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袖断得隐秘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乌色鎏金

作者:乌色鎏金  录入:08-07

  两年了,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我在这里吗,就在你近在咫尺的地方吗?
  他如一头疯魔了似得野兽,一路狂奔着冲向小厮所指的那个方向。路上见人便问,“有没有看到个青衣公子?”“有没有见到个长得俊秀、写诗很好的公子?”
  可这来石林的人,穿青衣的多了去了,大家又都是萍水相逢,谁能知道谁写诗好写诗不好?再加上众人见他神态仓皇举止疯狂,都吓得不轻,纷纷摇头说没有见到。
  谢琻连问数十人,一路奔到了石林的入口处,却还是一无所得。他举目望去,入眼皆是熙攘人群,入目全是陌生面孔,全不见他心心念念所思之人。
  狂喜之后的绝望如灭顶浪潮。他控制不住地闭上眼睛,一手撑住嶙峋的石壁,颤抖着深吸口气,只觉那口气进入胸口如同刀刮血肉,让他痛的不禁弯下了腰来。
  良青……你真的在这里吗。
  我思你如狂,我……我好想你。
  ————
  与此同时,在石林入口西侧的一处隐蔽石岩下。
  身后传来了阵阵惊呼和吵闹之声,让几位携伴同游的公子们纷纷回过了头,向后看去。可这石林中路径婉转通幽,纵然只有几步之遥,他们也只能听到声响,不知另一边发生了什么。
  其中一位蓝衣华服青年不满道:“此处乃文雅所在。也不知何人大声喧哗,真是有失风度。”
  另外几人不禁纷纷赞同。
  “诸君,不如我们往深处去吧。”蓝衣青年提议道,“此处人多,实在太过吵闹了。”
  另外几人都颔首称好,却唯有一青衣公子落后了几步,抬头看了看天色。
  这几人中,唯有他带着幕笠,长长飘逸的白纱垂在胸前,看不清他的样貌。然而虽不见其容,却可见他身姿挺拔秀颐,背若远山,腰如浮云,双腿修直似竹,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衣穿在他的身上却着实风姿出众。
  此时,只听他开口,用清越低柔的声音道:“各位去吧。今日天色不早,恐家人担忧,在下要先行一步了。”
  众人一愣,都是面露不舍。他们与这青衣公子都不认识,但乍见倾心,都觉得这人虽不显山不露水,却举手投足都透露着一股高华风流之感,定非凡人,都有心结交。
  “公子这便去了?”那蓝衣青年率先行礼笑道,“却还不知公子大名?何处高就?”
  幕笠后,青衣人似垂头笑了笑。
  “公子客气了……我乃无名之辈,亦不过是一久游离家的落拓归客罢了。”


第81章 细葛
  本来沈梒亦无意来石林凑这番热闹,只是恰巧路过南城地界,见到熟悉的山林风貌心有所感。他却又不愿让人知道自己已经回京,便放下了幕笠的帷幕,又匆匆而来、复又匆匆而去。
  一路低调地穿城而过,当沈梒远远地看到街尽头的宅邸时,真不禁是恍如隔世、心下微酸。
  两年过去了。
  当时的他满心失望苍凉,远走天涯,曾以为自己或许再也不会回到这里。却没想到时光荏苒,世事无常,命运或许真的是既定的轨迹,有些逃不掉的责任终究会带着他回到原地。
  当沈梒在那熟悉的青石台阶前勒马,抬头看向“沈宅”二字的门楣和廊下的红灯笼时,无数往事自眼前纷涌而过,如浪潮不息,让他的身心都颤抖了起来。
  微微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绪,沈梒跳下了车辕,举步向门前走去。然而一只脚刚迈上了石阶,却忽见门“咣当”一声被人猛地推开,一个高挑健硕的少年大步迈了出来。
  他本似急匆匆地要去什么地方,但一见门口的马车和人,却猛地定在了原地。
  沈梒:“……”这孩子似乎有点眼熟,但是——莫非是——
  少年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盯着沈梒,还保持着半个身子往外冲的姿势,似乎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沈梒清咳了一声,抬手半撩起了幕笠的帷幕,含笑道:“你——”
  话音未落,那少年已“嗷”地一声长嚎,飞石般地重重撞入了沈梒怀里!沈梒被他撞得“噔噔”倒退两步,眼前一花,差点儿没坐倒在地上。
  “大人!大人——呜呜大人您回来了!我、我想死您了……”高挑的少年已和沈梒差不多高,却还想如小时候一般将头藏进沈梒怀里,此时又哭又笑道,“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
  沈梒已然知道他是谁,心中又是感慨又是好笑,抬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后脑勺。
  此时门里已有不少仆从听到沈搏空的大喊,都又惊又喜地迎了出来,沈梒瞩目一看,竟有不少是以前的熟悉面孔。沈搏空紧紧拉着沈梒的手,扭头拜托其他人去搬行李,自己则兴高采烈地拉着沈梒进了沈府。
  两年不回,沈梒本以为院子里会一片荒芜、人丁稀少。然而一踏进门来,却乍见窗明几净,庭内草木郁郁葱葱,一股熟悉的花香随风浮动,竟是白木香的味道。走过庭院,来至正堂,却见桌椅条案无一不是当年模样。当他落座,捧起侍从奉上的热茶之时,心中竟升起了几分恍然——仿佛这如隔山海的两年并不存在,自己只是去上了个朝,此时一天,又如往常一般回到了家中。
  “大人,您累不累,饿不饿?”旁边的沈搏空在他面前不敢落座,乖乖地侍立在一旁,热切地问,“要不要我让厨房给您做点吃的?”
  “不急,不忙。”沈梒顿了顿,抬头看他,不禁感慨道,“一别两年,你竟长这么大了……别站着了,坐下吧与我好好说说。这两年功课习武都不曾有懈怠吧?”
  沈搏空肃容道:“在大人面前,哪有我坐的地方?我还是站着和您说吧。”
  沈梒不禁“噗嗤”一笑,柔声道:“你这孩子,从小最顽皮,怎么现在也学得这么一板一眼了?此处无人,你坐过来,我们才好说话。”
  沈搏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笑了下,刚想过来坐下,却忽听门外一阵急促却蹒跚的脚步声——却见老仆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一见主座上的沈梒,眼睛顿时湿了:“大人!”
  沈梒忙起身来迎他。老仆在他的搀扶下落座,一双手紧紧拉着他,眼珠不错地盯着沈梒,颤声道:“大人……日夜盼夜也盼,您……您终于回来了。方才谢大人传讯过来说您已经到京,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这么快就见着了,您怎么也不提前给家里递个信,让我们也有个准备……”
  沈梒亦是满心感慨,但猛一听“谢大人”三字,却愣了下:“让之他……知道我的行踪?”
  “之前应该是不知道。”沈搏空在旁插言道,“但听刚才他的意思,似是在南郊的石林里碰到您了。所以您刚才真的去石林了吗?”
  沈梒心中一震,怔怔地没有说话。
  刚才的石林里……让之竟然也在吗?
  想到在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竟与谢琻擦肩而过,沈梒不禁呼吸急促,浑身的肌肤都泛上了一层细密的酥麻之感,有些难以自持,有些羞怯。
  他是在哪里看到了自己?为什么没有上来相认?是二人错过的太快,他没有来得及上前来与他会面;还是他只是远远地看到了自己,没有想来相认的意思呢?
  一时间思绪纷扰,如缠乱麻,沈梒竟怔在了原地。
  老仆观他神色,心中微叹,轻声道:“您不在的这么长时间,是谢大人一直在照顾咱们家。打年初确定了您即将返京时起,他便更是隔三差五地往这里跑,又是安排人修缮院子又是送生活用品,连庭院中的花草也一并收拾了,就怕您回来后住得不舒心。”
  沈梒沉默听着。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沈搏空见沈梒又有些黯然伤神,不禁不满地插言道:“大人才回来,爷爷说这些干什么。大人您方才不是要问我习武的事嘛,我跟您好好说说,好不好?”
  这孩子,真没个眼力价儿。老仆心中暗骂了他声,轻轻打了他一下,斥道:“你才是的,大人方回来,旅途劳顿,有什么话以后不能说?现在还是让大人洗漱一下,好好休憩吧。”
  沈梒满心思绪纷杂,也的确是有些乏了,当下起身拍了拍沈搏空的肩膀,安抚道:“不错,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先去房里休整一下,晚上我们再叙话也不迟。”
  沈搏空忙点头,跑去搬了沈梒的随身行礼,又在前面引路,陪着沈梒来到了他的卧房。
  庭院中的桂树似乎又长得粗壮茂密了些,此时初夏的浓荫已堪堪可以与房檐屋角接壤。沈梒犹记得,两年之前他卧房的窗子还没被树荫覆盖,只要旭日东升,第一缕晨光必将定时定点地照入他的房中。
  但此时推门入内,举目四顾,却见凉荫如被,不知何时翠色的树影已细密地覆盖在了他的窗前。屋内阴凉,沈梒举步来到半开的窗前,抬手捻起一片飘落在窗楹上的桂叶,轻叹了声。
  沈搏空将他的东西放在了桌上,偷眼瞧着他的反应,试探性地道:“大人您看,屋里这布置还喜欢吗?您以前在窗前放的是个软榻,但我想着您要是想看书写字的话恐怕不方便。若您想要,我现在就去让人把这软榻换成桌子椅子……”
  沈梒转身,手指轻轻滑过窗下的软榻。曾经鲜亮的织锦在岁月中已经微微有些褪色,但指尖滑过时丝滑沁凉的触感,还是一如往昔。
  一瞬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无数个往昔的盛夏。那时的他躺在软塌上闭目小憩,很快便会有一人端着冰镇的酸梅汤偷偷溜入屋里,嬉笑着将又湿又凉的碗壁贴到他的脸上。
  “不必。”不知何时,嘴角已勾起了轻轻的笑。沈梒凝视着指尖下的织锦缎面,低声道,“现在的布置……就很好。”
  沈搏空有些失望,闷闷地应了声,又问:“大人,您要洗漱吗?要不要我给您烧点水来?”
  “不必麻烦烧水。”沈梒沉吟了下道,“取些皂荚,打些清水,我冲沐下便好。”
  沈搏空应了声,刚想出去准备,却又被沈梒叫住了:“……等下。”
  沈搏空忙住了脚,“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他……”沈梒喉头有些哽塞,清了清嗓子,有些迟疑地低声问道,“让之他方才——他告知你们我回京的消息时,可还有说些什么其他东西?”
  一听沈梒是问谢琻的,沈搏空顿时有些蔫,但还是乖乖地回道:“谢大人没亲自来呀,他是差家里的小厮只会我们的。可能是他本人还在石林宴席上,没来得及回来吧。”
  是……这样吗?
  沈梒心中有些空茫,摆了摆手,让沈搏空离开了。
  初夏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冲沐一下刚刚好能洗去身上的风尘和午后的燥暑。沈梒来到浴房时,内间已打好了两大桶清水,桶边放着缔、绤两巾,并有皂荚、澡豆等洁肤之物,在室内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沈梒褪去衣物,拆散了一头长发,挑起垂着的细葛帘子,赤脚步入了浴房的内间。地面上铺的是青石板,用水一泼便散发着丝丝凉意,脚踩上去十分的舒爽。沈梒持木勺,掬起一瓢当头淋下,登时头脑身心一双。他深深出了口气,揉了揉面孔,鼻端萦绕的是皂荚的芬香和窗外春桂隐隐飘来的馥郁之气,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凉水一冲,不禁洗去了附着在身上的那层污垢,似乎连心里的焦虑都平静了不少。沈梒取了个块皂荚,揽过背上的长发轻轻搓揉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心里清楚,回京必定会与谢琻再会……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仿若近乡情怯的旅人,无论分隔万里之时心中翻滚的思念和情谊如何热烈激荡,重新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时,他胸口中涌起的却更多是迷茫、不安、和胆怯。
  虽然那些与谢琻有关的回忆依旧鲜明炙热,有时只要想想便能在他身体里掀起巨浪,可是……
  可是时光实在能改变太多东西了。
  两年过去了。两年的时间可以把一个总角幼童变为高挑少年,可以让整个中原改朝换代,可以将京城完全换了个模样。
  他又为什么要那么肯定,谢琻还在原地等他?
  心中的某处蓦然酸紧了一下。沈梒一晃神间,水流进了眼睛,顿时刺得眼角有些蛰痛。他仓皇伸手拿起了澡巾,用力揉着双眼,心里的那股子酸意愈发明显了起来。
  今天谢琻明明是看见了他,为什么不上前来相认?
  是怕人多口杂,让别人看到了说闲话?可谢琻明明不是这么在乎旁人想法的人。还是与他一样,因为近乡情怯?或者只是因为——与他没什么可说的了。
  想想也是,他们虽有海誓山盟,却无婚契之约。当年也是他执意要走,哪怕是谢琻在这两年里喜欢上了旁的人,他也没有资格去职责埋怨什么。等闲变却故人心,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胸口仿佛被撕裂了般的空洞和酸楚,正在一点点蔓延。
  沈梒蓦地吐了口浊气,举勺又往自己的头顶泼了瓢凉水。
  不能再想了。此次回京是为了辅佐当今,重拾当年未成之业。他不能再任那些旖旎虚幻的绮梦,成为他踌躇不前的绊脚石。
  想到此处,那颗彷徨不安的心仿佛短暂地定了一瞬。而就在此时,他却忽听浴房的外门轻轻“吱嘎”了一声,似乎有人走了进来。
  沈梒以为是来送换洗衣服的下人,扬声吩咐将东西放在外面即可。可外面的脚步短暂地顿了一下,却没有停止,又继续往里面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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