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无离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是要飞升的人……
想到这,澹台无离缓缓闭上眼,低声道:“我自然要飞升。”
百里风檐顿时松了口气。
但接着,百里风檐的一颗心又慢慢悬了起来——看着澹台无离的神色,他几乎可以确信澹台无离不知道他自己怀孕的事。
那……
这件事该怎么办?
他要不要告诉澹台无离?
百里风檐思绪正无比杂乱纠结之际,澹台无离却微不可闻的轻轻叹了口气。
百里风檐心头一动,骤然回过神来,下意识便问:“师尊为何叹气?”
澹台无离道:“我有一样东西,在慕始青那里,没有那个东西,我无法飞升。”
澹台无离说的便是他的情根,没了情根,躯体不全,无论如何都是没办法飞升的。
但他不想把自己缺了情根的事情告诉百里风檐。
慕始青?
先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百里风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他便意识到澹台无离说的便是他们今日见到的那个被裴敛控制的龙族。
百里风檐:……
若真是这样,事情便棘手了。
可迟疑了半晌,百里风檐又咬牙道:“这件事师尊你交给我,我在云洲大陆还算有些人脉,先把人找到总不是难事。”
澹台无离想了想,摇摇头道:“不急。”
百里风檐:?
看着百里风檐的神色,澹台无离静静叹了口气:“虽然我说这话你可能会觉得我偏心,但我还是要说。”
百里风檐心头微微一抽,很快他就平静道:“风檐不在意,师尊尽管说便是。”
澹台无离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掌中的茶杯,垂眼看着那杯中的浮沫:“裴敛的实力你也看到了,你同蔚儿一起都不能占七成胜算,找到人又有何用,这云洲大陆还有谁能拿下他?”
百里风檐沉声道:“风檐今日还未尽全力——”
“我不要你们任何一个替我卖命,风檐你别再自作主张逞强了。”澹台无离微微皱眉,静静打断了百里风檐的话。
百里风檐猛地抿了唇,眸中光芒有些不甘,但他看着澹台无离在灯光下皱眉时那令他动容的神色,心头却微微泛起一丝暖意来。
沉默片刻,百里风檐轻声道:“那师尊打算怎么做?”
“等我灵力恢复,先帮蔚儿厘清各方势力,江山稳固,你们也能有所依仗。更何况……裴敛要的人是我,你这么贸然前去找他,我怕他拿你做威胁,还是按兵不动,休养生息为上。”
百里风檐听着澹台无离的话,微微怔了一下,第一反应便是师尊为何处处忍让?
可等他平心静气仔细一想,除了这样,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果然,他的师尊永远都是最平静理智的那一个。
闭了闭眼,百里风檐反而安了心,便低声道:“都听师尊的。”
“嗯。”
本以为说完这些,澹台无离就该离开了,可百里风檐睁开眼的时候,一块闪烁着温润灵光的玉佩却落在了他眼前。
百里风檐立刻便认出,那是澹台无离日常佩戴的一块温养经脉的灵玉。
“这几日你受苦了,这块玉你拿去。”
百里风檐心头微微一震,下意识想要推拒,结果澹台无离却道:“若不收下,以后我可不给了。”
百里风檐:……
最终百里风檐还是伸手缓缓接过了澹台无离手中那块灵玉,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见到百里风檐收起那块灵玉,澹台无离清冷的五官柔和了些许,起身便温声道:“师尊走了,你也早些休息。”
说完,澹台无离便起身离去。
百里风檐怔了一下,看着澹台无离那修长熟悉的背影,忽然便忍不住攥紧了拳,低声道:“师尊,风檐有话……想要问你!”
澹台无离步子微微一顿,回过头来:“你说。”
百里风檐抿着唇,迟疑了许久,方才慢慢地低声问道:“在师尊心里,我和师弟,是一样的吗?”
澹台无离微微沉默了。
百里风檐心头抽了抽,没有来由的一阵紧张。
他知道,澹台无离一定会说真话,所以他想听。
以前是他不敢问,但这一次,他不知为何,便觉得自己一定要问清楚。
而澹台无离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
百里风檐心口微微一沉,可接着他便听到澹台无离低声道:“作为师尊,我对你们,都是一样的,可是——”
“可是蔚儿他出生便同你不一样。”
百里风檐怔住了。
他看着澹台无离略带歉意的表情,心中百感交集。
过了许久,百里风檐忽然默默笑了:“嗯,风檐知道了。”
“风檐我——”
“我没有吃醋。”百里风檐静静打断了澹台无离的话。
“我只是总想不明白,自己哪里不如师弟?可现在,师尊一说,风檐就明白了。”
不是他的问题,也不是师尊的问题,只是,楚蔚不仅仅是师尊的徒弟,而他,仅仅只是师尊的徒弟。
这么简单的事情,百里风檐从前从来没有想明白过,可现在,他忽然想明白了。
澹台无离看着百里风檐释然却又微微带着一丝落寞的表情,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
可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没法问。
过了许久,澹台无离只能轻声道:“早些歇息吧。”
“师尊也早些歇息。”
·
屋内的灯静静灭了,澹台无离走出来的时候,身后一片寂静。
他被拔除情根之后,对于情绪的感知已经大不如前,可方才他看到百里风檐那副模样,心头仍是有些发涩。
他知道自己从未亏待过百里风檐。
可一些事就是……无法圆满。
楚蔚,确实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他不想欺骗百里风檐,所以说了事实。
只希望百里风檐不会介意。
吹着外面清寒的冷风,澹台无离思绪有些发沉,也不想回房休息,便慢慢,一步步走到了庭院前的水池边。
此刻明月高悬,一池清辉粼粼散开,碎了满池的银叶,无数金红色的灵鲤在池中缓缓游动,抢食着月中灵气。
澹台无离看了一会,有些出神,忍不住便伸手轻轻挼了一把一旁梧桐树的翠绿叶子在冷白纤瘦的掌中,碾碎了,然后往池中一抛。
翠绿的叶子散落在池中,无数灵鲤立刻游动了过来,哄抢起那叶子来。
见到这一幕,澹台无离薄薄的唇角不由得勾起一丝浅笑。
就在这时,一件厚实的披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澹台无离削薄的肩膀上,温热的触感袭来,立刻就挡住了夜风的清寒。
澹台无离心头一颤,回过头去,便看到楚蔚那一双明亮黑湛的眸子正静静含笑看着他,苍白俊美的面容映在月光下,愈发显出一分透明来。
澹台无离长眉一蹙,抓住身上的披风,轻声道:“不好好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楚蔚目光动了动,若无其事地低声抱怨道:“师尊同师兄讲体己话,把蔚儿一个人丢在屋里,蔚儿睡不着,自然就要出来了。”
澹台无离:……
沉默半晌,澹台无离问:“你都听到了?”
楚蔚微微一笑:“嗯。”
嘴上说着,手上却不动声色地从后面缓缓搂住了澹台无离清瘦的细腰。
澹台无离:……
“放手。”
楚蔚垂着眼,缓缓低声道:“师尊现在没有灵力,还是别乱动了,让蔚儿靠一会吧。”
澹台无离眸色微冷:“你在威胁我?”
“蔚儿不敢。”
说着,楚蔚还故意凑到澹台无离鬓边,轻轻亲了澹台无离鬓角一下。
澹台无离心头动怒,可又不敢大力挣扎,怕被百里风檐看到了,三人都尴尬,只能勉力压低嗓音道:“你若是还把我当师尊,就别这么放肆。”
“那师尊呢?”
澹台无离微微一怔:“什么?”
楚蔚眸色深了几分,伸手轻轻勾起澹台无离披风上墨青色的系带,卷在修长的指腹上,缓缓道:“师尊觉得,我们发生了那么多事,还能安然做师徒么?”
这话,竟是隐约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可他仍是压制着,没再强行逼迫澹台无离。
澹台无离听到楚蔚这话,心头一颤,竟是有几分不安缓缓涌了出来。
其实澹台无离内心知道:楚蔚说得对……别说是楚蔚,就连情根已经被拔了的自己,也总会忍不住心绪波动。
但沉默了片刻,澹台无离闭眼道:“我迟早便要飞升,到时,无论如何都与你无关了。”
楚蔚听到这,唇角微微一勾,忽然无奈地笑了笑:“师尊到如今还是口是心非得很啊……”
澹台无离:?
说完这话,楚蔚又低头看了澹台无离一眼,语气略微发沉地道:“百里师兄信师尊的话,可蔚儿不信。”
“你——”
“稳固江山的话固然听起来有道理,可裴敛难道就想不到这一点?他难道不会也提升自己的实力么?更何况慕始青在他手中,时间拖得越久,对师尊你越不利,师尊我不相信你忘了这一点。”
澹台无离薄唇微微抿紧,神色有些震惊,他没想到楚蔚的心思如此缜密。
他自然知道慕始青的生命越衰弱,他便也会越衰弱,可即便如此,这件事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百里风檐和楚蔚为了他的命去送死。
徐徐图之,也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只是这转机,有些渺茫……不知为何竟被楚蔚看了出来。
澹台无离还有些震惊之际,楚蔚眸色暗了暗,又缓声道:“我知道师尊是想补偿师兄和我,所以才这么找的借口,可万一裴敛一不小心把慕始青玩死了,师尊你要怎么办?”
说到这,楚蔚忽然忍不住微微用力攥住了澹台无离纤细的手腕。
澹台无离:!
“还有师尊的脉象,早就隐约有天人五衰之相,若真拖到大楚山河稳固,会怎样?”
说这话的时候,楚蔚目光摄人,就这么灼灼地直视澹台无离那一双清冷狭长的眸子。
澹台无离被他看得心头微微一颤,便忍不住闭了眼,冷声道:“我自有办法处理——这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楚蔚不怒反笑:“好啊,都是师尊的事,与我无关。”
澹台无离听到楚蔚这声略带冷意的笑,微微一怔,心头便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缓和气氛的话,楚蔚却已经闪电般出手,封住了他的几处大穴!
澹台无离:!
紧接着,楚蔚便面无表情地静静将软倒在他怀中的澹台无离缓缓抱了起来。
他这时凝视了片刻澹台无离惊怒交加的表情,轻轻低头,在那肖想已久的淡色薄唇上缓缓印下一个吻。
嗅着鼻间隐约的清冷琼花幽香,楚蔚闭眼将自己的脸庞静静贴在澹台无离微凉细腻的侧脸旁,轻声道:“师尊,既然你不愿自私些,那蔚儿便替你自私些。”
“蔚儿要你,好好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楚蔚:师尊不乖,要用小黑屋把师尊关起来。
第31章
温热的水流缓缓顺着那玉石的龙头注入到雾气蒸腾的青玉池中。
楚蔚只着一袭雪白里衣, 便抱着怀中修长清瘦的身躯,踏在台阶上,缓缓浸入到那一池温泉中。
温泉内早就放了不少温补的灵药, 此刻池中的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木药香,清凉温润,沁人心脾。
楚蔚静静看着怀中澹台无离清丽霜白的面庞, 眼睫动了动,便轻轻伸手,取下了澹台无离头顶那根青玉簪。
一头沉润的霜发流泻而下,迤逦漂浮在温热的池水上,映着沉碧色的池底,闪烁着淡淡的幽光。
楚蔚取过雪白的丝帕, 缓缓撩起池中温水,便一点点顺着澹台无离霜白色的耳后擦拭下去。
雾气蒸腾,有水珠滑落到那淡色的薄唇上, 楚蔚眸光一沉,不动声色地便低下头, 将那颗水珠吮去。
怀中清瘦的躯体微微颤了颤, 却没有睁开眼。
楚蔚封住了澹台无离的听觉,视觉,却唯独没有封住澹台无离的触觉。
一片黑暗中, 一点点细微的触碰便足够让一副敏感纤弱的躯体震颤不已。
楚蔚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却没有再继续亲吻下去,而是动作极为轻柔缓慢地一点点帮澹台无离宽衣,擦洗。
雪白的肌肤在温热的水流下绽放出一点惑人的粉来,澹台无离好几次薄唇缓缓张合,却又很快一点点咬紧了。
洁白的齿列边缘, 唇色逐渐嫣红,掺着几分水色,愈发动人。
欣赏着这样动人清冽的风光,楚蔚却丝毫不着急。
他有的是时间。
不过,他现在还得确定一件事。
想到这,楚蔚便微微挑了眉,抬手咬破指尖,然后他便将他渗血的修长手指一点点按在了澹台无离后颈那处嫣红的桃瓣上。
只是一瞬间,那鲜血便将桃瓣的花心染得通红,紧接着,又有一丝丝金光绽放出来。
见到这一幕,楚蔚心头一震,随即他眸中便绽放出了愈发明亮又摄人心魄的灼目光芒。
他猜的没错。
他猜的果然没错!
从对上慕始青,并打败慕始青的那一刻起,楚蔚便知道,自己身上的龙气只怕并非来源于慕始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