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培训目的在于令双方学会包容体谅促进婚后夫妻和谐,帝后心思没差,想了想,淮纵整理仪容冒雨往宫里走了趟,献上迟来的感谢。
见过帝后顺道拐去秋水阁,秋水阁乃皇室子弟学画之地,淮纵去时,华阳公主正忙着给林絮絮画美人图。
看到一幅幅笔墨丹青,淮纵下意识想起那些年萧行用来诋毁她的小画。
东陵郡主琴画双绝,论诗词歌赋她和淮纵比差了那么点意境,论琴画造诣,淮纵差了萧行不止一丁半点。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对于萧行,淮纵一直是服气的。
更别说,淮纵还没萧行会玩,从前两日摸牌输了银子就看得出来,论玩,萧行就是个让人咬牙切齿的小祖宗。
“淮纵?你怎么有闲心来我这了,怎么,又和小九吵架了?”
华阳公主丢开笔,将画好的大作拿给林絮絮看,不忘邀功:“好看吧?本公主纡尊降贵给你作画,有没有酬劳?”
林絮絮笑得眼睛眯成月牙:“公主想要什么?”
华阳微仰着头:“三天后是鸾城一年一度的沐春日,你陪我啊。”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淮纵扯了扯嘴角,要不要这样?她一个孤家寡人做什么跑来受刺激,华阳有小姑娘陪,那她呢?她要不要也把萧行约出来?
凛春小侯爷得意洋洋地丢给华阳一枚白眼,浅笑着和林小姑娘打了招呼,二话没说,走了。
等意识到人走了,华阳茫然道:“絮絮,你说淮纵是不是有毛病?她巴巴跑过来就为了冲本公主哼哼吗?本公主招她惹她了?”
林絮絮也很茫然,摇摇头,表示看不透才高八斗的凛春侯。
“哎呀,管她呢,堂堂侯爷,本公主操得哪门子心?有小九那个妖孽在,保准把她治得死死的。”华阳摸着下巴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絮絮,你猜她回去做什么了?”
“做什么?”
“来,絮絮,咱们打赌吧。就赌淮纵能不能成功把小九约出来。”
“好啊。”
被放在赌桌的淮纵这会正焦头烂额地在徽王府门前踱步。
她在考虑要不要登门。
下帖子自然方便,可都站在门口了不去见见萧行,万一哪天被萧行知道,再和她算总账怎么办?
好吧,她是想萧行了。
暂时和好的这段日子,她好容易能做回自己,不需要口是心非打死不认,以前她进徽王府跟进自家门似的,哪有过如今烦恼?
王府门口的护卫等了半天不见凛春侯过来,被晃得眼都晕了。侯爷这是做甚?不敢登门,是不敢见郡主,还是不敢见王爷?
护卫好心道:“侯爷?侯爷?王爷出门访友了,郡主在家呢。”
“……”对哦,差点忘记萧伯伯这个大杀器。
得知徽王爷不在府中,淮纵胆气慢腾腾起来了,护卫都看不下去了,可见她有多怂。
唉,不能怂。这时候怂了,真娶了萧行她不得被欺负死?
对了,她还有猫在王府。
就以逮猫的名义登门,萧行抢了她那么多猫,‘暂时和好期’总不能还像之前那样,再说了,她是王府姑爷,不登门怎么安帝后的心?
百般自我暗示后,淮纵便要抬腿……
就在此时,王府大门轰得被打开。
阿韭无奈道:“郡主说了,就没见过侯爷这么磨叽的男人,再不登门,以后也别来了!”
淮纵怂得不能再怂,抹了把汗,清了清喉咙:“哎,这就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凛春小侯爷怂了吗?
怂了,超级怂,大家都看到了!
……
淮纵(冷漠脸):“不,我没有,你们看错了!”
第13章
三年来,这是淮纵第一次踏进王府大门。雕栏玉栋,莲池桂树,粗粗一瞥,便能回想起当初她和萧行度过的美好时光。
近乡情怯,穿过走廊,越过几道门,站在长汀院门口,淮纵反而不敢迈步。
“婆婆妈妈,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萧行一身华裳从里面迎出来,眉梢带了几许不耐:“下雨呢,你来这做甚?还不快进来?”
眸光瞥见某人被雨打湿的肩膀,萧行闭上眼,再抬眸,恨不能敲敲淮纵那聪明脑袋,嫌弃道:“是不是傻?不知道带伞吗?”
“……”
淮纵慢半拍地啊了一声,抬头一滴雨落在睫毛,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雨珠从睫毛滚落,好似在脸颊染了轻浅泪痕。
她带了伞的,却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送给阿净,然后把人打发回府了。
淮纵摸摸鼻子,心里嗤了声:哪有这样那样的缘故,淮纵,你又不傻,干嘛要自欺欺人呢?不就是想见她吗,有什么好丢人的?
看她傻站着不动,萧行眸色一沉:“还不进来,你是想本郡主陪你一起淋雨吗?”
凛春侯老老实实被未婚妻领进门,衣衫淋了雨,萧行嫌弃她是只落汤鸡,没顾上说话就催着淮纵往暖池沐浴。
萧行坐在如松堂牌匾下方的主位,手里捧着卷书,看得津津有味,偶尔淮纵单薄身影闯进她脑海,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傻子。下雨不带伞,以为自个身体多好呢!
反应慢半拍的淮纵气质里莫名混杂着一分教人心疼的柔弱。
淮纵小时候身子羸弱,常顶着张苍白小脸出现在人前,周身环绕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阴郁之气,眼神冷漠拒人千里,三天两头生病,病了还不肯吃药,哼哼唧唧像只被遗弃的小猫,固执到可怕。
这么个精致似冰雕的人,不知从哪天起,见了她,总能笑得无辜美好,这笑容贯穿了萧行幼年、少年,回忆那段天真岁月,她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淮纵。
粉雕玉琢的淮纵,可爱得能把人心软化。
长大后,那人成了身负盛名的凛春侯,就知道气她!
书卷猛地被合上。
萧行不知哪来的一肚子火气,好想冲过去揪着淮纵衣领大喊:把我小时候可爱单纯的小竹马还回来!
然而,也只是想想而已。
淮纵没想到,她就是泡个温泉的功夫,回来,萧行就在生闷气——这人怪有意思的,没事自己找气受。
听到脚步声,萧行神色冷淡地抬眸,本要怼她两句,视线定格在白袍少年明媚无邪的笑容,那些话卡在喉咙。
她一直知道淮纵生得好。
淮纵此人,是清冽的,干净的,温柔的,顽劣的,可她怎么也想象不到,淮纵,也能是柔媚的。
水滴顺着发梢落在锁骨,纯色精美绣着金丝的衣领半遮半掩,最初的惊艳后,萧行很快移开眼,心里藏着只鹿,跳得有点猛。
端起茶杯润喉,用力压下翻涌而来的燥热羞意,她镇定道:“你来做什么?”
因为太镇定,她的嗓音听起来不沾染零星半点的人情味,冻得淮纵直哆嗦,忍不住开始怀疑:她不该来吗?眨眨眼,水润清澈的眸子迅速浮出两分讨好:“我来是要问问你,沐春日你想好怎么过没有?”
沐春日?
此时萧行恢复常态,脑筋转动地比寻常时候更快,她笑:“你是想约我出门么?”
“啊?没有没有,不敢不敢……”淮纵下意识摇头。
摇到一半发现萧行脸快黑了,急急改口:“不对不对,说错了,我……我就是来约你的!”
话冲出口,莫名的羞耻感涌上头,淮纵干脆闭眼:“你痛快点,能就答应。”不准拒绝!!!
萧行愉悦地笑出声,心道:这人怎么能怂成这样?和她骂战的气势去哪了?
泠泠笑声听得淮纵如坠梦境,也只有在梦里,淮纵才能听到这样勾人心魂的笑。那笑声无端带着神奇的安抚,唇角微弯,她也跟着笑起来。
“你希望我答应你吗?”
淮纵一愣,小心翼翼酝酿措辞:“我难得约人,你若拒了,不太好吧?”
哼。萧郡主大手一挥:“真是烦人。行了,答应你就是。”
“……”
这一副傲娇口吻是要闹哪样?莫名的……甜?
淮纵感觉自己要疯,在疯之前,她干脆利落的和萧行告辞,出了王府,整个人都是飘的。
萧行要和她一起过沐春日了,萧行要陪她一起出门了!啊,阿行真是个大好人啊!爱她一辈子!
“郡主?”
下人捧来凛春侯换下来的衣袍:“要丢吗?”
想着淮小侯爷傻兮兮的模样,萧行眼底满了笑意:“给我吧。”
凛春侯府,阿净看着意气风发从外面归来的侯爷:“侯爷…您刚做好的新袍子呢?”
不会跑外面鬼混去了吧?敢在没成亲前给郡主戴帽子,侯爷您不怕被徽王爷一巴掌呼死吗?
淮纵唇角扬起:“嗯,丢在王府了。”
她瞪了眼如遭雷劈的阿净:“你也是,不知道派人接本侯回家吗?连累本侯还得低声下气朝萧郡主借伞,行了行了,别杵着了,阿薛呢?把阿薛喊过来,本侯明儿要出门过节,得提前准备准备。”
“……”
阿净叹了口气,赶人回府的是您,不让接的也是您,行吧,您是侯爷,侯爷开心就好。
他问:“侯爷要和华阳公主过沐春节吗?”
不是公主,是郡主。
淮纵得意洋洋地挥挥手:“别啰嗦,婆婆妈妈的你是不是男人?”
“……”
往常淮纵和华阳两个孤家寡人,每逢节日就只能将就。今年华阳结识了新朋友,将她无情抛弃,好在,萧行终是愿意理她了。
淮纵兴奋到夜里失眠,暗暗唾骂自己不争气,不就是一起过沐春节嘛,顶着黑眼圈被萧行发现,脸还要不要了?
睡睡睡!不准多想了!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凛春侯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下来,看了眼外面天色,问:“何时了?”
阿薛毕恭毕敬从外面走进来,“按照约定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呢。”
“一个时辰?”淮纵急了:“快快快,去晚了萧行能宰了我!”
阿薛暗叹:他们会不会误会侯爷了,侯爷这样子哪像是不喜欢郡主?怕是喜欢疯了。
圣旨降临侯府那日,侯爷不是难过的哭,是喜极而泣吧!
软轿停在徽王府门前,淮纵从马背翻身一跃,正巧阿韭搀扶着萧郡主从门内走出来,淮纵庆幸自己按照约定提前来了半个时辰,否则萧行出门看不到她,生起闷气来,绝对能转身回去。
这也是她们打小养成的习惯。
见了提前半个时辰准时现身的萧行,她微微一笑,心里生出分暖,暗叹:这等旁人不懂的小习惯,萧行也还记得。
她曾问过萧行,为何每次出门都要提前半个时辰,坐在西山看日出的萧行浅笑回头,声音甜脆:“因为那样的话,和阿纵出门永远不会迟到啊。若阿纵舍不得我等,咱们就相当于多赚了半个时辰呢。”
青梅竹马那些年,萧行从未让她等。
淮纵扬起笑脸:“郡主大人,请上轿。”
萧行站在那不动,红唇微掀:“本郡主借你的伞和衣服呢?”
淮纵被她的小气程度震惊了,咱俩什么关系,要和我计较这个?
怕惹恼佳人坏了今日约会,她闷声道:“出门前忘记捎上了。”
萧行轻声道:“下次别忘了。”
“……”淮纵忍了忍:“衣服我穿过了,郡主要回去做什么?区区一把伞,难道不能送我么?”
许是她语气里透露出的委屈取悦了萧行,萧行凤眸闪着细碎的光,揶揄道:“这还没成亲呢,侯爷就想让本郡主养着你啊?”
别、别胡说。淮纵默默拒绝这口小白脸黑锅,蓦然惊醒:她怎么突然怼不过萧行了?不正常啊!
小侯爷变脸似地轻呵一声:“郡主说笑了。不就是伞和衣服么,待过了今日,本侯将绘衣阁买下来送你又何妨?”本侯有的是银子,要养也该我养你。
啧,不解风情。萧行不理她,弯腰进了软轿。
沐春日,也叫做沐春节、折花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