群小家伙是什么?
一群孩子或许见过鸭子,但绝对没有见过才孵化出来的小鸭子。
别说一群孩子心都快化了,周复礼也差不多。
这样幼小漂亮的小生命,最能触动人心。
周复礼又掀开了好几个笼子,里面无疑不是扇着小翅膀的毛绒绒的黄色小鸭子。
羊毛柔软,但比起这些小鸭子身上的绒毛,绝对差了不只是一点。
耳边都是清脆的声音,如同一首最美丽的生命赞歌。
“这……这是我们孵出来的小鸭子?”
可不就是他们孵化出来的,他们每一天都守在旁边,从未耽搁过一天。
那种欣喜,那种喜悦,在此刻充满他们幼小的心间。
周复礼很喜欢看到这些孩子眼中善良的一面,而不是小小年纪就为了生存产生的灰暗。
周复礼点了点头。
一群孩子围了过去,围着笼子里面的小鸭子,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如果让周复礼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感动,对生命的感动。
“这真是我们孵出来的小鸭子?”
“原来小鸭子长这样,真好看。”
小板凳眼睛都还有没擦干的眼泪,现在却笑得跟朵花一样。
“可是怎么有些小鸭子个头大,有些小鸭子个头小,不都是小鸭子吗?”
周复礼:“……”
这还不是因为他将现代的鸭蛋和古代的鸭蛋混合在一起孵,当然孵出来就有差异了。
从小就能看出它们的品种优良差异。
因为笼子里面还有鹅蛋,需要再孵几天。为了不让这些小鸭子将鹅蛋踩坏了,周复礼和一群小孩子开始在柴房里面铺干草,然后将小鸭子从笼子里面一只一只抓出来。
当将毛绒绒的小鸭子捧在手心的时候,那种触觉实在是无法形容。
就像捧着什么宝贝一样。
如果说一只小鸭子已经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那么当一群黄绒绒的鸭子出现在面前时,那简直就是一把爱心机关枪,在不停的在向心脏扫射。
周复礼不得不感叹,还好他回来得及时,不然一群孩子不知道会慌张到什么程度。
今天这群孩子是没有办法去扑蝗虫了,因为都翘着个小屁屁,围在柴房那里往里面偷看,连知墨都好奇得一直没有离开。
周复礼一笑,也不管他们,自己去准备小鸭子的水和食物了。
周复礼也松了好长一口气。
一个多月的等待,他的小鸭子们终于算是成功孵化出来了。
接下来,小板凳他们除了每天捉蝗虫外,又多了一个任务,那就是喂这群鸭子。
周复礼统计了一下,将近上千只,孵化率大概在百分之八十左右,已经算是特别大一群了。
又用了几天,接近一百只鹅也孵化出来了,因为鹅本身个头比较大,和养了几天的鸭子放在一起,不认真看的话还真分辨不出来。
吃着最营养的蝗虫粉,这些小鸭子长得特别好,几天的时间身体看上去就结实了不少。
哪怕是现代的饲料,也不可能像蝗虫粉富含这么丰富的蛋白质,要是在现代用纯蝗虫粉喂鸭子,那简直是奢侈。
小板凳端着一个盆儿,站在院子中间,卷着舌头发出“哩哩哩”的声音。
然后上千只小鸭子同时摇摆着小屁股跑向他,那场面简直了,小板凳笑得跟鸭子一样嘎嘎的,开心到不行。
“小板凳小板凳,该我们喂了,你都连续喂好几次了。”
铜铃一般的笑声。
周复礼可没有忘记,他养这些鸭子的目的。
于是训练这些鸭子扑捉蝗虫的课程也早早安排上了。
将当天捉的蝗虫,将翅膀折掉,然后扔进鸭群,让它们从小就学习扑食。
周复礼这几天都是在干这些事情。
这个时候,洛阳的消息也来了。
来的是周复礼的恩师左相府的人。
“小圣人,相爷让小的前来问问,退蝗虫文准备得如何了。”
现在春祭在即,已经是最后时限。
周复礼心道,该来的终是来了,但他已经少了开始时的惊慌。
一切都准备就绪。
“相爷让小的知会小圣人一声,陛下的课业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了。”
周复礼一愣,他可是当朝太傅,他这一次请假请得实在是久了一点,左相可能是看在他“养伤”的份上才没有催促他。
但他前不久去了一趟洛阳,还和司马煜与大辽人冲突,弄出了“城门流血事件”,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伤”好了。
再不去宫里给小皇帝授课,就说不过去了。
这倒是个不小的麻烦,但此时的周复礼可不是刚开始那个惊恐万分的周复礼了,他也在进步,也在融入这个时代。
周复礼心里嘀咕了一句,四书五经教不了,数理化他总能拿出来忽悠人吧,反正也没有规定他必须教四书五经。
让小皇帝和一群纨绔子弟学习数理化,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结果。
让张叔送走了来送信的人。
周复礼感叹了一下他这“病假”结束得有些快,然后看了看院子里满地的鸭子,等再稍微长大一点,也就是他重返洛阳的时候。
也是他真正直面这大晋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他自己现在也无法预测。
在周复礼专心养鸭子,专心训练鸭子扑蝗虫的时候,司马煜也在一心拉拢那些纨绔子弟加盟一起做生意。
开始的时候进行得不怎么顺利,这些纨绔子弟应该得了家里的提点,让他们不要和司马煜太亲近。
直到,司马煜将司马荷华这小胖子当细作,打进了敌人内部。
司马荷华也得了家里的提点,让他不要靠小皇帝太近,但又不能表现得疏离。
这么复杂的事情,可为难死司马荷华了,他就是一个喜欢吃东西的死胖子而已。
结果在司马煜将他堵在墙角几次后,他就泪巴巴的举白旗投降了,第一个答应入伙,顺便当了司马煜的小细作,条件是司马煜得送他一件羊绒衫。
有小胖子在一旁煽风点火的情况下,右卫将军府的宋辞也入了坑,他们武将府穷啊,武将都是大老粗,不会做生意,全靠朝廷发响。
现在这个铺子怎么看都是火爆到不行的样子,而且司马煜又是提供配方,又是帮忙装潢,培训小二。
反正他们只需要出钱,其他一切都由司马煜派人处理,特别适合他们这种不会做生意的甩手掌柜。
条件是所有铺子名字都必须是“皇家食铺-儿童基金店”,三成利归儿童基金,司马煜再分一成,剩下的就全是他们的。
别看分出去了四成利,但对于坐收渔利的他们来说,已经是特别大的诱惑了。
然后就是大司空府的莫司南和太尉府的宇宁朗先后入坑。
别看这些纨绔子弟一天横行霸道到不行,但他们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经常被家里断粮,腰包干瘪也是时常的事情。
这火爆的生意,他们是能看上眼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司马煜有意无意的都在透露,他们仅仅只是做点上不得台面的生意而已,无关其他,当时的理由说得是振振有词,“我们大晋和大辽关系那么差,不也在做生意,谁敢说大晋和大辽是一伙的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等利益纠葛越来越深以后,想抽身恐怕已经由不得他们了。
当然也有不少顽固分子不为所动。
司马煜也没有办法,只得等他们月月入账的时候,天天勾引下他们,看能不能拉拢几个。
司马煜这些天脸上都是笑眯眯的,一是拉拢了好几个加盟的人,二就是,他如今怎么想都觉得周复礼是站在他这边的。
周复礼教他怎么利用羊毛渡过了难关,怎么利益共享让这些人加盟。
周复礼可是大晋读书人的头子,老师是文官之首的左相王雍,金陵周府那个周老太公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怎么想周复礼站他这一边,都是大好事。
唯一不开心的估计就是来自民间的民意了。
现在百姓都知道因为他打了大辽使团的原因,让大辽使团换去了更多的粮食,还是用的粮食换羊毛这样荒唐的理由。
怨声一片,能有个好名声才怪。
现在又不可能将羊毛的作用公之于众,不然大辽肯定不肯善罢甘休,他这“罪名”只得暂时背着了。
“得多挣点钱,通过儿童基金多发几颗鸡蛋,看看能不能挽回一点名声了。”
司马煜捂着腰包叹息了一声,“怎么感觉越赚钱,反而越不够用了。”
以前他的小金库怎么也有点余粮不是,现在用个精光不说,还完全不够用。
于此同时,清宁宫。
太后赵玄樱看着下面的嬷嬷娥眉紧皱,“你是说周复礼参与进来了”
但这怎么可能,那么清静无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就参与皇室之争。
要说攀附权贵,这大晋谁都有可能,唯独这周复礼绝对不可能。
老嬷嬷也有些不敢置信,“但我们查到的消息,无论是现在风声正盛的儿童基金,还是陛下利用羊毛摆了一道大辽,其中都有小圣人的影子,甚至……甚至一切消息显示,很可能就是小圣人在为陛下出谋划策。”
发生在宫里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瞒过他们的眼睛。
这……
赵玄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周复礼为何会突然偏向小皇帝,实在让人想不通。
周复礼这个人对大晋的意义实在太不一般,她不得不重视。
深思了半响,赵玄樱沉声道,“周复礼那里,让鹿鸣去一趟。”
老嬷嬷惊讶得都顾不得礼仪抬起了头,“王爷已经深居简出三年,这时候让王爷去见小圣人,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话还没有说完,赵玄樱就冷哼了一声,“学生去见老师,我倒要看看,有谁敢说三道四。”
司马鹿鸣,名字出自《诗经·小雅》中的句子,呦呦鹿鸣,食野之萍,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原惠亲王之幼子,因赵玄樱一直无出,很小的时候就被抱给了赵玄樱抚养。
一直被当成未来的储君培养,甚至得到了老皇帝的承认,被封了皇子……大晋大皇子,现在的王爷。
要不是司马煜出人意料的出现,不出意外的话,大晋的那个位置本来该是这位鹿鸣皇子的。
三年前,司马煜的出现,这位皇子就搬出了皇宫,立了府。
说起这位鹿鸣皇子,估计没有人不称赞上一句少年有为,他简直就是所有人心中最完美的储君。
哪怕是现在,朝廷之上,恐怕都有不少人还没有忘记这位曾经的皇储吧。
司马煜不被百官接受,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和曾经的司马鹿鸣大皇子形成了太鲜明的对比。
他也是周复礼真正名义上的第一个学生。
赵玄樱心道,若论感情,周复礼就算要偏向,也应该偏向她的皇儿,当初鹿鸣站在周复礼面前读书的那一幕她至今未忘。
繁花落叶,两个举世独立的人,她以为那样的画面她能看一生,只可惜……有人坐在那个位置上享受天下荣华,而她的皇儿为了避嫌却要自困府邸三年。
下方的老嬷嬷犹豫了一下,“其实只要将羊毛的作用告之大辽人,就能完全挽回现在的局面……”
话还没有说完,“啪”的一声,老嬷嬷的脸上出现了五条利器划开的血痕。
赵玄樱冷着脸看着手上带血的手链,玄武玄樱,大晋双璧,她赵玄樱就算再不济,也知道她是大晋的女人,知道底线在哪里,“若有下次,死不足惜。”
老嬷嬷的脸都俯在了地上。
且不说皇宫之中风云际会。
周复礼让人抓了一大筐子鸭子,提在手上,上了马车,向洛阳而去。
这些鸭子经过十来天的成长,都开始换毛了,他抓了其中一些最凶猛的,早上也没有喂食。
身边还放着一篓子折了翅膀的蝗虫。
今天是大朝会,正好左相府又来催促了几次退蝗虫文的事情,于是选择了今天,将这件困扰他多时的事情彻底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