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生辰快到了吧!”君若寒往炭盆里丢了一块儿银碳道。
顾放仰着脑袋想了一下:“好像是啊!”
“什么好像,自己的生辰都能忘记。”君若寒说。
“我是假装忘记,想考考你是不是真的记得。”顾放剥了个蜜桔,一半自己吃,一半塞到君若寒嘴里,“甜吧!”
“甜。”君若寒刚把嘴里的东西吃完,门外传来了卢笙的声音。
“皇上,不好了,方才喜公公来传话,说是随安堂走水了。”
屋里二人俱是一下站起了身,君若寒手心紧紧攥着:“文太妃如何了?”
“还未救出。”
君若寒顾不得许多,直接推门出去,那是二哥的母妃,他不能让她有事。
“皇上。”顾放追在他身后,他知道只要是跟二殿下有关的事,君若寒一定会慌张失措,忍不住拉住了他,“我跟你一起去。”
君若寒盯着他片刻,方点头:“好。”
等他们赶到随安堂的时候,连着随安堂附近的冷宫已经陷入一片火海,火势很大,热浪逼人。
君若寒抓住一个提着水从身边匆忙经过的侍卫:“文太妃可救出?”
“回皇上,还不曾,火势太大,人根本进不去。”小侍卫吓的瑟瑟发抖。
君若寒一把推开那个侍卫,不顾顾放的阻拦,就要往随安堂里冲。
“皇上,皇上你冷静一点。”君若寒拦在他身前,厉声喊道。
“皇上万万不可以身犯险啊!”一众侍卫内监跪了一地。
君若寒看着眼前的大火,身体都在颤抖,他看着顾放,眼里有些迷茫:“我已经害死了二哥,不能连他的母妃都保护不了。”
“你没有,二殿下的死不是因为你。”顾放抓着他的手,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避嫌了。
“皇上……”皇后闻讯赶来。
顾放吓得立刻收回了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沈秋云看着眼前骇人的大火,有些不知所措,但她更担心的却是皇上现在的样子。
“皇上,这里有侍卫在,你不要担心,他们一定会救太妃出来的。”皇后看见了顾放,嗓子里像是堵着一根刺,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当作没看见。
皇后在这儿,顾放自然没有立场再去劝阻。
却不想他仅仅是片刻的分神,眼前的人只低声道了句“来不及了”便抢过一旁侍卫手中的水桶,浇头而下。
“皇上~”沈秋云被吓得尖叫出声。
顾放伸出去的手来不及抓住他,君若寒已经冲进了火海中。
“快来人,来人,救皇上。”沈秋云一下慌了神,大喊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陛下已经进去了。
顾放想也不想抓过一只水桶,泛着寒意的冷水兜头而下,跟着君若寒的背影跑了进去。
沈秋云看着顾放毫不犹豫的身影,这才意识到,自己哪怕是用尽一生的时间去跟皇上耗着,都不可能赢过顾放的。
顾放撕下一块袍角围在脸上,人刚一接近火场,便被迎面袭来的热浪打得睁不开眼。
“皇上,皇上你在哪儿?”入目一片橙黄色,根本看不见人在哪儿,外面救火的声音此起彼伏,顾放听不见君若寒是否回应他了,只能继续喊着,“皇上,皇上。”
每往里面走一步,他就觉得方才那桶水浇跟没浇似乎没有什么区别,衣服头发很快便被大火烘干了。
“顾放。”
是君若寒的声音。
“皇上,你在哪儿?”顾放没发现,他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
“我在香案这儿,太妃被砸到了腿,咳咳咳……”君若寒的状态听起来似乎也不太好。
“你救我做什么,就让我死在这里,还能跟我儿团聚。”文太妃虽被压住了腿,却还奋力挣扎着,不让君若寒靠近,“你走,不用你假惺惺来扮好人。”
“朕都已经进来了,这个好人朕是扮定了。”君若寒咬着牙道。
顾放听着里面的声音,已经顾不上许多,直接往火帘里冲了过去,在找到君若寒的那一刻,他的眼睛被浓烟熏的直想流泪。
两人顾不上说话,只把烧断的那根房梁抬开,将文太妃救了出来,便立刻逃离危险之地。
君若寒比顾放进去的时间长,待他们冲出火场的时候,君若寒直接昏死了过去。文太妃的情况比起君若寒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上~”沈秋云扑了上来,顾放一句“若寒”哽在了嗓子眼儿,没敢叫出声音。
“快,快请太医。”
……
一阵混乱之后,总算是将大火扑灭。
一群太医围在君若寒的床榻便给他诊脉,直到里面的陈太医说了一句“龙体无碍”,顾放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摸摸灰扑扑的脸,被火燎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又看看身上咸菜一样的衣服,于是朝皇后拱手道:“皇后娘娘,那臣就先告退了。”
被烟熏的嗓子,一说话里面像是扎着好几根针一样疼。
“顾少使留步。”沈秋云叫住他,“本宫看你这一身伤,还是让太医瞧瞧吧!”
“这……”顾放有点儿想拒绝。
陈太医闻言,已经提着药箱走到了他面前。
“就让太医看看,皇上也好放心。”沈秋云道。
最后这句有点儿让顾放摸不着头脑,难不成这位皇后娘娘观察入微,发现了什么?
第112章 冰窖藏尸
“多,多谢娘娘。”顾放不敢再推辞,只得坐下让陈太医诊脉。
大家的目光都聚在床上那人身上,陈太医也不多顾忌,边号脉边瞥了顾放一眼,颇有点儿要说风凉话的意思。
而且,他还真就说了:“顾少使,上回下官给你的建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建议?”顾放脑子才从刚才那场大火中抽离出来,这会儿甚至还不太清醒。
“学医啊,我上回怎么说来着,你看你是不是又受伤了?”陈太医道。
“我怎么听着,我受伤您还挺开心啊?”顾放有点儿无语,大夫该有的医者仁心呢?
“真不学?”
“不学。”顾放斩钉截铁,就像君若寒说的,人家学医是造浮屠,他学医那是要造孽,他才不干。
顾放也就是表面上看着像伤的挺重,其实除了嗓子被熏着了,手上的皮肉被撩伤了一块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看一眼床上依旧闭着眼睛的人,等伤也处理得差不多了,他这才跟着一众太医一道出了未央宫。
回到将军府,顾放直接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又起来沐浴更衣,完了之后看着镜子里自己一头乌黑的长发变成了长长短短的稻草,不免唉声叹气,最后没办法,只能拿了剪子揪起被燎过的头发咔嚓咔嚓几剪刀下去。
直到天都亮了,君若寒才缓缓睁开眼,怔愣片刻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失声喊了一句:“顾放~”
沈秋云彻夜衣不解带在旁伺候着,此时此刻听见他醒来便叫着那个人的名字,心头难免发涩。
“皇上,您醒了。”沈秋云端着水上前,递给他。
君若寒看她一眼,问道:“顾放他怎么样了?文太妃呢?”
“顾少使受了些皮肉伤,昨晚太医已经处理过了,文太妃还没醒,但是太医说并无大碍,最迟中午就能醒来了,皇上不必担心。”沈秋云道。
“那就好。”君若寒这才顾得上喝口水润润嗓子,“这一晚,多谢你了。”
沈秋云咬了咬牙,他们本是夫妻,这种小事,他居然还要道谢。
“皇上,不好了,冰窖里发现了兰妃娘娘的尸体。”卢笙脚步慌张,人还未绕过垂帘,直接扑倒在了外间。
“兰妃?”君若寒嗓子还有些嘶哑,虽然他对不上那女子的脸,但这封号是他亲自封的,他记得不错的话,兰妃是兵部侍郎赵启的千金。
顾放束着一把长七短八的头发到了掌鉴司,庄舟本在埋头工作,一抬眼看见他的新发型,直接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这是怎么了?睡觉的时候头发被耗子啃了?”庄舟笑的差点儿直不起腰来。
“严肃一点行不行。”顾放十分不满地敲敲他的桌子,“我这就像是将军身上的刀疤一样,是功勋你懂么?”
庄舟勉强收了一下狂放的笑声,老实摇头:“不懂,哈哈哈哈……”
“昨晚随安堂起火了,我这是进去救火,燎的。”顾放说着还举了举包着白布的手。
“哦,你也去了啊!”随安堂起火他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是啊,要不然能弄成这样吗?”顾放有些可惜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但还是很好笑啊……哈哈哈,你这头发够我笑一天的了!”庄舟捂着肚子,就差要在地上打个滚儿了。
还没被庄舟嘲笑完,两人工作时间摸鱼,就让唐龙唐副总司给抓了个正着。
“给你们的任务太少了是不是?”
两人一听,灰溜溜地就要遁走,却又被唐副总司叫住:“上哪儿去?宫中死人了,跟我进宫一趟。
“谁死了?”庄舟抢在顾放前面问。
“兰妃。”
原来从昨天下午之后,兰妃的贴身丫鬟便再也没见到兰妃,寻了一晚上都没找到人,刚要禀报皇上皇后,随安堂却起了火,这一耽搁又是一宿。
冰窖建在冷宫下方,随安堂大火烧了小半个冷宫,今早管理冰窖的内监不放心,怕藏冰受到大火影响化了,于是开了冰窖门进去查看,却不想在里面发现了兰妃娘娘的尸体。
尸体放在冰窖里一晚上已经僵硬了,但还是从她脖子处找到了一处痕迹。
“凶手shā're:n很可能只是临时起意,而且从作案手法看来……满是漏洞。”这是唐龙检查完尸体和冰窖之后得出的结论,“兰妃应该是先被勒死,再被拖入冰窖的。”
顾放蹲下翻看了一下兰妃的鞋子,蹙了蹙眉:“我想凶手很可能是个女子。”
“为何?”君若寒问道。
“这里……”顾放指着兰妃的鞋子的脚跟处,有不少拖拽堆积的泥土,而且混了冰水凝固在一起,“兰妃体态娇小轻盈,如果凶手是个男子,想要将她藏入冰窖,根本用不着拖拽,而且还容易留下线索。”
“皇上,有几个人臣希望能带回掌鉴司审问。”唐龙说。
一个是兰妃的贴身丫鬟,一个是掌管冰窖的内监,还有便是最后一个见到兰妃的沈二小姐。
“准了。”君若寒说,“不过,沈二小姐不可带去掌鉴司审,有话要问进宫问便是。”
“是。”
这件漏洞百出的藏尸案,在唐龙看来,并不复杂,他有信心最多两天就能揪出shā're:n凶手。
三人还未出宫门,小卢公公便疾步追了上来。
“顾少使留步,关于昨晚随安堂起火的事,皇上有话要问,还请您随奴才去一趟。”卢笙躬身道。
“问我?”顾放有点儿懵,难不成还怀疑火是他放的?
“是。”
唐龙看他一眼:“我们就先走了,你安心去吧!”
“我……”顾放看看已经走远的唐龙和庄舟,再回头看看卢笙,最后泄气地一甩袖子,“走吧!”
卢笙将人带到御书房门前,便自行离去。
顾放抬手敲了门。
“进来。”
顾放推门而入,人还没走到君若寒面前,就忙着解释:“随安堂大火可跟我没什么关系啊,昨晚我是跟着你一起进宫的。”
君若寒朝他招招手:“别紧张,不是问你关于大火的事。”
“那小卢公公说……”
“不让他那么说,难不成说是皇上想看看顾少使的伤势?”君若寒隔着御案捞过他那只缠着白布的手。
“哎,你小心一点儿,里面正长皮呢!”顾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地一惊,但手还伤着,也不敢用力挣扎。
“隔着布你都能看到里面正在长皮啊?”君若寒把他那只手左右翻翻,就差要拆开白布看看了。
“我能感觉到。”顾放说,“真的没事,小伤而已。”
“没事就好。”君若寒这才舍得将人放开,然后推了推桌案上的瓷盅,“把这个喝了。”
顾放揭开盖子看了一眼:“这什么啊?”
“乳鸽汤,对烫伤恢复好。”君若寒说。
顾放看看汤又看看君若寒,再把自己的手抬起来给他看:“我就燎伤了这么一小块儿,不至于还要喝汤来补。”
“自己喝。”君若寒不跟他废话,只在瓷盅盖子上点了一下,“还是我喂你?”
顾放心下一哼,这是要比谁流氓是吗?
“那你喂我。”跟他比流氓,大概没人能比过他。
君若寒挑挑眉,没想到他还真要跟自己对着来,于是也不磨蹭直接端起汤:“坐过来。”
顾放鬼鬼祟祟回头看一眼,确定书房门关的严严实实后,带着点儿跃跃欲试,真的绕过御案朝君若寒走了过去。
君若寒做的椅子那是椅子吗?那是超大的椅子,底下带坐垫儿后头带腰枕的那种。
顾放舔了舔嘴巴:“那我就坐下了。”
“也没人拉着你,坐下。”君若寒好笑道。
顾放一屁股坐在了君若寒旁边,这种感觉挺奇妙的,跟第一次被他拉着坐龙榻不太一样。
“我觉得我不用喝汤了,坐坐天子坐的椅子,我的伤就好了。”顾放觉得自己坐在一团棉花上,有点儿飘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