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江陵也看不见,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对他撒谎,就算是跟君若寒一起去逛了灯会又怎样?
“先把信读了吧!”江陵说。
三封信中,一封是南疆来的,一封是凤鸣关来的,还有一封便是焱城来的。
南疆的信简略报告了一下此时的战况,叛王君廷昭被韩靖的人打得节节败退,再有三五天便能结束这场动乱。
凤鸣关近来有好几次被舆佘叩关,但那些人看起来也不是真正想进犯,就是惹得人不厌其烦。
最后的焱城,不,不光是焱城,信中道与焱城相邻的塑州近两个月也是频频有商人花高价收购一些药材,比如苍术、甘草、蜀椒、升麻、川弓、丹参……
“这些药都是治什么的?难怪上次我和庄舟在焱城相遇,他给唐副总司买药的时候每个药堂不是缺这个就是少那个……”顾放放下手中的信,很快便被这件事给勾起了好奇心。
“你去一趟太医院,把这几味药拿给太医看看。”江陵眉心拧着,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好。”顾放将这几味药誊抄下来,便去了太医院。
江陵坐在那儿,手下是盏巴掌大小的河灯,上面两个人的名字清晰可见。
这是今天天还未亮他吩咐江童去蓝水河东头捡到的,上头的两个名字也是江童告诉他的。
如果他们的花灯沉在半路当然最好,可惜的是他们似乎真的得到了河神的祝福。
江童说他用长竿一个个捞一个个看,就写着顾放名字的这盏灯还保存的最完整,就连打湿的也只是花灯底部接触水面的那一点。
江童还问他,君若寒是谁?听着名字像个男人,是昨晚我在灯会上看见的那一个吗?
不过江陵并没有回答他,任他自言自语。
顾老夫人赶到河东去找自己灯的时候发现不少人已经围在了那里的岸边,她挤过人群才发现所有的灯都已经在岸上了。
这谁啊,做好事不留名,把所有漂到东头的灯一个不留全捞岸上来了。
找到河灯的惊喜声和未找到河灯的叹息声此起彼伏,听得顾老夫人不胜其烦。
于是她也蹲下身去找,不出意外的,今年她和那老头子依然没能得到河神的祝福。
手下一顿,忽然想到了什么,昨晚看到放儿在蓝水河边自然也是在放灯的,似乎也没看到跟他有关的河灯在这儿,这样至少让她心里好受一点。
虽然是这般自我安慰,但一想到昨晚看到的那一幕,顾夫人就觉得心里扎了根刺,难受得不行。
他说那人是谁来着?
墨竹院,秋竹?
墨竹院门口,此时只有一个看门的小哥儿打着哈欠歪在一边儿。
这种地方这个时间大概是最清闲的时候,偶尔几个公子老爷从里面出来也都一派懒散的模样。
顾老夫人站在门口看着头顶的三个大字,说不出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小哥见这夫人在此既不说话也不离去,只得上前询问:“这位夫人,可是有事?”
顾老夫人瞅着他半响,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昨晚跟自己说的那话十有**是骗她的,但她却心存侥幸,也许,也许真的只是一个小倌呢!
可是谎言并不能代替真相。
“请问,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叫秋竹的小倌?大概,这么高……”她抬着手在比看门小哥还高出不少的地方比了比。
小哥先是一愣,而后笑了起来:“夫人,你怕不是在跟我说笑,这么高的小倌在我们这里可是没有生意的,那得饿死。”
顾夫人心中忐忑,只听得小哥继续道:“再说,我们这里也没有叫秋竹的。”
“真、真的没有?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不会记错,是真的没有。”小哥都有些无奈了。
顾放拿着药单找到了陈太医,陈太医见着他的第一句就是:“你又哪儿伤了?”
顾放一怔,忙摆手:“就不能盼我点儿好,我找你有正事儿。”
“正事?找我?”这下换陈太医懵逼了,掌鉴司的找自己能有什么正事。
顾放掏出药单给他:“您给看看,这药都是干什么用的。”
陈太医眯着眼细瞧,啧了一声道:“都是一般预防瘟疫的药,像这个苍术、蜀椒,避瘟丸和避瘟丹都少不了这两味,还有这个甘草……”
说到陈太医的专业,他滔滔不绝给顾放讲了有小半个时辰,但中心思想,顾放是早明白了,这些药都是用来预防治疗瘟疫的。
那些商人大量收购这些药材干什么,大樾有什么地方闹瘟疫了吗?
好像并没有啊……
只是但凡跟“瘟疫”两个字扯上了关系,事情再小也要慎重行事。
第77章 我就在将军府住下了
顾放回到掌鉴司,把陈太医的话一字不漏讲给江陵听。
江陵听后一如他当时的表情,眉心挤成了川字,薄唇紧抿着。
“我觉得我们应该将那群收购药材的商人好好查一查,以及最后那些药材运到了什么地方。”顾放见江陵沉默不语,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江陵闭了闭眼,把那张药单又推回到他面前:“你把这件事禀报给皇上。”
“可这事还没查出前因后果,就这么上报恐有不妥。”顾放犹豫道。
“别人去报可能不妥,你怎么说也是圣上的师兄,他也不会怪罪于你的。”江陵说。
掌鉴司一般上报的事,都得是有实锤的,像这样刚有个苗头便不管不顾直接扔给圣上,可要落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顾放撇了撇嘴,担个皇帝师兄这样的头衔,得多做多少吃力不讨好的事啊!
“另外,如果圣上要着手去查,最好是把商都周围的地方都查一查。”
“嗯。”顾放收回了药单,决定晚上进宫一趟。
可到了晚上他突然又有点儿犹豫了,不为别的,就为昨天苏彦青点醒自己的话,自己那个小师弟可是满怀心思的想要对自己图谋不轨啊!
“主子,不好了。”正在他犹豫之时,顾九冲了进来,还一脸紧张。
“天天不好不好,你主子我哪天是好的?”顾放有些无语。
“老夫人她来了。”顾九道。
“我娘?”顾放腾地一下站起身,这下可是真的不好,想起昨晚他娘撞见他那囧事的样子,“咳,我娘来了有什么不好的,她来看看儿子,难道不是应该的?”
“不是啊,老夫人背着包袱来的。”顾九说。
“啊?”这是准备来这儿住下?
“不行,我得去看看。”顾放等不及冲了出去。
其实要说他娘来跟他一起住,这要放在以前,他是求之不得,但昨晚刚发生了那件事,今天她娘便背着包袱来了,这怎么想都是有前因后果的啊!
他还未跑出后院儿,便跟他娘迎头撞上。
“急什么,昨晚不是才见的娘吗?”顾老夫人一派威严,不减半分以前溺爱儿子的模样了。
昨晚她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她觉得儿子会走上歪路完全是因为自己啊!
趁还来得及,她得补救补救。
“娘,你这是……”顾放一个急刹车好险把自个儿亲娘给撞倒。
“顾九,把我的包袱放到客房里去,从今天开始我就在将军府住下了。”老夫人将包袱递给愣在一边儿的顾九。
“是。”顾九提着包袱便没了影儿。
“娘,你来这儿住,我爹他知道吗?”顾放问。
“先不管他,我有话问你。”老夫人的眼睛像是带着刺儿,把顾放逼视地不敢抬头。
“那,我们去书房说吧!”
“好。”
顾放跟在自己娘身后,只差夹着尾巴了,小心翼翼的到了书房。
顾老夫人到了书房,先是上下左右扫视了一圈儿,稍稍满意地点点头:“还算干净。”
“娘,你坐。”顾放十分狗腿地上前将主位用袖子扫扫干净。
“嗯。”老夫人坐下,目光便被桌上的一本小册子吸引了目光,伸手要去拿,“这是什么?”
顾放一看,大惊失色,可以说是在他娘手里夺东西了:“娘,娘娘,这是……是,就是无聊时打发时间看的,没什么意思。”
心里却想着,早该把本破书烧了的,昨晚被苏师兄看到,今天还差点儿被娘看到,真是害人不浅。
顾老夫人眼睛一眯,知道事情并不简单,不过随便一猜,大概也能知道是什么:“你还看这些东西,说明并不是不喜欢女人啊!”
顾放一怔,他老娘还是他老娘,劲爆的话张口就来。
不过老娘万万想不到这书里画的究竟是什么吧!
忙将小册子塞到胸前的衣服里,顾放昧著良心道:“谁也没说我喜欢男人啊!”
“那昨晚那人是怎么回事?”
“昨晚……我不是说了吗,就一个小倌,以前跟那些狐朋狗友去过两次墨竹院,逢场作戏而已……”顾放打着哈哈道。
“哼,我今早去了一趟墨竹院。”顾老夫人不咸不淡道了一句。
话音一落,便见顾放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
“娘……”顾放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喊完之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昨晚那个人到底是谁?”顾夫人叹了口气道,“你跟他是认真的?”
否认的话在舌尖儿滚了一圈儿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那他……”
“主子,皇上来了。”顾九在外面打断了顾夫人接下来要问的话。
顾放眼睛一闪,躲开顾夫人的目光:“知道了,我这就来。”
“我都到门口了,你准备去哪儿迎接我呢!”君若寒啪一声推开了书房的门,直接跨了进去。
顾放被他这太过随意的话惊得直接跪在了地方,扬声道:“臣参见皇上。”
君若寒下意识掏了一下耳朵,并没有发现坐在书案后面的顾老夫人。
“喊这么大声干什么?”
顾放悄摸摸抬头朝他使眼色,君若寒一瞧,这才惊觉房间里还有一人。
“老身拜见皇上。”顾夫人起身走了出来给君若寒行礼。
君若寒哪里能真的受这一礼,忙将人扶住:“顾伯母不必多礼。”
顾放觉得头都要炸了,深怕他们露出什么马脚被老娘看出来了。
顾老夫人打量着这个好些年没见过的孩子,还记得小的时候这孩子天天跟在放儿身后被放儿逗得脸红脖子粗,一个不小心就抹金豆子。
后来长成了少年,便与放儿互看生厌,不过主要还是怨放儿太不着调。
可没想到这几年不见,昔日的少年郎已经长成了今日这般伟岸的模样,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皇上都长这么高了。”顾老夫人无心一句话却让自己想到了什么,甚至仔细打量了一下君若寒的身高。
“朕也许久没见到顾伯母了,还是很想念小时候您做的葱油饼。”君若寒说。
君若寒和苏彦青跟顾放可以说是竹马竹马的关系了,顾老夫人也将这两个孩子当自己的孩子看待,若不是当年他登基一事非议四起,闹得顾放与老爷子断了关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多少年没见过一面。
“这有何难,从今天开始,我回将军府住了,皇上什么时候想吃葱油饼了,来这儿便是。”
“那就提前谢过伯母了。”君若寒笑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十分融洽,俨然已经把还在地上跪着的顾放抛到了九霄云外。
顾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真不知道他把昨晚那男人是谁告诉他老娘,她得是个什么表情。
“娘,皇上这个时候亲自登门定是有要事,您看……”见他们再聊下去估计就要当场去做葱油饼了,顾放忍不住出声提醒。
“哎呦,你看我,光顾着说了,你们有事我就先不打扰了。”顾老夫人瞪了地上的儿子一眼,这才离开书房。
顾老夫人走后,顾放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门口把门给关上了。
一转头便是劈头盖脸的抱怨:“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娘都怀疑我了,她今天还专程去了墨竹院打听了……”
“所以我来的很及时啊,如果我不是这个时候来了,你要怎么应付过去?”君若寒道。
“就你歪理多。”顾放有些气结,“我说真的,你来干什么来了?”
他一想到自己的屁股便下意识地想要离他远一点。
“来告诉你一件事。”君若寒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什么事非得自己跑一趟?”他问。
“你看这个……”君若寒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不明物体,至少顾放第一眼根本没看出是个什么玩意儿。
君若寒把东西递给他:“我们得到河神的祝福了。”
顾放将那玩意儿拿在手里仔细一瞧才发现是昨晚放的河灯,虽然已经破损歪瘪的不成型了,但是上面模糊的四个字还是能认出来是自己写的。
鸳鸳壁合。
顾放也忍不住翘起嘴角,掩饰不住的开心,却道:“你怎么这么幼稚啊,还真的跑去捞灯去了。再说这个河神都是假的,还值得你屁颠儿屁颠儿专程拿过来,让喜公公或小卢公公送来不就行了?”
君若寒捏了一下他的耳朵:“你说为什么?”
顾放觉得被他碰过的那只耳朵似要烧起来,心虚地看了看紧闭的门:“我不说。”
“那我说,因为在我心里,不管什么事,再小也好,只要是开心的事情都想第一时间让你知道。”君若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