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是鲤鱼跃龙门的好事啊,宋庭游当真是看得起他。
不过再瞧得起又如何,弯弯酸酸说他媳妇儿是乡野之人,不能和大家闺秀比他就听不惯了,富贵之后便抛弃糟糠之妻也说的那般理所当然,如此看来,宋庭游还真是个利益当头之人,难怪当初阿喜说话不便后就急着去退了亲事。
他连忙起身弯腰拱手,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大学士如此厚爱,小生愧不敢当,只是家中已有贤良,小生实不忍辜负。”
宋庭游似乎很吃对他毕恭毕敬这一套,却又对他的拒绝表示不满,他语威眯眼睛,语气带着威压:“但凡有些本事在身上的男子谁人不是三妻四妾,妻妾成群那是男子身份地位的象征,他若是真贤良就不会让你说出这般话来,而是会主动劝谏你多几房妻室替你分忧,绵延香火!”
杨晔诚惶诚恐:“承蒙大学士厚爱,小生认为当下自己还只是个解元,功名末流,此番境地无颜求取大学士喜爱的侄女。”
“噢?你的意思是不满老夫的安排,你可知天下想拜入老夫门下的读书人有多少!”
李橙的心悬了起来,他已经明显觉着气氛不对,依他对表叔的了解,这番多半是要发火的势头:“表叔,杨晔现下只想用功读书,您就别勉强他了”。
宋庭游冷眉一竖:“老夫同他说话何时让你插嘴!”
李橙张了张嘴,正欲辩驳,杨晔赶紧给他使了个眼色,若是闹起来,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人总归是亲友,争吵起来最后也得把错归咎在他身上。
他不想李橙为此和亲友伤了情面,也不想事情发酵的更厉害。
此时他已知自己是奇虎难下了,朝廷命官受惯了奉承,秉承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宗旨,他一个不值一提的读书人,出言忤逆,自然是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他思量片刻,诚惶诚恐道:“大人误会了小生的意思,小生自知末流,怕承受不起大人的厚爱,为此恳请待会试之后,若是蒙幸可得前三甲,那时一切方可名正言顺,小生也不至让大学士遭人诟病。”
宋庭游目光在杨晔身上来回打转,李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结果宋庭游脸色回暖,抚着短须朗声笑道:“好!老夫就欣赏你这般有志气的读书人,李橙总算是交了个让老夫瞧得上眼的朋友。”
“如此便说定了,若是依你之言会试你中了前三甲,那时老夫便收你做门生,并把侄女许配与你!但若是你未曾办到,一切只得作罢。”
杨晔脸上挂了个笑,拱手道:“小生定然不负大人所托!”
午时,杨晔从宋宅里用了午饭再回去的,李橙送他出去。
“我竟不知事态会演变成这样,我知道你是无心娶他人的,可此番做下这般承诺,那可如何是好。”
杨晔心情也不甚好:“会试并非儿戏,前三甲谈何容易,我只是咱们省城的解元,大纪朝下还有那么多个省城,我并非是佼佼者,再者,若是再来一次乡试,我未必还是本省城的第一,变数之大,此番虚无缥缈的承诺不过是权宜之计。”
“我要直言相拒,定然惹得大学士恼怒,恐觉得我不知好歹,到时候再迁怒与你,更是得不偿失。”
不仅如此,宋庭游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他不随了他的意思,恐怕仇就记下了,他日从中作梗,那么他杨晔的仕途也就毁了。
李橙悠悠叹了一句:“本想表叔要见你是件高兴事,此后也多重靠山,不料表叔竟然会这样为难人。也是了,他素爱结姻亲,到底是我大意了。”
杨晔道:“你也是为了我好,此番事出乎意外,你也别记挂在心上。”
李橙蹙起眉头,他觉着心中有愧于阿喜,倘若他日杨晔真的娶了别人,岂非他之过。
杨晔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道:“放心,我另有打算。”
……………
“爹,京中也不乏求取表妹的青年才俊,您为何要把她轻易许给一个穷酸书生,若是这事儿九叔知道了定然也不会同意。”
送走了杨晔后宋庭游在书房题字:“我亲览过杨晔的考卷,此人文思敏捷,文采虽然不是最为出色的,但是思维条理却很是清晰,许多见解也十分深刻独到,皇上这两年对拘于教条的书生已经疲乏了,这才让翰林院好好研究今年的考题。今年的乡试也真把一些人才显露了出来,皇上很看中此次乡试,如此优异的考卷,彼时定然会呈到皇上手中,若是皇上欢喜,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
宋一煜听见父亲如此夸赞杨晔,心下莫名不痛快:“那万一只是他侥幸而已呢。”
宋庭游放下笔:“他说了中了会试前三甲才入老夫门下,这是他自己定下的,老夫可没逼他,他若没那个才能,弃之不用便是,也亏损不了咱们宋家什么。”
末了还哼笑了一声:“这小子倒是挺会做人。”
............
次日便是鹿鸣宴了,宴会上有皇帝赏赐的鹿肉,鹿肉是宫廷御膳,皇帝下赏颇有礼贤下士之意,绝大部分人一辈子也吃不上鹿肉,能得此殊荣吃到御膳,这是许多读书人的得意之事。
宴会开始便是奏响的曲子《鹿鸣》,接着为了让气氛欢脱一些,大家还有跟着朗诵鹿鸣,一番折腾下来后,杨晔又得左右逢迎着应酬,省的人说他这个解元不知人情世故,为人孤高,一场大宴下来,他只得吃了块鹿肉,而且味道还并不理想。
回去的时候包了一肚子的茶水。
鹿鸣宴结束以后,其外还有些无关紧要的小宴会他就推了,铺子也开了起来,生意不错,一切都妥当后,此次在省城的行程也总算是到头了。
回去的前一天,他带着阿喜出门购买了许多东西,有带给许秋荷的,也有吴永兰的,还有两个小孩子的,另外,他还没忘记自己交代的柠檬树。
回程的时候,李橙与温寒与他们结伴,来时轻车便马,回去的时候竟然成了个小车队。
这次来省城有喜有悲,不过三人还是觉着收获满满,毕竟回去后他们已经不再是秀才廪生,而是举人老爷了,前后也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只是想表达杨晔对阿喜的信心,两人心意相通而已,可能没有表达好,让大家猜测了,现在好好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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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回到县城已经是次日的黄昏了,一行人软轿坐的疲乏,掀开轿帘子瞧见黄昏中的文阳城心里都萌生出了一股踏实感。
县城城门老旧,大不如省城的恢弘气派,可是在此生活了几年,早把此地当成了根儿,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外头多繁华肆意,到底是不如家里舒坦。
到了城门口时,杨晔发现今日竟然有官兵驻守在城门外,这般事情可鲜少发生,正当他在猜测可是县城里发生了大的案件时,就听见了欢欣鼓舞的喊声:“举人们回来了!”
官兵亲自上前来牵着他们的马车,进城后大家才发现不少县城里的人来夹道欢迎他们回来。
为首的是本县的知县,接着便是他们三户的家人,附近的学堂的夫子还有学生,以及一些商户土财主和小农,昔日里这个时辰已经趋于安静的县城主街,今日却是异常热闹。
如此兴师动众其实也正常,文阳县少有出举人,就是三年出一个已经是可喜之事,现下一次出了三个,而且还是三个名列前茅的举人,这等喜事,简直是举县欢庆。
几人下了马车,和来迎接的人道谢,一阵嘘寒问暖之后,体恤他们舟车劳顿,就没有在城门口久站,送着回家去了。
三人各自道别,倒是也没什么惜别之情,按照这架势,明日少不了又是宴请,然后按照惯例,得去县学里给秀才们讲解分享考试的经验,其实这种事情只要是参与了乡试的考生都可以,但是他们三人已经中了举,自然是要选择最优秀的考生讲学。
总而言之,尚且还过不了安生日子。
路上碰见小湘,阿喜便丢开了杨晔,抱着小孩子玩乐去了。
回到家里,大嫂早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只是家里的两个下人现在都去了省城,现在一下子宅子里就空寂了下来,吴永兰没人打下手,饭菜准备的早,现下还得去热热。
阿喜回到家就帮着吴永兰去热菜了。
杨晔趁此功夫抓了杨成,两兄弟在院子里把柠檬树种上,马车坐久了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两人一人挖坑一人栽种,倒是有些几年前在乡下种地的感觉,疏忽之间倒是觉得那些做了半辈子的事儿有些陌生了。
“现下家里没了下人,左右还是不便,过段日子还是得去牙行一趟,买两个手脚麻利的回来。”
杨成的思想也很开明,如今家里已经不单单是个富户了,还是有举人老爷的宅子,若没有两个下人伺候,家里来几个拜访的人恐怕还得闹笑话,他爽快的应了下来。
接着他又道:“我瞧着咱们县城也着实不大,早年开两个铺子糕点还好卖,近些时月来糕点总剩下不少,我考虑着县城只做一家铺子如何?”
杨晔想了想,这个问题也确实存在,小县城的消费力度也就在那里,若是关了一家铺子也好,左右现在人手不太充裕:“那就早些把告示贴出去,把小铺子给关了,以后就留大铺子,往后争取着把福禧斋的铺子往别的县城和省城开。”
另外,杨晔栽种着柠檬树,心里还有些想法,待到明年入夏时,他打算开一家凉菜铺子,到时候就弄点凉拌菜卖,届时卖些民间平民小吃食。
夜里吃了晚饭,久不见阿喜的小湘吃着省城带回来的吃食,抱着阿喜的脖子不肯撒手:“我今晚要和小叔叔睡(之前有读者说婶婶这个称呼有些奇怪,现在换了一个)。”
吴永兰笑道:“小丫头平日里总念叨着阿喜,现在人回来了高兴的很,粘着就不肯走了。”
杨成道:“小湘跟爹爹还有娘亲睡,小叔叔要和你二叔一起睡,要是不听话小叔叔就不喜欢你了。”
小湘努着嘴巴,模样可委屈:“我就要和小叔叔睡。二叔是大人,怎么不能一个人睡呢。”
一家人被她的话逗的哭笑不得,杨晔说道:“二叔怕黑,你小叔叔要是不在,我就害怕的睡不着。”
阿喜听其哄骗小孩子的话忍不住想笑,杨晔却眉毛一凝,跟他使眼色,让他把小粘人虫送走。
“好了,小湘乖,今天小叔叔从、从省城回来很累了,夜里不能照顾你,改天小湘再和小叔叔睡好吗?”
小湘虽然不高兴,但见阿喜都发话了,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只是吴永兰抱她回房的时候还是耷拉着脑袋,阿喜看着有些心疼。
“你心疼小湘就不心疼我了吗,这小丫头片子,得亏我给她买了那么多东西回来,结果回家就跟我抢夫郎。”
阿喜往卧房走去,带笑责怪道:“怎、怎么还跟个小孩子计较上了,小湘今年尚不足三岁,能、能不能有个二叔的样子。”
杨晔从身后抱住阿喜,将下巴放在他的脖颈处:“我们阿喜招小孩子喜欢,云野过来也喜欢粘着你,他日我们要是有了孩子,那还能有我的立足之地吗。”
阿喜听着杨晔的语气中有些委屈,也不知有几分真假:“就知道胡说八道,孩子还、还是没影儿的事。”
杨晔在阿喜的侧脸上亲了一口:“行,趁着现在尚且还没孩子,我得好好珍惜一下这些日子。”
话毕,他拦腰把阿喜抱到了床上。
翌日,一大早杨晔便去了县学,在门口时同李橙还有温寒汇合,徐夫子在外头接三人,这般殊荣,杨晔和李橙还是头次得到,毕竟先前他们俩可是课室里最让夫子头疼的两个。
徐夫子满面春风,对待三人十分热络,进县学的途中问了好些路上和县城里的事情,一路上好些夫子都跟徐夫子打招呼。
李橙没大没小的笑道:“今天夫子似乎特别受欢迎啊~”
徐夫子哼笑了一声,平日里他为人严肃,其余夫子说提倡温和授学,他不以为意,人缘自是不怎么好,但今下扬眉吐气,三个举人皆是他的学生,那些个夫子能不对他热情相待嘛。
“少耍滑头,别以为中了举人就万事大吉了,往后的路还长着。”
李橙假模假样的拱手:“是,您说的都对。”
一上午的时间三人轮换着讲了些经验,杨晔逃脱不了,被迫要求说的时间最长,可真要他说,他也没什么好说的,难不成要他们像自己一样同夫子作对,整日懒散嘛,到底都是同学两年的同窗,他也希望以后文阳城多出些举人,也好将文阳县发扬光大,于是他把自己珍藏的一些杂书分享给了大家。
能买到的便去买来自己看看,若是买不到的就来找他阅览。
解元分享读本,书生们当然高兴,纷纷感激了杨晔一通。
讲学完毕后已经快午时了,杨晔三人去了课室里拿自己的书本,现在已经是举人了,学堂里好些夫子还没有他们仨的名头,他们也算是结业了,此后便不会每天准时准点的来课室里与大家一同摇头晃脑的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