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崔景行看到书页上有一点点湿润,他把草叶子捧起来放到茶杯里,眼睛都看不见,这眼泪是从哪儿流出来的?
过了许久,草叶子贴了贴崔景行的脸,在书页上蹦蹦跳跳点道:“不必如此,我会帮你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若是出了事,我替你解决。”
崔景行看了他一会儿,轻叹一声,摸了摸草叶子,这么好忽悠的小妖怪,若是遇到了歹人岂不是被骗的团团转?
草叶子碰了碰崔景行的掌心,安抚他,瞧把这书呆子给感动的。
然后崔景行就叫来野猴儿和崔恩,给他们交代了一番之后,准备太阳出山后搜查铁匠铺。反正有了小妖怪的保证,那他一定死不了。
“......”草叶子觉得自己被骗了,它气的跳到崔景行的头上,绿光一闪,崔景行的头上长满了嫩绿的小草,小草周边还点缀着各色的小花,看起来崔景行就像是带了一个花环帽子。
还好野猴儿出门了,崔景行哭笑不得,他摸了摸头上的花花草草,发觉这些东西和头皮连着,也不能应拔,他只好放弃。小妖怪正在生气,还是让它发发火好了,天色离大亮还有一段时间,崔景行上床再休息一会儿。
他一躺下便熟练地将一缕头发放在胸口。
草叶子正在生气,原本正在想如何教训这个骗子一下,见到熟悉的“床位”后,下意识飞过去躺下,草尾一勾,几根发丝盖住自己。等回过神后,草叶子发现自己又被套路了,它正要跳起来继续教训崔景行。
崔景行抬起右手,轻轻抚草叶子,咳嗽了两声,有些虚弱道:“让我再休息一会儿。”
草叶子不甘心地翻了个身,不动弹了。
第22章 消失的官银
清晨街上的人还不多,野猴儿拿着一个小包袱塞进怀里,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悄悄从驿馆后门溜出去。他找了个僻静的巷子,换了身乞丐服,把脸涂黑,解开发带,扒拉扒拉乱糟糟的头发,然后一瘸一拐地往驿馆走去。
驿馆的守卫拦住他,“干什么的?”
野猴儿觑着眼睛看他,“俺来找孟大人。”
守卫对视一眼,“你是什么人?”
“孟大人曾经说过,如果有官银的线索就来找他,说会重赏俺。咋?这么大个官儿还赖账?”
守卫道:“孟大人不在。我带你去衙门吧。”
这去了衙门没准儿他也被弄死牢里去了,野猴儿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官老爷赖账啦,官老爷赖账啦!还要把俺抓起来打板子啦!”
住在街边的百姓推开窗户围观。
守卫骑虎难下,僵着脸道:“你先起来,去衙门等孟大人过来。”
“俺不管!俺不管!官老爷说他就在这里!你们别想骗俺。”
再让这乞丐吵下去,就把崔大人给吵醒了,两个守卫几步走过去,要把他抓起来。
崔景行在楼上推开窗户,见野猴儿耍无赖那劲儿,摇头笑了笑,然后高声道:“怎么了?”
守卫仰头行了个礼,“是一个讨饭的乞丐。”
野猴儿反驳道:“是讨赏的!是孟大人叫俺来的。”
崔景行似乎在思考,片刻后说道:“让他上来吧。”
守卫对视一下,“是。”一个守卫送野猴儿上楼,另一个跑去衙门叫人。
野猴儿上楼后对崔景行行了个大礼,然后才贪婪地看着他道:“这孟大人不在,您做主?”
崔景行道:“说吧,若是你说的线索是真的,我会替孟大人奖赏你。”
“您是官老爷,您可不能赖账!”
崔景行神色有些不耐,“孟大人如今不在,你爱说不说。”
守卫踢了野猴儿一脚,“崔大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野猴儿耸了下肩,“昨个儿半夜,俺看到有一群人抬着几个箱子去城西的铁匠铺了,八成抬得就是银子。”
“你大半夜的为何在街上乱转?”门口传来一声呵斥,赵捕头带刀进来,对崔景行行了个礼。
野猴儿瑟缩了一下,缩着脖子,小声埋怨道:“说的倒是轻巧,您给俺找房子住啊?”
崔景行道:“半夜三更抬着几口大箱子,即便里面装的不是官银,那也很可疑。赵捕头,去查一下吧。”
“是。”赵捕头转身就要走。
崔景行叫住他,“事关官银,我同你一道去。”
赵捕头有些犹豫道:“外面炎热......”
“无妨。”崔景行起身,拉了拉身上披着的披风,把披风的帽子往下扯了扯,遮住差点露出来的花花草草。
崔恩想要上前帮崔景行整理衣服,却被崔景行抬手挡住,“走吧。”
赵真在门口听到动静,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往铁匠铺子走去,刚到铁匠铺子门口,赵捕头一声令下,“给我搜!”
铁匠铺子的伙计想要问话,却被衙役推开,外面的百姓慢慢聚集过来。
赵捕头小声道:“大人,如此大张旗鼓,若是里面没有官银,恐怕难以向百姓交代。”
崔景行不动声色地把锅甩回去,道:“你下令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说话。”
“......”
赵真突然插话道:“搜都搜了,表哥做事太过瞻前顾后了。”
“......”
铁匠铺子不小,但也只用半个时辰就里里外外的搜完了,里面除了新收购的材料,完全没有其他异常。
崔景行看了野猴儿一眼。
野猴儿信誓旦旦道:“俺绝对没有看错!”
崔景行没有说话,今日若是找不出线索,日后他想要继续查下去就没有公信,更加难办了。他撩起衣摆走进去,绕着铁匠铺子走了一圈,时不时地到处摸摸。
铁匠铺子的老板跟在他身后,不停地碎碎念,“大人,小人可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
崔景行突然顿住脚步,他停在一个架子前,架子落在地上,几把斧头靠着架子立在地上。
“大人,这是昨个儿新打出来的,一会儿就有人来取货了。”
崔景行弯腰捡起一把斧头,还挺重,差点闪了他的腰。他扶着腰不动声色地把斧头放回去,然后拿起第二把。
草叶子贴在他的胸口,晃了晃,嘲笑崔景行力气小,然后发出一道绿光附在崔景行的手臂上。
崔景行再拿起斧头的时候,顿时觉得轻松许多,他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胸口的衣服,依次拿起第三把。直到他拿起第四把的时候,那斧头突然就拿不动了,仿佛长在了地上一样。
崔景行回头去看赵捕头,“你把它拿起来。”
赵捕头早已派人把周围的百姓驱散,他慢蹭蹭地走过去,握着斧柄一抬没有抬起来,然后双手握住也没有拎动。
崔景行看向老板。
或许是铺子里太热,老板的额头蒸出了一层细汗,他时不时地用手抹一把额头,不停地眨着眼睛道:“这个,这个斧头不是一般人用的,所以重了些。”
草叶子不屑地扭头,顺着崔景行的衣服爬到他的袖口处,贴着他的手腕。
崔景行察觉到草叶子的动作,配合着它又去拿一遍斧头,这一次他拿起来了,只不过只拉起来斧柄,斧柄连接着一条铁链,斧头中空,链子藏在斧头里一直埋入地下的青石板里。
崔景行握着斧柄,慢慢把链子拉出来,只听不远处的地面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不一会儿那处露出了一个地窖。
“这......”赵真几步走过去,地窖里摆着四口大箱子,他笨拙地跳下去,将箱子打开,里面露出雪白的官银。
崔景行看了已经腿软的老板一眼,“在下不才,略通机关之术。把这些箱子抬回驿馆,将临河县往年的账本一同送到驿馆。这个铁匠铺子里的人暂时收押。”
“大人!”赵真手忙脚乱地从地窖里爬出来,“这铁匠铺子的老板是河渠令张远的妻弟,此事定然与张远逃脱不了干系!”
崔景行点头道:“本官会一一详查。”说罢,崔景行也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转身就回了驿馆。
过了两个时辰,账本和官银一同被送到了驿馆。崔恩和赵真拿着秤将银子一一称重,仔细检查数额。崔景行翻阅账本核对官银损失。
银子多,账本更多,三人一直查到半夜才全都弄完。
崔景行合上账本,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赵真死死地握着一块官银,咬牙道:“就是为了这些东西害了那么多人,张远真是该死!”
崔景行忽然道:“错了。”
赵真看向他,双目赤红道:“大人觉得张远不该死?”
“自有国法治他。”崔景行看向账本道,“但该治的不止是他一个。这些官银的数额与账本不符,按照账本核查下来,应该还有一倍之多的官银下落不明。”所以涉及贪污的应该不止张远一人。
崔恩微微一怔道:“会不会是账本造假?”
崔景行道:“账本造假只会把缺款往少了造,不会往多了造。去牢房提审铁匠铺老板。”
“可半夜三更外面寒气太重了。”崔恩不赞同崔景行半夜跑出去。
崔景行道:“夜长梦多,保不准有人要杀人灭口。速战速决没准儿还能打个措手不及。”
崔恩只好多给崔景行穿几件衣服,把护膝给他戴上,“若是腿疼了,少爷可一定要说。”
崔景行点了点头。
即便是提审犯人也有个章程,像崔景行这样突然半夜造访的实在不合规矩,但他官儿大,耍起官威来,这些小狱卒也不敢怎么着。他们只好放崔景行进去,然后去通知衙门里的大人。
一个狱卒领着崔景行往老板的牢房里走去。
崔景行不紧不慢地跟着,打量着牢房里的景象,“死囚也在这里?”
狱卒笑道:“死囚自然不能跟他们关在一起。不过大人想要看死囚的话,真得去和衙门要文书了,这我们实在做不了主。”
崔景行道:“好好带路吧。”
“是。”
第23章 杀手
铁匠铺老板被单独关押在一个牢房里,他四周的牢房里都没有人。
崔景行站在牢房外,看了看他,这老板的形容已经十分憔悴了。
狱卒敲了敲门,“大人要问话。”
老板哆嗦了一下回过神,看向崔景行,却没有说话。
崔景行道:“你铺子里那些银子是谁的?”
老板一直摇头也不开口。
崔景行继续道:“你不说不代表就会没事,总有人想要灭口。”
老板身体微僵。
崔景行看向狱卒,“你先回避一下。”
“是。”
崔景行道:“若是检举有功,没准儿你的罪过会轻一些。包庇犯罪和盗窃官银的罪名可不一样,犯不着为了别人把自己牵扯进去。我看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大把的好日子,何苦折在这里?”
老板犹豫许久终于开口道:“是......张远。”
崔景行拿出纸笔记录下来。
老板深吸一口气,小声道:“那天张远和我说要发一笔大财,也不会牵扯到我,只要借我的铺子重新熔炼一批银子,届时他就会给我五十两银子。大人,我是真的没想过那些都是用来修固堤坝的官银啊。”
“你还知道其他的有关官银的事情吗?”
老板摇头,他顿了下忽然道:“对了,昨天晚上来送银子的时候,那群人虽然蒙着脸,但我看有两个人的身形和赵捕头的下属很像。”
崔景行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将老板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之后,把纸笔递给他,“签个字吧,我会酌情为你减轻罪行的。”
老板哆哆嗦嗦地接过笔,扫了几眼纸上的字,只是他此时已经什么都看不进去了,只是习惯性看了两眼,便签了自己的名字,还识趣地按了个手印。
崔景行把纸揣进怀里,“一会儿有人问你,你不要把我们之间的谈话说出去,要不然我此时也保不住你。”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还没等衙门来人,崔景行便回驿馆了,他给野猴儿传了个信,让野猴儿去调查赵捕头名下的所有财产。把所有事情处理完都已经五更天了,崔景行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说道:“小妖怪。”
草叶子一蜷身子,然后猛地一张开,把自己弹到了崔景行的脑门上,给崔景行敲了个脑瓜崩,叫谁小妖怪呢?没上没下的!
崔景行一下子就清醒了,他轻咳一声道:“你能不能帮我去死牢里看看孟大人?”
草叶子扭过身子不看他。
崔景行低声道歉,“方才是我不对,是我困迷糊了,阁下大人不计小人过。”
瞧这“能屈能伸”的样子,草叶子气的又让崔景行脑袋上长了一层草,自己以前竟然会以为这个书呆子直来直去不懂变通!
崔景行摸了摸脑袋,无奈地叹了口气。
草叶子跳到他的脑袋上折腾了一会儿,终于消消气之后,才答应崔景行的请求,看了一眼外面蒙蒙亮的天色,觉得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便从窗户飞出去,一路飞向死牢。
崔景行把窗户关好,然后上床休息,刚一躺下他就睡着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刀划开,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溜进来,他们手持长刀,便要向床上砍去。
“大哥,这,这刺杀朝廷命官......”一个黑衣人有些下不去手。
另一个黑衣人有些嫌弃他磨叽,不耐烦道:“他若是不死,那死的就是我们了。更何况出了什么事都有赵捕头担着。你怕什么?”说罢他撩开床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