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暮拿出引航,这是当初在江阳县一个卖灯老人送的,他将沙子倒入引航中,沙子竟然自己冒起火苗,接着整个灯悬在半空中,仿佛真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拿着,引导他们前进的方向。
“大家跟上!”岑暮和易朝走在前面,其他九人跟在后面,引航一直向前飞,穿过了一堵墙,大家也跟着穿墙而过,墙的这边是茫茫大海,回头在看那座海市蜃楼,它正渐渐从底部往上消失,最后完全消散在空气中。整个孤岛出现在眼前,方圆不过几里,还比不上一条船呢!
易朝伸出手掌,引航慢慢落在他掌心,灯心的一簇火苗也在海风中熄灭。清若走过来问道:“这可是引航灯?”
“正是,你怎么知道?”
“先师在笔记里曾说过,其实我们是来找掌门的,他一年前就不见了。现在山上有事情需要掌门出面,二位可曾见过?”
“他是何样貌?”
清若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七八十岁,仙风道骨的。易朝和岑暮交换了个眼神,跟卖灯的老人有几分相似,但是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老人了。
“你们掌门尊姓大名?”
“法号夔源。”
“你们为何会认为你们的掌门会来渺云洲?”对于不合常理的事情,易朝都会多留个心眼。
“实不相瞒,我们掌门云游前跟我们说想去渺云洲见个故人。”
“见谁?”
“这是掌门的事,他不说,我们也不好多问。”清若真诚回答。
“殿下,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拉卡走过来问道。
“我也没办法,暂时先在这儿呆着吧,说不定会有渔船发现我们。”岑暮回头对拉卡和其他人说道。
“我还有一件事情,你的弯月为什么会被朱雀拿到?”易朝想起了自己闭眼前看到的事情,有些诧异。
“这个我也不知道,那把弯月我一直以为它只是把匕首,没有到到了朱雀手里,会变得这么大。弯月说是家传的,其实也不太准确,是我以前在万蝶谷捡到的。”
“万蝶谷?是什么地方?”
“我家的一个禁地,里面由我道公看守,一般来说是不让外人进的。”
“你小时候是怎么进去的?”
“这……”岑暮回想了一下,“这段记忆不记得了,我隐约记得好像是跟一个小孩进去的。”
易朝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在梦中见到的小时候的岑暮是不是就在万蝶谷里,可是是谁把他们放进去的?为什么又消除这段记忆?“那个小孩长什么样?”
“记不清了。”
“会不会是你哥?”
“不太像,我有一个感觉……”岑暮停下来,似乎在征求对方要不要听的意见。
“你说。”
“我感觉那个人像是你。”他说完后观察对方的反应,怕对方又说他不正经,可是易朝没有表现出以前的嫌弃,“不会真的是你吧?”
“我以前不确定,但是现在我在梦中看清楚了那个跟我一起去万蝶谷的人,就是你!”
“如果真像你所说的,我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岑暮又想起了同生蛊的事情,他害怕这个东西,那到底是谁想往他身上种呢?为什么他的父母不阻止?
“也许吧。毕竟我爹跟你爹娘都有交情,小时候见过也是正常的。”易朝风轻云淡地解释。
“那帮道士的话你信吗?”岑暮又问道。
“不太信。先前在船上说找仙人,现在看到引航又说是找掌门,总之要提防着,小心驶得万年船。”易朝看着清若的背影说道,此时的清若正跟师妹清纯商量事情,估计是在讨论该怎么出去的方法。他们有先师的笔记,自然对渺云洲有更多的了解。“对了,上次在火山岛上,鲛人让你去救小鲛人,不是给了你一个海螺吗?你吹一下。”
“咱们在东海,他在南海,你觉得有可能吗?”
“不知道,姑且死马当活马医,总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
岑暮拿出海螺,这个海螺是纯白色的,看上去宛如玉雕。他拿起海螺吹了一下。霎时间整个海面风起云涌,海水的波纹朝这边涌来,甚至连远方的云也飞过来。
其他九个人过来问:“怎么回事?”
“之前救过一个鲛人,看看他会不会来帮咱们。”岑暮心里也没抱多大希望。
海水里,一个人身鱼尾的物种从深海里游上来,出水的一刻,像一朵蓝莲花绽放在空中。他甩甩头发上的水珠,一身秦代衣裳出水即干。他靠鱼鳍支撑起身体,看着吹海螺的人:“何事?”
“我们想要去渺云洲,请您指个方向。”岑暮没想到这海螺真的能把人招来,自然有点喜不自胜。
“此处已是渺云洲。”说到渺云洲,他的眼里有些消沉和悲伤。
“我们想找封雾岛。”
鲛人向东指去,但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易朝身上。
“我们没有船,您可以再帮一个忙吗?”
鲛人犹豫片刻,他的目光深邃,望向西方,海上薄雾弥漫,一片朦胧,但是他的目光似乎能看穿这片海雾,良久平静地说道:“三日后有船经过。”他说完后,想没入水底离开。
易朝上前问道:“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从上次开始便这样,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但是你身上有羽人族的血,以后想要飞升,还是会抓我们回去当祭品的。”这是鲛人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还要帮我?”易朝想要再多套出一些消息。
“你跟她很像。”
“她是谁?”鲛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慢慢没入海水中。
☆、渺云洲里魂落忘川水
“是不是神巫族圣女巫昀。”
鲛人停下来,没有再往下沉,此时他只露出一个脑袋在海面上:“你们是什么关系?”
“带我去找她。”
“我也找不到她,她在渺云洲里,只是不肯出来见我。”
“你一直在这儿?”
“对,我在这儿守了她好久了。”鲛人说话时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心很痛,像针扎一样,有些事情就是一颗钉在你心上的钉子,想起来的时候会疼一下,看见的时候会疼一下,睡不着的时候也会疼一下,梦醒的时候疼一下,睡着了在梦中也会疼一下,总之,你摆脱不掉。
“她为什么不肯出来见你?”
“因为羽人和鲛人有宿世之仇。”鲛人不愿意再说下去,自沉水底。
易朝冲过去:“鲛人!回来!你给我回来!给我讲清楚你们的仇……放开我!我要去问清楚,我要去问清楚!”岑暮在身后紧紧抱住易朝:“易晓天,不要过去,那边是深海!你不要命了!”
“这是我最接近自己身世的一次,我有些失控了……”易朝恢复平静,海面上只剩下圈圈涟漪,阵阵波纹。
“你别太执着于过去了,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会与你同在。”岑暮环抱着他,在他耳边说,他忽然反应过来,这岛上不止他们两人,赶紧与身后之人保持距离。周围的人注意的焦点都停留在易朝是羽人的事件上。
两位道长虽然没有什么反应,可目光却一直落在易朝身上,似乎在寻找后者属于羽人的特征。那迦好奇地过来问:“你真的是羽人?”
“你知道羽人?”
“知道一点,以前听我太奶奶说过,羽人是神的后裔,跟鲛人诞生于同一个时期。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羽人就消失了。”那迦的目光在他俩的身上扫过来扫过去,犹豫了一会儿问,“既然你是羽人,那他会不会也有可能是羽人?”
“不会。我是南越二殿下,身份明确,毋庸置疑。”岑暮反驳道。
“暂时不清楚鲛人的话有几分可信。”
“鲛人从不说谎。”清若过来说道。
“道长你怎么知道?”易朝反问。
“先师的《渺云洲浪行记》中记载的。”
“《渺云洲浪行记》是一本什么书?你的这位先师又是何人?”易朝步步紧逼,他知道这个道士掌握着很多关于鲛人和羽人的线索。
“这……咳,《渺云洲浪行记》是我家掌门所做,他早年曾游历渺云洲,与羽人有交情,所以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
“你可带有书?”易朝许问的同时还观察对方的神态。
“没有,书在究天观里,我们不能带出来。”清若非常坦然,自信自己的话绝无半点虚假。
“那还请您讲讲关于羽人的事情了。”岑暮说道。
“羽人自天上坠落,便分为两支,一支隐居渺云洲,他们背生双翅,多以白色、黑色、杂色为主,其中以白色为最尊贵。另一支就是后来隐居在古楚之地的神巫族,他们没有双翅,与普通人别无二致。其实他们都是没有经过祭祀和羽化的羽人。羽化成仙最重要的祭品就是鲛人,不过鲛人稀少珍贵,且大多生活在深海中,所以神巫族的人基本上每代族人都只能有一个羽化成仙,那就是他们的圣女。羽化之后的人会飞到渺云洲居住,躲避世人。”
“就这些?”岑暮思付道。
“是,掌门的笔记里就只有这些。”
清纯道长走过来时,拂尘轻扫过易朝的广袖:“阁下若真的是羽人孑遗,那必然是苍天垂佑,万民之福。”
“道长此话是何意?”易朝暗自揣测到。
“庆幸罢了,无他意。”清纯与师兄清若交换了个眼色。
三天后,果然有一只船从西边来,先是桅杆,而后是船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最好中。岑暮踱到易朝的身边:“你看那船是不是有些眼熟啊?”
“似乎是钱青那艘。”易朝说完后,两人面面相觑,心道:不是冤家不聚头。
“大家过来一下,我们可能会有些麻烦,希望各位能保密。”岑暮将两人之前与钱青的恩怨简单叙说了一下,大家都同感:不是冤家不聚头!
两人只好装成南诏国的长老,易朝装为南诏的阿塔长老,岑暮则装乐迪云长老。带上面纱将脸遮住,三位将军打掩护。
甘启来有点担心:“殿下这样能行么?万一别发现了,你们可怎么办?”
“别担心,不是还有你们吗?如果我们被发现了,会选择第一时间反抗,拖延时间,到时候你们负责把他们制服。”岑暮隔着面纱嘱咐甘启来,后者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又是第一次出海,自然心里没什么底。
“阿来,别怕!不是还有我们吗?”他的师兄狐狸过来拍着他肩膀说道。
“可能也是我多心了。”甘启来看见那迦过来,他赶紧离开。
“嘿!小屁孩,你去哪儿呢?姐姐有事找你。”那迦追过去。
“我才不信你有什么事呢!”甘启来的声音有些颤抖。
易朝看着两个年轻人欣慰地说道:“年轻真好!”
“易大人,你年纪很大吗?”岑暮在旁边假意撩拨他。
“比你大……”易朝停顿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大你三岁。”
“我不介意的,就算你大我十岁也没关系。”岑暮笑嘻嘻地说道。
易朝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天聊得怎么有些变了味道?他还是闭上嘴,不想再被某人见缝插针地调戏了。
钱青的船近了!大家在岛上挥舞着手或是布条大喊道:“喂!救命啊!这有人!”
“那边的船能不能捎我们一程?”那迦的声音很尖锐,极容易穿过海雾到达船上。
阿左站在船舵旁边望风,很快便听到了喊话的声音,循声望去,有十一个人在一个荒岛上求救,他用胳膊肘捅捅旁边正在眯眼休息的阿右:“你看,那边有人!”
“这荒海无边的,哪有人?别是你看到了鬼吧!”他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继续睡。
“不是,是真的有人,你看!那边十一个又跳又喊的不就是人吗?”
阿右不耐烦地吼道:“你他娘的别打扰老子睡觉,管他是人是鬼呢!我们为什么要救?别多管闲事了,行吗?”
阿左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决定去问问船长。
钱青自然也听到有人喊叫了,他透过窗户,看到了那十一个人,有五个南诏的,三个中原的,还有两个道士。于是心下暗自揣度:这群人怎么会来荒岛上?莫不是为了宝藏而来?
正想得入神,阿嘎从门外进来:“干爹,外面岛上有人在求救,我们怎么做?”
“阿嘎,叫舵手把船开过去,咱们去问问情况。”
“干爹,你不是一向不管这些事的吗?”
“那群人不一样,你看见没,有两个道士,还有五个南诏国的,那两个黑纱遮面的是南诏绯月教的长老,他们出海,肯定是为了什么大事,咱们最好卖他们一个人情,顺便打探打探。”钱青耐心地教导眼前这个名义上的养子。
“多谢干爹教诲,孩儿明白了。”
“嗯,去吧。”
大船渐渐靠岸,阿嘎站在船边问道:“各位是什么人?为何落在荒岛上?”
“我们原本是出海寻仙的,不巧遇上风浪,船翻流落荒岛。”清若还是用他那一套说辞,易朝看出了他这一个老狐狸的特质。
“那旁边这几位呢?”
拉卡站出来回答:“我们六人是南诏的,这二位是绯月教的长老,乐迪云和阿塔。”易朝和岑暮先后站出来向阿嘎表明身份。
“我们是东越的,来海上寻宝。”巍山带着狐狸和甘启来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