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准眼看着要到华元殿,却有人高处而落拦住了出路,一剑抵住了韩准的脖子。
“陛下受伤了。”
“我要看看李知。”
“他受伤了!你究竟明不明白?”蛊愿丢了剑,一拳直接打过来,随后两人实力相当地扭打在长街上。
韩准着急要见李知,蛊愿气韩准的无情,两人都下手不清,后来是让宫里的侍卫将两人拉开,韩准亮出自己的军令牌,命令那些侍卫,指了指蛊愿“看好他!”转身跑去了华元殿。
轩镇坐轿子赶到时,隔着纱帘看见了受伤的蛊愿,蹙眉便是觉得有些头痛,“放开他。”他坐在轿子上低声道,侍卫拱手行礼放开了蛊愿。
轩镇看见了被扔了老远的剑,“既没真的伤他,那便滚远些,朕暂时饶了你一条命。”轿子里扔出了一瓶东西,被人渐渐地抬远了,蛊愿只能远远望着。
他捡起瓶子,是金疮药,笑了,珍惜地揣进怀里,收了剑,脱着受伤了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走了。
“皇帝,我愿意远远地望着你,不唤你的名字,珍惜你的给予,做一个暗卫应该做的事情。”
爱一个人,大致如此……
第56章 郡洛之谊5
“李知他怎么样?”韩准随手抓住殿里一个人就问,眼里还带着血丝,那人吓得瑟瑟发抖连话也说不出,端着热水撒了韩准一身,“李公子……他……快不行了。”
“说什么混账话,滚出去。”韩准说话的声音很低,阴沉又快速地进的屋子,外头的天还算晴朗,可韩准只觉得屋子暗,“都去……去把灯都点上!”韩准吩咐完,就赶紧往里间走,屋子里的摆设大多珍贵,可却又几个突兀的大酒缸,不像李知的喜好,韩准来不及多想,走到寝殿,太医都在屏风后叹气摇头。
“还能活吗?”韩准直勾勾地看着屏风后躺着的人,说出的话却冷,他怕李知听见,其实他也快坚持不住了。
“将军……”韩准才发现自己腿软了,人也被别人扶住,堂堂的大泉镇关将军,也吓得腿软了,韩准伸出手指示意太医不要出声。
一个太医找了个参片先给韩准含住,“你们要拼尽全力救他,一定要,这是圣旨!”,韩准说完手撑着地自己起身进的寝室。
窗子紧闭,灯都点上了,韩准坐在榻上,汗珠已经坠了满头,李知的脸色苍白,垂在榻上的手鲜血淋淋,呼吸也微弱,额头上了血不知是如何蹭到了,混合着汗水滑落在发鬓留下悄悄的血痕。韩准尽量克制,屋外的药一碗接着一碗地往里面送,韩准就看着李知,也不碰他,就看着。
轩镇在屏风外立着,不敢进去,看不见韩准的表情,他心里还好受些。
李知总算是醒了,高热也退了。
“活着……就好。”韩准扶着榻,一口闷血,他守了三日,又跑了一路,憋着的一口淤血吐出来都是黑的。
韩准告诉太医不要告诉李知他来过,便回偏殿休息了。
可太医告诉轩镇,李知的身子……怕是废了,寒气侵体,又伤了心,“最多……臣保其性命不过五年……”太医说完哆哆嗦嗦地跪下。
“到底命比朕还长些,你好生照顾便是。”轩镇让太医走了,自己则看着香案痴痴地发呆。
“蛊愿。”轩镇轻声道,才想起来他受伤了,刚才自己还让他滚,他又能滚去哪呢。
他轻笑,一个暗卫从屋子外进来,单膝跪地,“陛下吩咐。”
“叫阮临来。”轩镇道。
阮临,是轩镇安插在韩家的人,医术蛊术皆是高明,曾受教于上白山院。
“李知的病,你能否彻底替他治好。”轩镇扶额拄在案上。
“宫里的太医尽力了,我只能保他面色如常,内里子也只能维持个三五年。”阮临只道。
“朕知道了,你尽力即可,韩准的身体呢。”轩镇更担心的是韩准。
“一切无虞,到时只要服下解毒之药便无事了。”
“那便好。”轩镇拿出了串东西递给阮临,正是李知找了一夜的东西,“既然事情已经如此,千万不能让韩准知道李知内里的病情,还有,这东西快毁掉,别让韩准发现了。”轩镇顿了顿,“否则韩准怕是……也活不了。”
夜里又下了雪,韩准在榻上躺着,辗转难眠,他鲜少有自责的时候,可对李知,他的确是觉得对不起他的,可念及他要杀自己,那种可怕的自责也冲淡了几分,他心里只想他好好的活着,别再为难彼此了。
韩准命人点灯,是生怕他真的就这么没了,他还那么年轻,韩准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他的爱,了解他的好,即使或许里面也诸多的算计和利用,韩准都是甘愿的,哪怕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大闹玉清楼,认识人冷又奢侈多金的神秘李老板。
李知就是个收藏癖,玉清楼二楼他的小屋子里都是古玩珍宝,韩准看着他当时正睡着,夏天他爱穿的青衣就那么自然地垂在地上,随着大敞的窗子吹出来的热风飘荡,韩准便是那时起了意念。
李知是那样特别,清高,像让人一把拽到怀里,收紧,再收紧。
韩准起身穿鞋,只穿了件珈蓝中衣,又披了件斗篷就要出去。
“去哪?”轩镇进来,走路的声音在寝殿内发出声响,韩准立着与他目光相对,“你知道的,我要去看看他。”韩准淡淡道,裹紧了斗篷就要越过轩镇。
“一定要去吗?”轩镇吸气顿了顿,拉住韩准绷紧的手。
李知还是那样醒来的时间很短暂,其余的时间也是昏睡着,一出来韩准也颓唐的不像样子。
韩准没回宫,去了附近的玄武湖,做在案边出神,他自打不再当轩镇的伴读,这宫里的景色他见得少了许多,冰湖上,四周都带着荒凉的白色,韩准在冰湖上的雪地里躺下,背上都染上了凉意。
“起来。”
“不起。”韩准顿了顿,看了一眼立在旁边的人,“我没脸见李知,我不该扔东西,不该任由他去捡,又不管他,他跪在那里,难过又痛苦,我却真的走远了,他该是多绝望。”韩准细数自己的罪过,“我在榻上安睡时,他在冰上找我丢掉了的东西。”
“不是你的错,韩准,给朕起来。”轩镇蹲下去拉韩准。
“松手。”韩准推开轩镇,依旧闭眼躺着。
“起来!”
“你别碰我。”韩准吼道。
“你那么壮,这点雪也冻不死你。”轩镇故意说的很冷漠。
“朕陪你。”轩镇也躺下。
过了半个时辰,韩准想了许久,他庆幸李知没死,可他曾还有被韩山遥逼着在祠堂立下了的誓言,要保大泉江山百年无虞,若违此誓言,不得好死,虽是被逼迫的,可边塞两年,韩准深深热爱这片宁静的大泉土地,他或许有昏暗的角落,但终究活着的人大多幸福。
“走吧,冷了。”韩准回复理智,利索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
轩镇睡着了,韩准只好抱着他上了轿子,“送陛下回宫,煮一碗姜汤。”他吩咐完阿奴,看着远去的轿子自己走着回宫了。
几日间,轩镇将柳如玉带来那些人都尽数安顿好了,一时间他的仁心很得民望。
轩逸谋反的事被压的死死的,此事一出,大泉国内更是无人再敢提及此事,倒是轩镇并不想瞒着韩准。
“朕带你去个地方。”
想要彻底得到一个人,就不该有秘密,这个道理轩镇明白。
夜里太医来报,李知病有些重。
轩镇宣布休朝一月,宋丞相监国,“要去多久。”韩准明知故问,轩镇这次要出宫,时间不会短。
“你放心,李知不会有事,朕保证。”轩镇其实也并不知道他能否被彻底医治好。
太医已经提前用药吊了李知的气色,一应状态皆说成极好。
“我回去跟我爹说一声。”韩准看着榻上还睡着的李知轻轻道。他不懂医术,看不出李知身体的好坏。
“出宫时,顺路朕送你回去,你告诉韩老一声就行,将朕送的东西也一并带回去。”
“好。”韩准咽下茶水,放下茶盏。
送了东西回韩府,沿着深备大街一路向北,“要去北郊吗?”韩准骑在马上,手里还捻着艳春楼楼上姑娘扔下来的大红牡丹问道。
轩镇也被刚好打中了,却是看着又任着那花从斗篷滑下也不在意,丝毫不解风情。
大泉民风开放,可以想见。
轩镇冷冷看了一眼楼上娇羞的姑娘,韩准看着轩镇笑了笑,低头小声吩咐了马旁的侍卫车马走着,到了城门,轩镇便知道韩准做了什么。
若是处子之身,艳春楼的女子则穿深墨绿色的喜服,仿佛在楼下择选夫婿般的娇羞妆面。
刚才那姑娘便穿着深墨色的衣服,皇家的嫔妃和服侍之人必须是肤全之人,这女子刚好合适,韩准遂派人将女子买了来,也是想着轩镇多年寂寞,也该找人排解排解忧愁。
轩镇黑了脸,从侍卫哪里随手拿了钱袋子扔在女子脚边,“我不举,不能成全姑娘。驾……”周围的侍卫装作耳聋,轩镇不看韩准,也不看那女子的神情,直接骑马走了。
出了城门,韩准在轩镇旁边,两人都骑着马,侍卫跟在十步只后,刚才的事,韩准觉得自己有点不好,却也没想到轩镇这样搪塞那姑娘。
“朕不要别人!”轩镇蹙眉,拉着缰绳离韩准远了些。
“皇帝正当盛年,恕臣多嘴……”韩准是武将,不是谏官,“该立后储嗣了。”韩准看着景色悠悠道。
“我看中的是韩家。”
“开玩笑,韩家哪里有姑娘?”
“如果可以,你做我的皇后,不是也可以辅佐我,甚至是和我有肌肤之亲!”轩镇直言。
“你瞎说什么?!”以男子为后,是大泉开国从未曾有过的事,皇家秘事若是民间也都更着效仿,岂非是不合时宜,不合国政。
更何况韩准的名声出了名的风流浪荡,又私自出京,违抗圣明。
“你还是在意李知的对吧。”
“他不过是过去,你才是我想用接下来的时间好好辅佐的人,但他得活着。”韩准蹙眉无奈淡淡地道,拉着缰绳的手顿了顿,“你待我的好,我也不会忘,轩镇,你信你会是大泉史上最好的皇帝。”
“我要你。”
韩准轻笑,“轩镇,你是皇帝。”伸手捏了捏轩镇的肩膀。
“你喜欢过朕?!”轩镇瞳孔放大,扣住轩镇的手在自己肩上。
“轩镇,若是你不用你所谓的方式保护我,可能我们之间永远都不会有李知。”韩准手垂下看着远方曲折的图路语气轻松地坦白。
轩镇是感情之始。
先帝临死曾告诉轩镇的话,他说他对不起自己的儿子,原来就是这件事,轩镇捏着韩准的手。
“朕……我……”轩镇蹙眉看着韩准,他不得不放弃他的那几年时光,就是先帝对不起他的地方。
“对不起,韩准,我也许不该是皇帝。”
“我刚才说了,你会是个好皇帝。”韩准顿了顿,轩镇正蹙眉低头看着马儿,“你不必自责,世间万物有因才有果,若是有果无因,必定糟天道反噬万劫不复。正如你若一开始就杀了李知,我反而会助你,可现在我希望你留李知一条命,单单看在我和你相识多年的份儿上。”
“若没有李知这个因……”
“你自然会是我的果。”韩准眨眼肯定道,因为李知身上有轩镇的影子,虽然不多,但在宫外多年不见轩镇,就只这一点点也让韩准动了心。
“别想了。”韩准拍开轩镇的手,释然一笑。
哪里有什么执念呢,不过是死后百年别人一个在市井的玩笑,与其醉生梦死与所谓的爱情,不如坦荡一生,做个贤臣来的清高痛快。
第57章 郡洛之谊6
到了午后阳光渐盛,山路的雪有开化的迹象,路也开始泥泞起来。
“还要走多久?”韩准打破了安静。
“就在前面了。”轩镇拉着缰绳继续往前走,马蹄声音缓慢,他早就拿下自己披着的深色斗篷揽在臂弯里,里面的白色冠服工整干净,带着微棕的头发高挽入冠中,所带玉佩香囊也解释素简的鹅黄色皆是像寻常的富贵家的公子。唯有拿着缰绳的手冻的青红分明。
一箭从韩准耳边破风而过,韩准拉住缰绳,一手拦住轩镇,“护驾!”他身上未带兵器,只能这样护住轩镇,马儿受惊,韩准的身子也不稳,他抿唇观察周围反而并不异样。
人马一路进了一出竹林,虽是冬季,却也还算得上清翠挺拔,薄雪覆盖在竹叶上,雅致清丽,往里面看若有若无地似有人烟,不全然是荒芜之地,韩准便知道他们已经快到了。
正前而来的隐秘枯草丛中一箭从韩准耳边破风而过,还好无人受伤,韩准拉住缰绳,一手拦住轩镇,“护驾!”他身上未带兵器,只能这样护住轩镇,马儿受惊,韩准的身子也不稳,他抿唇观察周围反而并不异样。
“是我。”轩镇开口,不消片刻,果然有人从隐秘的周围站了起来,看来是认识,韩准与轩镇对视一眼,刚才那一声“护驾”想来他们听见了。
背着弓箭的人,一身深黑色的衣服,是暗卫服,“不知是陛下,陛下恕罪。”
“你无事吧,韩将军。”轩镇走到韩准旁边问,眼睛却看着那背着弓箭的少年。
“无事。”
“带路。”轩镇冷冷对那少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