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了——对方跟在宋琦身边那两年,一直在刻意模仿对方,就为了今日,能勾得那暴君紧扒着人不放!
但是对方怎么知道自己有机会的?很简单,宋琦身份被曝这件事,幕后黑手肯定和这只兔子脱不了干系!
顾青武眼睛发亮,扒着牢门看向他爹:“我知道你一直在偷偷查那件事,我跟你说,这肯定是那兔子、那个影七干的,不是他也是他背后的人,你去查一下他,说不定这事就有结果了——”
“你给老子闭嘴,”威武将军打断这混子的话,有些意外他知道自己在查那件事,不过也没在意,只道:“少打听这事,影七一直跟在宋琦身边,根骨又好,能学会点东西有什么意外的?人家比你强多了!”
顾青武瞪大了眼睛:“不是,老爹你怎么回事?你刚来那次——”不还怀疑那小子图谋不轨的吗?
看着他爹瞬间阴沉的表情,顾青武话越来越轻,果断把下面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他心里不服气极了,又觉得茫然和失望,他真的不喜欢他爹现在的样子。
难道就因为宋琦成了南楚三皇子,百周所有人便都要仇视对方吗?
当年,是大将军在边关抗寇,并从盗寇手中把还是个奶娃娃的宋琦救了出来,并收为了养子,悉心教导。
对于身份之事,宋琦不知情,大将军不知情,两人都没有错,他爹应该恨的不应该是害宋琦遭人唾骂、大将军意外身死的幕后黑手吗?
大将军没错,宋琦就有错了吗?
顾青武想不明白。
他总被人说是一根筋、傻子、莽夫,可这件事上,他还是觉得所有人都错了。
“爹,你就那么恨宋琦?百周就真的容不下一个曾为百周立下汉马功劳的人?他也是被利用的啊。”顾青武忍不住道。
威武将军又是一震,而后面容瞬间沧桑,半晌,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傻孩子,是有人容不下他,是有人利用了我们所有人。”
可明知如此,他们还是着了背后之人的道。
但愿趁这次各大势力齐聚浮静,他们能将真凶一网打尽,阻止对方继续利用这件事挑起两国纷争,陷两国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离行瑾要比威武将军想得更多,即使一切真相大白,他的阿琦也再不可能回到从前,但他会以另外的方式,替宋琦夺回他丢失的一切……即使他心中有多么想要将人永远困锁深宫,只留在他身边。
他回到雨霖殿,看到影七正伏案练字,抄他作的那些诗,抿着唇,一脸认真。
离行瑾满腔抑郁顿消,笑了。
除了一再拒绝他的感情,这人总是这么乖。
“阿七,朕带你出宫。”离行瑾走到影七面前,轻抚他漂亮的侧脸,看他受惊般抬起黑眸看过来,情不自禁附身,吻在了那双干净的眼上。
带你去谋夺被抢走的一切。
第30章
帝王出行, 阵仗自然要做足,离行瑾一声令下,明心殿上下都动了起来。
顾凛统领也出现在了明心殿中, 最近对方宫内、宫外两头跑, 来无影去无踪,也不知道去忙了些什么。
一进殿内,顾凛环视一周, 没有看到李公公等人, 正心中疑惑,有懂眼色的影卫凑上前来,对他说道:“统领,李公公前日刚在内侍省那里递了腰牌,说是老家出了事,要回去看看,恰好当时太后宫里的明嬷嬷路过, 说正好宫外有一批翡玉要托人运进来, 身边没靠谱的人, 便请李公公照看。”
“那边一看, 便应了下来。”
顾凛冷笑:“随他去。”
依照他对太后娘娘的了解,只怕那老太监还没走出浮静城的正门,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如今皇上要去往行宫, 这人也就没必要留着了, 太后自己清理了更好。
顾凛扫见正在明心殿轮值的影一和影六,向他们吩咐道:“这次陛下去行宫避暑,无意带太多人,你们两个各领一支十人小队左右护卫,务必保障皇上安全!”
“是!”影一和影六异口同声应道。
这算是好差事, 百周苦夏,陛下每年都要去行宫避暑,他们这些跟随的影卫也能一起避避暑。
不过往年都是五月下旬才去行宫,今年却是早了点。
雨霖殿里,影七正替皇上打点行李,顺便收拾自己的。雨霖殿基本不来外人,离行瑾也不许外面的宫婢动他的东西,影七只能自己来。
好在大头都由明心殿的影卫包揽了,他要准备的无非是陛下经常穿的几身常服以及一些书籍笔墨。
而那些书籍笔墨里,光是他要练字的宣纸就占了很大一部分,还有他常抄的那几首诗。影七想了想,还是把陛下提醒他要带的宣纸和对方自已用的笔墨纸砚分开了,拿了自己惯用的笔墨,单独装在了自己贴身背着的小包袱里。
在书房里一通扫荡,影七拎过一大一小两个包袱回了内殿,将大包袱给了在内殿等候的几名影卫,由他们负责装箱整理,他则背了小包袱去找皇上。
离行瑾正在寝室的套间里换衣服,影七来了丝毫不避讳,大敞前怀,锦带坠地,精瘦紧绷的六块腹肌显露出来,衬着小麦肤色,很是野性霸道。
影七眼神闪躲。
离行瑾挑眉,故意向前走了两步,就见影七避开脸悄然向后退了两步,随后又僵硬地站住了。
他低笑,自然地将人揽过来,才看清这人肩上还挂着个玄色的小包袱,上手一摸,有点硬,将包袱都撑出了棱角。
“装的什么?”
影七睫毛抖了下,躲不开离行瑾揽着他腰部的铁臂,索性侧开脸,埋进了对方的肩膀。
影卫脸上带着一点红晕,安静又乖巧地趴在人身上,像只傲娇又黏人的猫,不肯服软,但柔软的肚皮却向人露了出来。
离行瑾任人躲进自己的怀中,试探着把包袱一点点打开,等看清了里面装的是什么后,笑得胸腔都震动起来:“这么听话?朕要不要奖励阿琦一下?”
他说“琦”的时候,总是缱绻温柔,像含着蜜糖,连语调都带着微微的浓甜,让人分不清是“琦”还是“七”。
影七在这样含笑的语调中冷静下来,将头抬起:“陛下,什么奖励都行吗?”
离行瑾意外,道:“说说看。”
“我、想要提前支一点月俸。”他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要不是两人离得近,离行瑾都差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听到这么个回答,离行瑾哭笑不得:“要银子?”
“属下绝无他意,只是……”他紧张地勾起食指,支吾道,“之前我弄坏了影六的东西,还没赔。”
他的月俸不归准提宫的管事部管,他去偷偷找过统领,统领看他的眼神一言难尽。
后面影一告诉他,他才知道,统领掌管偌大提刑司,根本不管他们这些影卫的小事。
他没办法,想起雨霖殿实在特殊,只好找陛下来试试。
总不能,总不能他陪陛下睡了这么久,一点银钱都没有吧。
“向朕要银子,赔别人的东西?”
影七两只手都被在了身后,搅在一起,一只手正捏住了另一只手的食指,动了动:“陛下恕罪——”
“赔!东西咱们弄坏了,当然赔!”
离行瑾看着影七,真恨不得一口把人吞下去。
忍了忍,还是狠狠揉了把影卫柔软的头发,亲了上去,低喃道:“今天怎么这么知道讨朕欢心?嗯?”
也许眼前的人还并没有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影卫已经把离行瑾这个人算进了自己人的行列中,除离行瑾之外,其余皆是外人。
而这份姗姗来迟的“不知不觉”,让离行瑾在漫长又绝望的等待中,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第31章
离行瑾轻点影七的鼻头, 柔声道:“以后想要什么都说出来,朕能给的,都会给你。”
他没什么不能给的。
影七鼻头一阵怪异的酥麻, 肩上被离行瑾翻开的小包袱掉了下来, 他接住,手忙脚乱又绑上了。
然而到最后影七的月俸离行瑾也没有拿出来,因为作为一个根本不需要为银子操心的一国之主, 他手中根本没有所谓的金银, 玉在他这里都是最小单位。
离行瑾当初之所以会嘱咐准提宫那边不要管影七的月俸,完全是抱着点捉弄和赌气的心思。
他对影七的失忆感到庆幸,但又失望于对方的遗忘。
好似过往那些年,他努力在这人身上留下的痕迹,都在那么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这不是谁的错,可他总难以释怀,以至于如今看着人在眼前, 却要逼着自己不要去回想两人在一起的快乐过往。
他怕他想得越多, 骨血里的暴虐就再藏不住, 伤了他最重要的人。
他不想让自己后悔。
以前的宋琦不爱他, 从对方背着他联动大将军和帝师想要逃离他身边的时候,他就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可现在的影七让他看到了希望,他可以在夜里重新抱着人睡, 可以肆无忌惮毫无理由地宠爱对方, 甚至可以用冰冷已久的唇去触碰那人身上对他敞开的地方。
他吻了人的发,犹不满足,轻捧着影卫微红的脸,薄唇辗转,一路流连, 最后停留在那张柔软淡红的唇上,不容拒绝地撬开了内里紧咬的贝齿。
空气中传来暧昧的啧啧水声,良久,影七抵在离行瑾胸前的手越发用力,他面带粉红,扬颈承受着离行瑾霸道的亲吻,他断续喘息着,像涸泽濒死的游鱼,明知前方是沙中蜃楼,依旧嚅动唇舌,拼命汲取着那危险深处的一点慰藉。
等圈在臂间的瘦腰彻底软了下来,离行瑾才意犹未尽放开了影七,双唇分离,银丝藕断丝连,离行瑾眼神暗沉,拇指摁在那短短的银丝上,“啪”的一声,相视的两人仿佛听到了它断裂的声音。
影七如梦惊醒般,用力挣开了离行瑾的怀抱。
断裂的一部分银丝挂在了他的嘴角,贴在皮肤上,失去了口腔的温度,变得冰凉,激得他浑身一阵轻抖。
离行瑾任他逃开,暗沉的眼神却如影随形。
他拇指在下唇一抹,舌尖伸出,轻舔了唇边,才哑声缓缓道:“为什么躲,讨厌还是……害羞了?”
影七眼睛微闭,睫毛在轻颤,带粉的红晕在裸露的肌肤上疯狂蔓延,中毒一般迅速。
修长的手用力扒在门沿上,干净的指甲盖一半白一半粉,他欲逃又止,说不出一句话来。
离行瑾见状,发出低低沉笑。
影七的表现,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他想了想,把腰间的一枚小玉雕饰品摘了下来,走过去把影七的手从门沿上一指一指掰开,抓着他的手,将玉雕放在了他的手心,随口道:“拿着去玩。”
离行瑾抓着影七的手,来回摆弄着,眼睛却是在盯着他手心里的玉雕认真地看,让影七犹豫该不该抽回自己的手。
影七只好强迫自己也去看手心的玉雕,很漂亮的一个雕刻品,一张白玉底座,凝白如乳,上面坐了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兽,那小兽的风格和他如今脖子上戴着的刻了小肥鸟的青玉异曲同工,身材略微夸张了些,又胖又憨,不过因为是幼兽,倒显得很可爱,尤其怀里还抱着青嫩的翠竹在啃。
翠竹那里设置了小机关,影七看着离行瑾轻戳了一下小兽圆脸上的黑色鼻头,那约莫是墨玉做的鼻尖扁下去一点,小兽怀里的竹子便掉到了他的手心。
影七莫名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他认不出这是什么兽类来,此时被精巧的玉雕吸引了目光,也顾不得刚刚的羞恼了,不由问道:“这是什么动物?”
离行瑾笑着拿起一手就能包住的小玉雕,用小兽的头戳了下影七的鼻头,道:“这是食铁兽,川地一种有名的兽类,因传说能食铁而得名。不过后来被证实它们只吃些竹子之类,瞧着憨笨,却很是烈性凶猛。”
他把东西放回影七手中,摆正了冲着影七的脸:“倒是跟影七一个模样。”
影七一指头戳翻小兽,让对方在手心狠狠翻了个跟头,他抬头,眼睛微微睁大,有些不敢相信。
他纠结道:“它有点胖。”
“哈哈哈,”离行瑾大笑,“五十步笑百步,你像它这么大的时候,比它还要圆。”
他记得阿琦八岁之前一直都是个圆滚滚的团子,初时他还担心长明宫伙食不好,小家伙跟着他要吃不少苦,结果这团子总有办法从各处偷来吃食,不但每天因为爬上爬下而武艺见长,小身板也是越运动越圆。
彼时他刚通过先皇心腹成功联系上帝师,得以暗中跟随帝师学治国之道,每日坚忍刻苦,三餐无继,很是难熬,如果没有那小小的凶憨团子的“保护”,他的胃疾也许还要再重一些。
离行瑾从回忆中醒来,便见影七正摆弄小兽身子的手收了回来,脸上如同孩提时活泼的神情慢慢散了下去,显出平时的清冷模样来。
他微怔,才知自己说“错”了话。
笑叹一声,离行瑾把人抱住,将“错”就“错”:“影七是孤儿,是不是想知道自己何时进宫,这些年又做了些什么?”
他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影七身上,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对方对过往的执念?
如今他初尝感情得到回应的甜头,便决定告诉影七“真相”。
“你一直陪在朕身边。”
“影卫一职,之所以为‘影’,便是暗处之影,以影护主,你是朕唯一、真正的‘影卫’,因为不为外人知晓,所以一开始没人知道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