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队伍一下少了一半,再想退出去已是不能,宫门紧闭,他只能继续前进。
待杀到广德门,他已了然,从头到尾,这都是君若寒为他布的一个陷阱。
众臣惊慌失措地看着还未冲进殿里便被顾放事先埋伏的人擒的一个不剩的叛军,手中的茶杯点心纷纷放下。
毕竟是严肃的时刻。
顾放在君廷昭冲进殿里的那一刻便起身拔剑护在君若寒身前。
虽说早有布防,但他还是丝毫不敢怠慢。
君廷昭满身血污,一番谋划尽数变为泡影,他不甘心。
只见他被反剪双臂拖行到大殿中央,行过之处都是血淋淋的印子。
“皇兄别来无恙!”君若寒率先开口。
“呸,你一个杀兄弑父的罪人不配做我君家子孙。”到如今他还是不肯放过最后一丁点希望,只希望自己的言论能激起群臣对君若寒的愤慨。
君若寒是如何登上这皇位的,大家心里都门儿清,被君廷昭这般说了出来,难免有些想捂住耳朵,人都做皇帝做了这么多年了,而今又胜败已定,他们可不想找事啊。
“杀兄弑父?”君若寒点点头,“皇兄至今还不明白朕为何请你入商都吗?”
“你什么意思?”君廷昭瞪着眼睛喊道。
“来人,请文太妃和李春入殿。”
别说是君廷昭了,就见殿上众臣都一头雾水,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他们的陛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片刻后,一位面色苍白,身形消瘦,面颊深陷的妇人被人搀扶着缓缓走上大殿。
“这人是谁?”
“没听皇上方才说请文太妃上殿么!”
“这是文太妃?”
众人表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年轻时候的文太妃容貌出众,人群中一站必是最耀眼的那一个,此时只能感叹岁月不饶人。
文太妃上殿之后,李春随之而来。
李春到了殿上,先是朝皇上行了礼,便朝文太妃躬身:“太妃娘娘。”
文太妃一时间没认出这人是谁,盯着他片刻,忽然脚步微动,神色不由慌张起来,指着他颤巍巍道:“你……是你?”
“是奴才,太妃娘娘。”李春道。
“看来太妃的还记得自己当初的奴才。”君若寒呷了一口茶。
“哈哈哈哈哈……”文太妃忽然疯了一般大笑起来,“不,你们不知道,你们不会知道的。”
此刻,她已经知道了君若寒的目的,他想要她在众人面前将那件事的真相公之于众,她又怎会让他得逞。
只见文太妃大笑之后,便毫不犹豫朝大殿上的红柱撞去,顾放大惊,顾不得许多,直接飞身过去抢在人撞上红柱前将人抱住。
由于冲击力太大,他怀里还抱着个人,脚下刹不住,整个背部都朝红柱撞了过去。
胸腹背部,一阵钝痛,不过好在文太妃没事。
这一变故出现的太突然,朝臣们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待看清一切,无不虚惊一场。
顾放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冷着脸看着她:“太妃娘娘,您当初一念之差害了二殿下,这些年吃斋礼佛,竟是还没有想清楚究竟是谁之过吗?”
“不、不是我,是他……”文太妃目眦欲裂,指着高高在上不动如山的君若寒,“若不是他,若不是他我的皇儿又怎会坠入万丈深渊而殒命?”
“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吗?看看他。”顾放两人拉到李春面前,“他当初便是因为目睹了你密谋的全过程,这才逃走的。既然你不肯承认,我们便让这位曾经伺候在您身边的李公公来说吧!”
文太妃看着这位故人,抿唇不语。
当年的事由李春说出来终究不比文太妃自白来的让人信服。
顾放对其一番狠厉的指责以后,又温声道:“太妃娘娘,自从二殿下不幸坠崖以后,皇上没有一刻不受煎熬,第二天他便病的起不了身,然而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您,怕您伤心过度,吩咐宫人寸步不离跟在您身边,他想去探望您,却怕您见到他勾起伤心往事,每每都是离的远远的,不让您知道。”
“这些年来他待您如生母,呵,我说这话估计太后娘娘都要反驳,明明皇上待您比太后更亲,那日随安堂大火,皇上更是不顾自身安危,第一个冲进去救您,难道这一桩桩一件件,您都忘的干干净净了吗?”
见文太妃有所动摇,顾放趁热打铁:“二殿下待皇上如何,您是知道的,方才你若撞上柱子就这么去了,敢问,您要如何去面对二殿下?”
第161章 大局已定
面对顾放的质问,文太妃的表情从方才失心疯似的狂笑转为了痛不欲生的难过。
“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她一个劲儿地摇着头,瘫坐在地上。
殿上的文武百官个个大气不敢出,就这么看着文太妃的一举一动,唯独掌鉴司的总司大人,还又把面前的点心拿起来吃了两口,吃了两口还不算罢,又拿起茶杯将茶也喝了。
“是我,是我害死了我的儿子,是我在当年祭祖的途中用猫设下陷阱,想要杀害你。”文太妃推开李春上来想要扶她的手,“哈哈哈……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被我设计害了的人还是我自己的孩子……”
当初二殿下帮还是太子的君若寒捉猫然后坠入悬崖殒命的事,上至朝堂下至后宫,几乎人人知晓。
如今听到文太妃自己承认当年竟干下如此荒唐的事,众人难免唏嘘。
“事后,我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在你身上。”文太妃看着君若寒,“我以为这样心里会好过一些,若是你亲自去捉那只猫,我的皇儿也不会死了,我一直在欺骗自己,那都是你的错。可是我能欺骗天下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害死皇儿的人究竟是谁,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害怕呀!我整日诵经礼佛,只想求佛祖宽容我造下的孽……”
“哈哈哈哈……”将埋藏多年的折磨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她竟觉得无比畅快,“事已至此,看在你这么多年一直待我如亲生母亲的份儿上,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众人的腰杆儿挺得更直了。
“你可知当年你去探望你的父皇,他为何发了疯一般要杀你?”
提起这件事,君若寒不自觉地咬了咬牙,手心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
杀兄之罪可以洗脱,但是弑父却是千真万确。
那时二皇兄刚去没多久,父皇的病也更严重,经常精神失常,甚至疯疯癫癫。
也就是在那时候,皇上因太子谋杀二皇子一事,欲废太子的谣言越传越盛。
但皇上到底有没有要废太子的意思,其实谁也不知道。
那晚他为了尽孝道,亲自为父皇奉药,却不想前一刻还好好的父皇却突然之间双目充血瞪着眼睛盯着他,像是要将他吃掉一般。
他吓的打翻了药,随即便被父皇拿着剑攻击。
里面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宫人和守卫,而他也在父皇招招致命的攻击下不得已开始回击。
生死之际,他夺了父皇的剑,慌乱间就这么直直捅进了父皇的身体。
父皇临死之际都是瞪大了眼睛不甘心地望着自己。
这一幕那天晚上的宫人和守卫尽数目睹。
“那一切都是我设计的。”文太妃轻飘飘说出这几个字,却不知这件事压在那个人心头上,对他是怎样的折磨。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不光设计陷害太子,还敢设计害皇上,真是胆大包天……”
众人已经开始了小声的议论。
“当时我的皇儿刚去没多久,而你的太子之位依旧坐的稳稳的,我怎能不恨,所以我便在先皇的药里加了一味毒,那毒能让人精神涣散、失常,变得暴力嗜血。”文太妃缓缓叙述着那鲜血淋漓的往事。
“我经常在他耳边念叨你,说你如何残害你的二皇兄,说你想弑君篡位,在那毒药的作用下,他听得多了,自然也就相信了,他相信你要夺他的位,便对你出手了。”
众人听得直皱眉,说起来这可都算是一家人,能下如此狠手,难怪大家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我本以为能借先皇的手将你除掉,为我儿报仇,谁知……”文太妃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不知是在为自己还是为那两个自己亲手害死的人。
“算你命大,也是你运气好,有两个为你出生入死全心全意付出的兄弟。”文太妃说完,趁着大家都沉浸在这件事情的巨大冲击下,一把抓过顾放之前丢在地上的剑,刎颈z-i'sa。
“太妃……”君若寒第一个冲了下来抱住她欲倒下的身体,“太妃……”
文太妃走的毫不拖泥带水,君若寒看着她消瘦到凹陷的脸颊,巨大的悲恸四面八方朝自己涌了过来。
毕竟是自己当作母亲一般奉养了这些年的人,君若寒眼睛忍不住有些酸胀。
顾放慢慢走到他身边,伸手在他肩上使劲儿捏了捏:“皇上……”
君若寒放下文太妃的尸体,他知道眼下,大局为先。
“众位大人都听到了,什么杀兄弑父如今已经真相大白,有的人想利用这些子虚乌有的罪名诽谤皇上,不知是何居心呐?”苏彦青适时起身,走到被擒的君廷昭身边。
是何居心,大家也都看得明明白白。
“乱臣贼子,当诛。”有人见大局已定,高声喊出自己的立场。
“皇上,叛王君廷昭带大军入宫,意图谋反,简直是罪不可恕。”
“请皇上不要再犹豫,当立即做出决断啊!”
“不,你们不要被他蒙蔽了,他是大樾的罪人,他……他有龙阳之癖,他喜欢男人,这样的人如何能为一国之君王,大樾会断送在他手上。”君廷昭垂死挣扎,一通乱喊,企图还能有人被他蛊惑。
众臣最怕的便是他会说出陛下与顾将军的私情,此刻恨不得能戳聋自己的耳朵才好。
“皇兄你可真是为了大樾殚精竭虑,事事都考虑得到。朕觉得你说的非常有道理。”君若寒道。
众人听懵了,难不成他们的皇上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跟顾将军掰了?
“喜公公。”君若寒唤道。
喜公公拿着明黄色的圣旨在众人面前展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登基六年年有余,实赖先祖默佑,非己良德之所致也。
今,朕自省己过。
端王仁孝,善辅导之,谨记公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体群臣,子庶民,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
遂传位于端王君千鹤,择日登基,钦此!”
传位于端王?
这可是大家怎么都不能想象的,皇位啊,说不要就不要了!
就连顾放都有些措手不及,虽然早知道他有这样的打算,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正此时,刚清理完外面叛军的君千鹤满身血污进了大殿,前面的没听到,就见了最后一句“钦此”。
“臣参见皇上。”君千鹤还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端王来的正好,领旨吧!”君若寒道。
君千鹤左右看看,发现大家都恭恭敬敬地看着自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旨意,但皇兄总不会害自己。
“臣领旨。”君千鹤双手捧过喜公公手中的圣旨。
见君千鹤接了旨,君若寒这才抽出一旁的配剑走到君廷昭的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好了,皇兄担心的事也已经完满解决,你就安心上路吧!”
“噗呲~”
鲜血四溅,浸透了君廷昭身下的厚毯。
君若寒盯着君廷昭狰狞的表情直到他断气,这才抽出剑,接过喜公公递上的帕子细细擦拭。
“今日耽误了大家不少功夫,众位,回家歇息吧!”君若寒道。
“臣等告退。”
众朝臣鱼贯退出大殿,君若寒的目光在柳太尉的背影上一扫而过,心道,下一个就是你了。
虽说所有的事在今天终于有了一个了解,但君若寒的情绪显然有些不高,顾放放心不下,便跟着去了未央宫。
“我要去换衣服,你也跟着来?”君若寒一身龙袍满是血污,可惜后面这人却跟管三岁小孩子一般,寸步不离。
“我给你换。”顾放脱口道。
跟在后面的小卢公公莫名红了脸,心里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词“厚脸皮”。
“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我若是拒绝了你,岂不是要让你丢了脸?”君若寒朝他挑挑眉,“走吧,去霜月殿。”
“霜、霜月殿?”顾放迟疑了,在霜月殿留下的丢人回忆,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我不喜欢一身的血腥味儿!”
顾放:“……”
我还能说什么呢?
君千鹤还未走出宫门便又折了回去,亏的他把圣旨打开看了一眼,看完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怎么可以,这怎么能?
君千鹤气势汹汹到了未央宫,结果却被人拦下了。
喜公公垂首道:“王爷,皇上与顾将军正在霜月殿,您现在进去似有不妥。”
瞧瞧他听见了什么?
大白天、霜月殿、孤男寡男、浴池……
青天白日的就骄奢**逸,然后还要把什么国家重担压在自己身上,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端王气的眼珠子都快绿了,好,他现在就拿着这圣旨去见母后,让她老人家给评评理。
“王爷,您去哪儿?”
见君千鹤转身要走,喜公公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