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古代架空]——BY:弗烟

作者:弗烟  录入:08-18

  一阵风从身侧刮过,花冬青与越行锋瞬息擦肩,直冲向车驾。只是当她步子停住,越行锋已先她一步站在车前,再度把她拦下。
  越行锋一手挡着车帘,莞尔道:“人要脸,树要皮。翎儿千叮万嘱,让我别告诉你。你这下子一进去,岂不是露陷?何况他好面子,算了吧。”
  花冬青不服:“难道你就能看?”
  越行锋一摸鼻尖:“那是自然。我什么都看过了,脸肿又算什么?”
  他说得好有道理……花冬青为自己产生这种心理而感到不忿。她怒道:“不要脸。”
  *
  途中,花冬青顾及沈翎颜面,从头到尾在外间安坐,即使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胡言乱语,也死死掐着大腿,强忍着没去拉开隔板。
  脸肿,并非大事,然对于花家的人,便是极大的事。
  花冬青之所以放过沈翎,是因为他与父亲乃一路货色。当年她的父亲也曾因为脸上长一颗痘而不敢出门,花家人极其注重容貌,故而遗传到沈翎身上,也无不妥。
  车队行进至一处山路,此时夜幕已至,然还需一个时辰才能抵达下一处客栈。
  山间寂静,仅有虫鸣,风声隐隐绰绰,撩起车驾前段的风铃流苏,在石壁间来回游荡。
  风中似有一瞬间隙,遂渐渐纷杂破碎。很显然,风来之处,出现了不该有的东西。
  花家武侍纷纷拔剑而出,天罡十二卫齐齐落在车驾周围,严阵以待。
  如此情境,花冬青也顾不得什么颜面问题,直接掰开隔板:“有人。”
  沈翎躺在一旁睡着,薄被掩了半张脸。越行锋往小窗外一瞧:“需要我帮忙么?”
  花冬青看了看沈翎:“不用了,你留在这里。外头的事,交给我。”
  待隔板重新合上,越行锋对边上的人道:“你说得对,那些人还真按捺不住,来得真快。”
  薄被里的人好似听见,又似没听见,把头埋得更深,彻底瞧不见脸。
  车外刀剑声起起落落,偶有“嗖嗖”轻音,极为干净利落,是花冬青出手了。
  越行锋对花冬青的武功了若指掌,摇头道:“他们可真下血本,来的都是高手,冬青这招”恨雪”想必很久没用过了,不知用得可否顺手。”
  薄被里的人形全无反应,只缓缓揭开一道缝,往窗外一瞧,又缩回被中。
  越行锋支颐看着人形:“你就不能说句话么?说句话能死么?窝在这么一处小地方,很委屈你么?我说你平时是不是都不爱说话,真会把人活活给闷死。”
  这时,外头响起花冬青的声音:“去死吧!混蛋!”
  “啧啧啧,开始骂人了。”越行锋从毯子下边抽出一柄长剑,“看来她扛不住了,我出去帮忙,你好好等着。”
  “你去便是。”薄被里传出冷冷的声音。
  “终于说话了,难得啊难得。”越行锋的尾音尚在车内,人已经闯了出去。
  刀剑声倏尔急促,惨叫声不绝于耳。听花冬青说:“你出来做什么!快给我回去!”
  薄被里的人冒出一双眼,静水无波,伸了伸手脚,动动筋骨。很快地,车外又是花冬青的声音:“糟了!人过去了!别帮我!去救沈翎!”
  一阵疾风灌入车舆,一只臂膀连人带薄被一并捞起,瞬间闪出车外:“走!”
  一声令下,刀剑零落散乱,山间顿时寂静如初。
  *
  轻履如风,“唿唿”衣袂扬起,片刻之后,便至一处山头。
  黑衣人将薄被放下,笑着揭开:“你成为花家之主又如何?那群废物,不堪一击。”
  一只手飞快探出,二指如电掣一般撕去黑衣人的面罩,音调清冷平淡:“果然是你,柴石州。”
  柴石州指尖一抖,却稳稳定在原地:“怎么,在京城坐不住了?沈少将军。”
  沈翌鲜少穿着青衣,今日立于夜风之中,颇有几分清俊之态,和风一道,身线柔情入骨。在一些人眼中,这种风情,称之为“姿色”。
  淬了寒冰的眼眸,映出柴石州的轮廓,被刀剑长年累月磨出薄茧的手,一把扼住石州的咽喉。他不还手?沈翌皱眉:“你以为,你能敌得过我?我绝不会让你伤害我弟弟!”
  桃红色的薄唇含着微不可察的笑,俊眉清和:“我很佩服你的胆识,比你踏平西临那时,更为佩服。罪犯欺君?想不到沈家的人也会干这种事。昭国公他老人家知道么?”
  沈翌冷声道:“我爹他不必知道。况且,只要没有证据,就没有人能定沈家的罪。要带走沈翎?想都别想!”
  冷冷的声音,在初秋的风中,似如冰湖光滑如镜。
  柴石州听着微笑,又徐徐合眼,对沈翌点头:“哦,那好。我们就谈点别的。沈翌,我就不相信你来此只为阻我。我听得很清楚,你想跟着沈翎,依我看,你是想利用你的亲弟弟……是么?”
  沈翌依旧冷面,眼角眉梢纹丝不动:“这是我沈翌的事,与你无关。”
  柴石州睁眼看他:“无关就无关罢。不过我想,你我的目的都差不多。既然如此,不如合作,各取所需也是相当不错。”
  “妄想!”沈翌刚一低喝,柴石州的手已摁在腕间。
  “我很欣赏你,真的……很欣赏。”柴石州音色悠然,如是从深处隆起一个瑰色山峦,山顶云色缭绕,似在谁人心上。
  “不需要!”沈翌一掌将他推开。他身为昭国公之子,何须柴家的欣赏!
  柴石州低头注视着手掌,似乎掌心还留有一丝余温,微微一笑:“如果我一定要带走沈翎,你不一定阻得了我。”
  沈翌抬掌起势:“不妨一试。”
  柴石州的实力,无人知晓,即便曾听沈翎提起夕照楼之事,仍不能断定他的深浅。沈翌只知道,必须阻止他,必须保护沈翎,不惜一切!
  世间上的事,有的早已注定,就像这场搏斗。
  沈翌不曾与柴石州交手,故而留有余地。当他发现对手的实力超乎想象,他已来不及用上所谓的杀招。
  柴石州的动作很快,虽略逊于越行锋,但要胜过一个沈翌,还是绰绰有余。
  然而,即便是败,沈翌亦是从容不迫,一招一式极为冷静,丝毫不乱,明知是无谓之争,仍然决意战下去。
  只见柴石州掌风忽变,突成退势,如游蛇流窜不定,霎时弹出一颗黑色小丸,沈翌躲闪不及,竟让那颗小丸没入咽喉。
  “这是什么!”沈翌未及发问,柴石州已然匿迹。


第117章 且瞒且过
  眼睁睁看着沈翎被人劫走,花冬青却无能为力,并非她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当她跨出步子的一瞬,被人以极快的手法点了穴道。不是别人,正是越行锋。
  花冬青无法理解越行锋的所作所为,心爱之人被贼人掳劫,无动于衷也就罢了,竟然还拦阻他人去救。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不得而知。
  越行锋非但阻了一个花冬青,更是阻下所有武侍的去路,包括天罡十二卫。他命众人迅速引车队绕道撤离,片刻不得耽误。武侍见花冬青落入他手,只得照做。
  不知在山间绕行多远,只当万籁俱寂,连虫鸣也不得听闻之时,越行锋终是解开花冬青的穴位,面对她一击重击,他闪身避过。
  shou制于人乃是耻辱,花冬青指间绷紧银丝,第一次真正对越行锋发怒:“我终究看错了你,你到底想要什么?看着沈翎被人劫走,你只顾着逃命?你算什么东西!”
  一句话过后,接踵而至的便是翻山倒海的狂喷,一句比一句难听,一句比一句狠绝。
  对此,越行锋一笑而过,只在间隙问了句:“骂够了没?”
  沈翎本是花冬青的期望,可现在莫名其妙地没了,她甚至没来得及弄清劫匪何许人也,就被越行锋带到荒芜之地。如今,即便是想追,也追不上了。
  越行锋听她不答,嘴角噙了笑,走去后边的一辆置放寿礼的马车:“过来。”
  花冬青还在气头上,他说什么,如何能听进耳朵?故而一眼瞥去,再无其他。
  眼下虽是远离那处,但毕竟仍在半途,倘若停留太久,只怕一切功败垂成。
  越行锋勉为其难地拉她过来:“自己打开看。”
  虽说花冬青不情愿,但见木箱上的金销有些许脱落,不由面露惊色,伸手揭开箱盖之后,更是惊诧不已,唿吸蓦地一滞。
  “怎么样?还满意么?”越行锋在车板坐下,向花冬青一挑眉,“是不是很愧疚?”
  “愧疚什么?”花冬青仍沉在震惊之中,不敢相信箱中藏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是沈翎。
  “你刚才骂我那么多,我好难过啊。心想自己费尽心力,却得到那般评价,当真心如刀绞。唉,可怜呐。”越行锋作出惨状,不住唉声叹气。
  花冬青在沈翎脸上拍拍:“他怎么不醒?”
  越行锋道:“药力没过,大概是的。沈翌的药真是不一般,看不出他那样正直的一个人,使起下三滥的招数,竟是这般熟络,人不可貌相。”
  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正聊着,沈翌已从天而降,往箱里一瞟,吁了口气。
  “走了?”越行锋问。
  “嗯。”
  “没追上来?”
  “嗯。”
  回答简洁精练,越行锋听不出半点异样,然花冬青的脸色却不太好,她说:“原来是你们商量好的,居然不与我说一声,当我是傻子么?”
  越行锋笑道:“别这样。这种事又不光彩,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说了,要你花大小姐演技逼真,也只能用这种方法,不是吗?”
  听这话,明显没什么褒义,但好在可以接shou,花冬青也就认了:“幸好没出事。”
  箱子里有了动静,沈翎揉着发酸的腰背直起来,往四周望了望,也无太多讶异,只是看越行锋的眼神有点怨念:“又是你,我没猜错吧?”
  越行锋拍手道:“花家少主当真是冰雪聪明,在下佩服。”抢先一句下来,明显提醒众人要瞒下他。
  “佩服你大爷!要提前走就不能说一声?每回都把人当傻子一样运来运去,好玩?”
  “不是好玩。”越行锋低笑道,“是有趣。”
  沈翎懒得再理他,从箱子里翻出来,发觉沈翌的眼神有些放空,愣愣站在那里,半点夜不像平日里机警的兄长。腾手在他眼前一晃:“哥。”
  沈翌没有看他,反是朝前边走:“上路。”
  这个反应,连越行锋也感到意外,但他暂时说不出什么,附和一句:“走了,少主。”
  *
  一行人谨慎前行,沿途风平浪静,令人颇为意外。数日之后,抵达定州。
  商隐所居之繁吹谷,位于定州城外三十里,半日可达。沈翎一行人并未急着入谷,而是在定州陶然阁住下,一是寿宴之期未到,二是提前守在城中,打探各方消息,以策万全。
  既然身为花家少主,沈翎要学的东西实在很多,之前在谷中恶补的皆是少主基本技能,然有些东西,花冬青硬是待到今日才肯教授,比如,规矩、礼仪、处事之道。
  越行锋从旁听得昏昏欲睡,便想出门遛一遛。一出门,便见沈翌在庭前守着。
  “不去歇息,在这里作甚?”越行锋发问,竟发觉他在发呆。沈翌发呆?天下奇闻。
  “守着。”沈翌回过神,随意回了一句。
  “切磋切磋?”越行锋是闲得无聊。
  “好。”很明显,沈翌也觉得无聊,既是有人想了打发时间的方法,他也就顺着去了。
  两人同是用剑,越行锋早就想彻底领教沈翌的实力,以便之后部署,故早早抽出长剑,可沈翌并非如此。
  他虽然出剑,但在提剑的瞬间,却是眉梢一颤,遂将长剑收回:“没心情,你自便。”
  越行锋心觉古怪,没有点破,只是追着沈翌远去的背影:“喂!说好的喂!”
  *
  夜色袭人,沈翌的步子很快,迅速去往园林僻静处,倚着一根碗口粗的青竹,倏尔面容狰狞,手捂心口,蓦地呕出一口血。
  一动真气,便气海翻腾,经脉胀痛难当。沈翌知晓个中因由,不过是那颗黑色小丸。
  沈翌平复心神,将口中残血吐净:“竟是毒药。”
  “你才知道么?”是柴石州的温润音色,他又道,“不叫人来擒我?”
  “除非越行锋,其他人,无用。”沈翌敛袖拭去唇角血迹,侧目看他,“你又想怎么样?我说过,有我在,你别妄想动沈翎。”
  “我明白。”柴石州似笑非笑,轻易浮出得逞的意味。他朝沈翌走去:“说我来动沈翎?连你自己也会说有个越行锋,我何必去碰那个钉子?”
  “那你来干什么?”
  “找你。”柴石州顿了顿,“想你,就找你。”
  沈翌冷笑道:“想看我毒发的模样?柴公子的喜好,还真是特别。”
  柴石州耸了耸肩,无奈道:“原来你是这么想我。我有那么变态么?呵呵,若我说,我是来送药的,你信吗?”
  沈翌毫不犹豫:“不信。”
  柴石州叹道:“沈翌,你是不是打仗打傻了?莫要以为敌人永远是敌人,敌人就不会做好事……我,的确是来送解药,无论你信、或是不信。”
  沈翌又道:“我不信。”
  “好。”柴石州从袖中取出一只青花瓷瓶,“不如,我们来打一场。为公平起见,我不用真气,你我只拼招数。你赢了,我把解药给你。若我赢了,就把药……喂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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