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沈秋雨明艳的脸上立刻黑了黑,咬了牙跺脚离去。
回去的路上她又是愤恨又是不甘,难道就因为比自己早那么一时半刻出生,所以自己就注定要永远被压上一头吗?
……
不知是不是因为跟江陵亮了自己的“筹码”,休息的这晚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一路颠簸总算到了南疆。
“副总司,再行半日便可到达目的地。”一名负责探路的飞云使前来回报。
“嗯,照之前的安排分作七路,三天内全数进城。”江陵不咸不淡道。
之前的安排是什么,顾放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也不屑于去探听。
但是分作七路,给三天的时间进城,也就说明他们此次前来,是不能让敌人知道的。
不过江陵这种从容不迫的气度确实让自己佩服的。
毕竟当年自己领兵的时候,每当作战前夕总是要站在点将台热血地慷慨陈词一番,好鼓鼓士气。
反观此人,对于即将到来的恶战似乎没有任何紧张感。
他相信,即便是几个月后他们平乱得胜,这人也不会有真正打了胜仗的喜悦,大概也只当这是他完成的一个任务而已。
那名飞云使走后,江陵对他道:“剩下的路程真要是赶起来半天足矣,不过有三天的时间可以交给你支配,我们最迟在三天后进城便可。如果你想好好休息,趁着三天抓紧时间吧!”
三天时间,三天,可以全部用来休息,
这个诱惑对顾放来说可以说是相当大了。
“那我想睡个三天三夜。”
江陵不置可否。
三天时间足够让顾放彻底休整一番了,这三天所有的飞云使或早或晚全数离他们而去,最后只剩自己和江陵在一起。
趁此机会,他决定好好跟江陵培养一下“感情”。
一大早的,江陵还没睁开眼睛,便闻到了一阵食物的香气,掀了眼皮瞧上一瞧竟然是顾放在烤东西。
真是难得,一路上这人似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到了骑马赶路上,一到休息的时间,便在树下躺平了等着人低水递水递饭,好像只要他再劳动一下就会死了一样。
所以乍见他起了大早还自食其力,江陵多少有些惊讶。
“你醒了!”顾放转了下手里的鸽子道。
“烤的什么?”江陵抻了抻腿站了起来。
“鸽子。”顾放说。
“鸽子?”
“信鸽。”顾放好心解释,那样子还颇有些得意。
江陵眼睛不自觉地眯了眯,就是这个阴鸷的表情,简直太有他的特色。
顾放深知皮也要有个一定限度的道理,收了收表情,指着他脚边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喏,那个是给你的飞鸽传书。”
江陵附身将那石头挪开,只见一个卷成筒状的纸条被压在下面,虽然已经被压扁了。
“我还以为是谁给我的飞鸽传书呢,打开看见你的名字,便放下了。”顾放说着,心里还有点儿小小的失落,“不过你放心,内容我是一个字也没看。”
江陵哼了一声:“你觉得你说的话,我会信几分呢?”
顾放也不恼:“随你,再说,我就是真的看了,你又能如何呢?杀我灭口?早知道你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我应该直接把信烧了的,免得还落个不实诚的名声。”
这话说的还带着几分无奈和可怜,但江陵自然不会被他的这点儿小手段迷惑。
打开字条看过,是义父的来信。
看完内容他方才的警惕和阴戾之色总算有所缓和,信的内容不过是关于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看着鸽子肉傻笑的人。即便让他看了也没什么。
顾放看了他脸色,这才开口:“信上说的什么?”
说完又觉得不对,信上说了什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是有关系,人家凭什么要告诉你呢?
于是改口:“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他是真的没有看那信,不过大概也能猜到,十有**是柳太尉的来信,内容嘛,不过是嘱咐他务必要将自己的小命留在南疆。
“关于你的,不过,不是什么大事。”江陵坐到他对面,看着火堆旁准备好的清水,挑了挑眉,“给我的?”
“不然呢?这还有第三个人?”顾放说。
江陵简单洗漱过,顾放又递过来半只烤好的鸽子肉,严格来讲也算不上半只,比半只少一点,少一只腿。
江陵没有立刻伸手去接,倒不是因为少一条腿,而是这人如此殷勤让人难免生疑。
他这迟疑的动作在顾放眼中可就不是这回事了:“怎么,嫌弃少只腿啊?大、大不了我给你个翅膀喽!”
嘴上说的倒是大方,撕下自己那只翅膀的时候,脸上表情分明就不是那回事,可以说是想当不乐意了。
江陵接过鸽子肉拒绝了他的翅膀,他有的时候觉得顾放这人也是挺神奇的,一个腿和翅膀都能让他如此上心,真不知道他脑子里一天天都装的是什么。
而且,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人,当初是怎么当上镇远大将军的?
哦,对了,是靠关系上位的。
江副总司释然了。
顾放见他吃着鸽子肉却没有半分想要说些什么的意思,当即就有些憋不住了。
他给他烤鸽子肉可不是单纯就为了给他吃啊!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他问。
江陵慢条斯理地吃着肉,皱眉沉思了一下:“有点儿咸。”
顾放:“……”
“你打死卖盐的了?”
顾放恨不得直接对他翻个白眼,早知道就把剩下的那点儿盐全洒进去咸死他算了。
其实顾放给江陵烤鸽子肉不单单是因为一大早的,这小畜生偏偏要飞来送信还恰巧被他看见,还因为当年柳太尉在奉显救下江陵的时候给他的食物便是鸽子肉。
他还盼着这鸽子肉能勾起江陵对往事的回忆,从而了解他的过往。
不过,显然是他想多了。
江陵对他的心思也摸清了一二,又怎会轻易上他的套。
第一次培养“感情”以失败告终,顾放有些气馁,这样一个无欲无求又情感淡漠的人,真的是犹如一个铜墙铁壁一般,连丝毫破绽都找不出。
愈近南疆一步,就更能感受到南疆此时的不安定,从他们吃饱喝足起身赶路到进城短短半天的时间,他们就遭遇了两次抢劫和一次纯粹以shā're:n为目的的袭击。
不过,幸而有江陵在,算是有惊无险。
“你的脚没事吧!”江陵看着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腿,问道。
之前在掌鉴司的时候,两人照面的机会不少,但他也没有发现他的腿竟是瘸的。这半天时间便与敌人交手三次,顾放才显出吃力来。
脚上的问题也就自然显露了出来。
“不碍事。”顾放说。
不是不碍事,而是碍事也没用,况且他已经习惯了。
两人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样子进了城,顾放才惊觉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南疆西城境内烧杀抢掠随处可见,尸体横七竖八呈在街头巷尾,其中以兵士居多,看来燕王这次折损确实严重。
这样的情况别说是柳太尉有心派人来解决他了,就算没有,他死在这里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发起动乱的人穿着前朝的巫师服装,黑色的罩头斗篷背心处绣着大大的“岚”字,左前胸红色的圆代表太阳,右前胸黄色的月牙代表月亮,脸上还带着统一的黑色面具。
岚国被大樾所灭是大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岚国信奉巫术,地位最高的人除了岚国王上便是巫师,顾放觉得这样一个大事小事都靠巫师一张嘴的国家被灭那是迟早的事。
那时候的大樾皇帝铁血手腕,直接将前朝皇室尽数绞杀,巫师全部处以极刑。
传闻,岚国的巫师大都是从南疆而来,要说还有几个漏网之鱼回到故里蛰伏几十年又培养了一批新的信徒重新来过,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么明目张胆,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穿过西城到达北城,情况总算好了些,看来西城已经陷落。
到达北城,江陵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燕王,而是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顾放一边在房间里洗脸一边问:“不跟燕王禀报一声吗?”
“为何要跟他禀报?”他们的房间在二楼,江陵打开窗户看向外面的街道,南疆地大但人烟稀少,不过西城陷落,有机会提前逃出来的人都来了北城,这让北城里显得有些拥挤,不过人们脸上总是带着战战兢兢的惊恐,可见西城的惨状给他们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顾放觉得他这个反问问的很好,因为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为什么要禀报?
人家是这片儿的地头蛇,也是人家上奏要增兵支援,结果援兵来了,嘿,却一声不吭,就不告诉你我来了,这是什么个逻辑?
第49章 不能招惹这样的人
“可是,不跟燕王配合,这乱要如何平?”小半个月没沾过床铺枕头了,顾放洗了脸之后就往床上一摊,烙饼似的摆了个大字型。
啊,舒服!
江陵看了窗外几眼便将窗户关上,回身坐到桌边给自己斟了杯茶:“到了南疆的地界,所有的事都该谁来做主?”
“那自然是燕王。”顾放阖着眼睛道。
“没错。”江陵说,“可是我不喜欢听别人指挥。”
顾放不由得嘴角一抽,这人看着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样子,骨子里可是又狂又傲啊!
“那行吧,只要把皇上交待的事儿办妥了,就算没有通知燕王也无所谓了。”顾放坐起身准备tu0'y-i休息。
手刚移到衣襟处,但见那坐在旁边的人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便停了下来:“我要休息了。”
“我也没拦着你。”江陵说。
“你要坐这儿看着我睡觉?”他问。
江陵有点儿好笑:“我可没这样的嗜好,我也要休息。”
顾放后知后觉,方才在楼下,这人只开了一间房。
“我不喜欢跟人同床共枕,尤其还是男人。”顾放说,忍不住想起来君若寒抱着奏折夜宿将军府的那晚,关于被蚊子精咬了的事。
江陵看着他眼神忽然游移,脸上还莫名其妙地有些发红,不过他也没兴趣细问,只道:“你以为我愿意?”
“那……”
“我只是身上没有钱了而已。”江陵说。
顾放无言以对,毕竟他从小就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况且自己临走时抓的那一把银票着急忙慌的也给忘了。
“你身为掌鉴司的副总司,出门竟然连银子都不带……”
“彼此彼此。”江陵退下外衣,站在床边伸手在他腿上拍了一下,示意他往里挪挪。
顾放不情不愿地往里挪了几下屁股,给江陵留了足够的空间,他可不想和别的男人挨得紧紧的睡在一张床上。
顾放在床上像个大姑娘看se:'la:ng一般看自己的行为,把江陵给搞糊涂了,后来想想,算了,这人奇奇怪怪的也不是一两天了。
顾放是真的累了,再加上年龄也不小了,他自己这样认为,虽然江副总司和他一般大。这一觉就睡到了天昏地暗。
江陵身体疲累,精神却一直紧绷着,在进了城以后尤其明显,中间睡睡醒醒了好几次,而每一次看身边人,这人总是能给他“展示”新的睡姿,他表示很服气的。
再一次醒来时被顾放一只胳膊给砸醒的,好歹是一个常年在外领兵的成年男人,这一膀子下来,又是在他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直把江陵砸的懵了片刻。
江副总司第一次为了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生了气,一巴掌在那只胳膊上抽了回去。
然而这人只是哼唧一声迅速收回了手臂,咂巴两下嘴竟是又睡了过去,不,不是“又”,而是这人根本就没醒。
江陵见他那样彻底没了脾气,起身准备去寻点儿吃食。
天早已完全黑了下来,根本看不出现在到底是何时辰了。
江陵起身刚将外衣披上,便听的一阵悉率的声音,很轻。
眉心微皱,看一眼床上这个还睡的不知死活的人,只得将人晃醒。
“唔~”顾放睡的昏沉,被人弄醒十分不悦,刚要出生撒癔症便被人捂住了嘴。
“嘘,外面有人。”江陵低声道。
这下他是彻底醒了,有人?什么人?
江陵侧耳听了听,又道:“人数不多,楼下也没有大的动静,依我看,应该是冲你来的。”
如果是叛军一定会大张旗鼓闯进来,早就在一楼闹个天翻地覆了,况且今日他们进北城的时候四处观察过,北城内部的巡防还算是严密。
顾放心道,这柳太尉的人还真是会挑时间,选他身体最是疲累,精神却又最放松的时机。
如果今天不是江陵在身边,他十有**是要遭毒手了。
“你要保护我啊!”切身的危机让顾放撸起了袖子,把狗牙手串取了下来交到江陵手中,“我若是不能完完整整回去,你弟弟……”
“知道了,闭嘴。”江陵最讨厌被人威胁,但却总是逃不脱被人威胁的命运,“衣服穿上,躲到门后面去。”
顾放一怔,他也不是手无寸铁的柔弱书生,若是正面起冲突未必是不能帮上忙的。
他是需要江陵保护,可不是完全把他当保镖啊。
“其实,我可以……”
“我怕你碍手碍脚。”听着声音越来越近,江陵有些不耐地将人从床上抓起来扔到了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