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言危行[古代架空]——BY:耍花枪

作者:耍花枪  录入:09-17


宫人年纪差不多,十五的楚衣在宫人中尤为扎眼。肤色不白,也不施脂粉,那双脚很大,像是赤足在地上跑过很多回,生得粗糙野蛮。

泽兰摸着自己的脚想象生得很大的样子,心里偷偷羡慕。她要是生着那样一双脚,是不是就可以跑得很远了?

“你没有去过外面吗?”

泽兰听见一个陌生女孩子的声音,寻常普通,听不出粗糙也听不出野蛮。

她知道那是楚衣,罩在宽大衣袍里的身体往那边倾斜了一点。有时候泽兰甚至会怀疑,这样层层叠叠的衣物也是限制她行为的一种手段,她根本无法独自拖着衣服走动。

“她们不让我出去,说是会受伤,听她们说,受伤会很疼。你是从外面来的吗,可不可以告诉我外面是什么样子?”

她听见了脚步声,楚衣的声音在更近的地方响起:“外面的天空很大,天是蓝色的,太阳挂在空中,是红色。”

泽兰面上露出迷茫,蓝色,红色,在她耳中都是没有具象的词汇,她不知道其中的区别。

冰凉的东西贴在脖子上,泽兰瑟缩了一下,冰凉的东西还是没有移开,她抬起手想去碰,楚衣在旁边说道:“感觉到了吗?蓝色,是凉的。”

泽兰伸手碰到了那冰凉的东西,手指却一痛。她感觉到有什么从痛的地方涌了出来,一时吓得愣住,茫然无措。

一只手牵着她往痛的地方碰,温暖的液体沾到了手上,楚衣又说:“暖的,就是红色。这就叫受伤,你现在知道疼是什么样了吗?”

泽兰不知道楚衣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其他宫人见到她的时候都发出了尖叫,口中说着自己该死,不该把公主独自落下,害公主被利器割伤。

泽兰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的心里对楚衣生出一种恐惧,与之共生的是好奇和靠近的渴望。

楚衣如同那片割伤她的利器,也将重重包裹她的束缚破开。她妄图将这道裂缝撕得更开,似乎可以藉由此窥见天光。

她想与这异类更近一些,因为她也是这深宫中的异类。一个被圈养的象征物,看不见,那些暗地里的窃窃私语便听得更清楚。

楚衣开始接近她,和她越走越近,宫人们的劝阻换来的是她的厉声呵斥,那是第一次对她们说出重话,即便那所谓的重话只是一句:“走开!”

楚衣在旁人走后笑话她:“被圈养的人偶是没有资格发脾气的,因为你不知道下一次会喝的是什么,吃的是什么,有没有被人唾弃过。”

泽兰不信她们会那么坏,明明所有人都对她很好。

楚衣的笑声变得古怪:“对呀,反正你也看不见,你是尊贵的公主殿下。”

泽兰双眼空洞地朝着她的方向:“我不想当公主,如果可以看见,如果可以自由。”

那句话,泽兰说得很认真,却是心知绝无可能实现的情况之下的认真。

楚衣拉着她的手,将缠着麻绳的刀裹进她的手心里:“你发誓,说不定我会可怜你。”

泽兰的犹豫只因为疼痛,她惧怕疼痛,但她还是在楚衣的笑声中割破了手掌。

不知道楚衣做了什么,泽兰在几日之后突然能看见了。她看着面前陌生的一切,心中只有恐惧。

身边守着的人口中发出了楚衣的声音,泽兰盯着她看了很久。

那是一张有些平常的脸,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她的复明引来了父亲长时间的停留,泽兰希望为楚衣谋得奖赏,告知了父亲是楚衣帮的她。于是楚衣被父亲带走,之后的几天都没能回来。

再次见到楚衣,却是在不久后的祭祀大典上。楚衣身着异服,站在祭台中央。那身装扮简单到极致,与周围那些人身上重重包裹的礼服截然相反,不像泽兰见过的任何一种。

身旁的宫人说,那是蛮夷之地的装束,楚衣是蛮女,她要求穿着本族服饰进行祭祀。早已灭亡的部族,穿着那样的服饰难道就会归来不成?她还不是屈服于大国威严,为国主祈福。

身后人的嗤笑传入泽兰耳中,渐渐她什么都听不清了,只依稀辨别出“国运昌盛”、“君王永驻”、“长生永乐”之类的话。

祭祀之后的国主开始扩张军队,对周边的侵略逐渐增多,次次告捷。胜利煽动战意,最后演变成四处征战,侵占他人领土越多,越是野心膨胀,战事似乎没有停歇一刻。

泽兰坐在深宫之内,她能看见东西了,却依然不能看见这世间。她眼前只有这一片宫墙,和方寸的天空。

楚衣晃着她那双自然生长的脚,笑着说道:“快了,你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世事如同风云变幻莫测,国主战死,都城被破似乎只在朝夕之间。

武将明昭闯入宫中营救公主,带着公主和一部分宫人离开。在他的运作之下,泽兰毫发无伤地从暴军中脱困。

泽兰坐在马车里,不敢回头看一眼从出生都不曾离开过的皇宫。

她从未想过离开这座宫殿是以这样的方式,那一年,她十五岁。

楚衣跟随在她身边,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烧杀抢夺的混乱场面:“你的子民被杀了,你就没有任何想法吗?”

泽兰怔怔看着眼前的膝盖,抬起手捂住了脸。

她应当……她应当悲痛的。

那是她的子民,她是公主,理应悲悯。可她所痛苦的,是她根本无法承担公主的责任,她只想逃离这里,走得远远的,抛下所有与那座宫殿相关的一切。

“亡我国者,我必亡之。喜好征战杀戮者,使其死于征战杀戮。不配其位者,使其流亡。”

楚衣的声音像是诅咒,一字一句砸在心头。泽兰明白了什么,却像是失去了反抗能力,连怨恨都生不出来。

她死在了流亡途中,在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得到了解脱。

可她又见到了楚衣,那个诅咒如跗骨之蛆,再度爬满她的身体。

听过泽兰的讲述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戴玉玉看不得泽兰哭得可怜,将她带离安慰。

狄斫从自己的思考中回过神,毫不意外地看见秦霄蜀盯着他,好在张三鳣和高陵临时有任务,此时不在边上。

“你怎么想?”狄斫走程序似的问了这么一句。

秦霄蜀摇摇头:“我没听,没兴趣。你不是有事需要我帮忙吗?”

狄斫忍了忍,没忍住:“我让你留在这里,就是需要你一起分析!”

秦霄蜀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如果没那么刻意还是有一点可信的。

“按照泽兰的说法,楚衣就是当初召唤重九降临人间的人。”狄斫试着说出自己的看法,“那只眼睛又是怎么到楚衣手中的呢?”

狄斫认真思索,秦霄蜀知道他很想将那只眼睛从楚衣手中拿回来,可惜那只眼睛有着重九一半的力量,来硬的造成破坏太大,狄斫肯定不允许。

他只能打起精神,和狄斫一起“头脑风暴”。

“有人捡了漏。”秦霄蜀正色道,“我们在讹兽的建议下,取出他的双目,并未确定他的死亡。遭遇天谴身消之后,那双眼睛自然不受我们掌控,下落不明,看来就是在那之后有人找到了。”

“一只在陆道林的老鼠口中,或许是畜生觅食无意间吞下的。另一只出现在宫中,只能是人为。”狄斫忽然站起来,“那副画!”

和楚衣尸身一同出土的画,所描绘的正是那场召来重九的祭祀,画面中的女巫是楚衣本人,那根本就是楚衣自己所绘制的。而那副画中,出现了那只眼睛。


第149章 画
和上面打过招呼,狄斫再次见到了保存于研究所内的那幅画。知晓泽兰与楚衣身份后再看这幅画,画面所传达的信息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脉络一下清晰起来。

那副画画面正中画着身体曲线明显的巫女,那是身着异族服饰的楚衣。巨大篝火是焚烧祭祀牲畜的圣火,而周围的人则是参与大典的古郧国皇族与贵族们。

狄斫找到秦霄蜀点出的位置,在画面的一角,比身边人稍矮些的人正捧着那颗眼睛。

“这幅画画的并不只是一个场景,而是两个。”狄斫思索着,说道,“许多古画卷、壁画都是如此,在同一画面展示不同时间段的场景,这里也应当是如此。”

中心的场景绘制的是祭祀现场,而这角落位置所画的,是有人找到那只眼睛后,进贡给王族的情形。

接下那只眼睛的人比周围人要矮上许多,画法和周围人一样简单粗糙,狄斫不觉得接下那只眼睛的人会是楚衣。

他问出自己的疑惑:“虽然那只眼睛现在被楚衣拿着,但送入宫中的物品,应该轮不到楚衣去接吧?”

“除非国主是个侏儒,不然不会矮其他人那么多。”秦霄蜀看到狄斫眼中的不确定,替他说出了那个猜想,“这个人可能是泽兰。”

如果拿到眼睛的人是泽兰,那么……这意味着泽兰没有和他们说出全部实情,她还是有所隐瞒。

绝大多数人都会如此,不一定是出于某种私心,或许只是下意识的本能,在描述时选择只说出有利于自己的部分。

同一件事在不同角度看来,呈现的样子也是不同的,再客观的描述,也不一定是真实的情形。因为从一开始,它的视角就已经是偏颇的。

不清楚具体情况,狄斫不愿恶意揣度他人,他更希望泽兰是真的无辜。

就算是无意间造成了严重后果,也好过这世间再多一个恶人。

“有没有可能,”狄斫看向秦霄蜀,“呈上那颗眼睛的人,是也行的先祖。”

秦霄蜀回望他,低声道:“你是说他们身上流淌着的那滴血,有可能是他祖宗在寻找重九时得到的?”

狄斫犹豫片刻,点了头:“否则无法解释童家先祖身上会有重九的血。”

张家那本杂记所记载,童家先祖入深山,遇仙人,得到一滴仙人血,不仅长寿,还获得了神力。可这记载与司阙在阴间所见“吃人”的场景完全不同。

杂记中记载的只是听闻,相较之下,狄斫更倾向于司阙所说为真。

假设司阙所见到的就是当年的场景,童家先祖获得那滴血的途径,是在某种绝境之下吃掉了某个人。那就是说,得到重九馈赠的其实另有其人,通过嗜血食肉,那滴血转移到了童家先祖身上。

“那个不知名的人,帮助重九活了下来,作为交换,重九给了他一滴血。”秦霄蜀像是喃喃自语,“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救了个什么东西。”

狄斫不置可否,继续说道:“靠吃掉他人苟活的童家先祖得到那只眼睛,带着它回到皇宫,呈交给国主。随着国破家亡,泽兰和楚衣流亡在外,眼睛被带到峡市,因泽兰亡故,而一同埋葬在此地。”

重九会来到这里,一定是对这只眼睛所在位置有所感应,但他一直没能找到,这或许与楚衣那能够隐蔽气息行踪的异术有关。

细想起来,如果再稍晚些处理重九,等他找到楚衣,一双眼睛集齐,下一个要找的人就是原君策。原君策绝不是重九的对手,那接下来的便是,早该陨落的神重新降临人间,再次带来灾难。

如此想来,狄斫心有余悸。

“泽兰不能往生,肯定还有其他原因,仅仅是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应该造成现在的局面。”狄斫拿出手机将那幅画拍下来,“我一会儿回去写份报告,今晚你去接也行,晚饭不用等我。”

秦霄蜀一愣,有些不能接受:“晚饭都不吃,工作能有我……还有也行重要?你干脆家都不要回了,我给你去办公室支个帐篷好不好?”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显而易见的不高兴,之前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对狄斫忙忙碌碌毫无怨言。今天不知怎么,像是积攒了几天的情绪一下倾倒了出来。

狄斫多少知道他是因为什么,的确最近陪他们的时间少,这不是一两句话能摆平的,得想点辙。

他眨眨眼,忽然视线往下一扫。

秦霄蜀脸色微变,咳了一声:“你在看哪里?”

“帐篷。”狄斫面不改色。

秦霄蜀目瞪口呆:“你这是在调戏我?”

虽然不知道这个结论从哪里得来的,但他隐隐有些高兴的样子,狄斫沉默片刻,一点头:“嗯。”

秦霄蜀的笑容没有维持两秒,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你就是随便应付我两下,知道我吃这套,次次这样我也不能次次上当。”

还挺难对付。狄斫四下看了看,研究所仓库虽然没人,但有监控,他无奈妥协:“我等下和你一起去接也行。”

秦霄蜀不为所动,吐出不带感情的两个字:“也行。”

狄斫头皮发麻,领会那两个字的潜台词:你就知道也行。他咬咬牙:“晚上我去你房间。这是在外边,差不多可以了。”

闻言秦霄蜀轻叹一声:“我就想多和你在一起,这样都不可以吗?”

“我这不是让你留下了。”狄斫有些好笑,转身往外走。事情办完还是早点离开的好,在别人的地盘他总觉得不好意思。

回到车上,秦霄蜀看着狄斫系上安全带,非要拉着他一只手,狄斫口中说着这样危险,却没有挣脱。

“你有些奇怪,之前都没有这么……”黏人?狄斫一直觉得也行才黏人,秦霄蜀向来都是表示尊重理解,不过问多余的事情。
推书 20234-09-17 :暴君有个白月光[古》:简介:(入库时间2020-09-17) 晋江2020-09-16完结总书评数:81 当前被收藏数:182心狠手辣太监受×喜怒无常暴君攻月老霁晓因乱牵红线被贬下凡,成了人间谋逆未遂的王氏遗孤,暴君大发慈悲留了他一命,但却令他去势进宫,成了个只能依附于暴君的太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