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那高高在上的样子,真把自己当世子妃了?明年那位置上坐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
冉清谷没理周遭的闲言碎语,无动于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回着前来叙谈的诰命夫人官宦小姐的话。
这时,西殿内进入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在她身旁,立着位明媚耀眼的女子。
女子穿着糖粉色宫装,发髻高高盘起,珠花金步摇随步摆动,眉宇间满是桀骜骄纵,好似满屋子达官显贵都是匍匐在她脚下的蝼蚁。
冉清谷不得不承认,她很美,美的凌厉,美的让人无法忽视,同时也无法靠近。
周遭的诰命夫人们迎了上去,寒暄着:“相府夫人真是国色天香,相府小姐越发如天人下凡了。”
女子行礼微笑:“夫人谬赞了。”
王妃对冉清谷说:“那是李相的夫人与嫡女李飞鸾,我们也过去吧。”
冉清谷跟着王妃走了过去。
还没走几步,就见李相夫人迎了上来,说了几句客套话与恭维话。
二嫂苏喜亲昵走到李飞鸾身边,执起李飞鸾手,温和笑:“飞鸾小姐真是越发的美艳动人了,不愧是大溯第一美女,世子若是再见到你……”
说到这里,苏喜恍然大悟,顿了顿:“看我,多嘴,世子妃还在这里呢。”
李飞鸾瞪向传说中的世子妃,眼神充满了恶意。
她曾为了商容与茶饭不思日夜不寐,不顾脸面要求她父母去求亲。
却不想在她疯狂示爱后,世子当街表示自己钟意青楼名妓藏娇娇,她为此闹过几次自杀,颓靡了一个多月。
她更没想到的是,世子竟然一两个月后娶了北方来的一个破落小门小户的嫡女。
世子结婚那日,她大病了一场,病得不省人事。
醒来却听说世子新婚当夜丢下世子妃跑去妓院了。
为此,她更爱了世子几分,世子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是,这样的人,应该属于她的。
她看着眼前的世子妃,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在场的都能看出来空气里的剑拔弩张。
“贤妃娘娘到,朗华公主到。”一位太监喊着。
众人立刻前去行礼:“参见贤妃娘娘、朗华公主。”
冉清谷此前已经了解了,贤妃是王府刘侧妃的亲姐姐。
一个叫做刘花月,一个叫做刘雪月。
两人几乎是同一天出嫁,一个嫁给当今皇上做了才人,一个嫁给王爷当了小妾。
皇后早薨,刘花月深得帝心,生了六皇子与大溯王朝唯一的公主,因此,圣宠不衰。
这也是为什么刘侧妃敢在王府叫嚣王妃,欺负当年的王妃生不出嫡子,只因母家太过强大。
贤妃微笑着:“平生,大家快入席吧,不必如此多礼。”
众人这才起身,陆续入座。
随着大家起身,人群走动,贵女里爆发一股不小的波动。
大家看了眼冉清谷,再看看王妃,最后目光落到公主鞋子上。
冉清谷循着目光看去,这才看到公主的琉璃云纹宫鞋上缀着两颗珠子——两个紫心珍珠。
跟他耳朵上王爷赏给他的一模一样。
有嗤笑讽刺的,有看好戏的,有眼露鄙夷的……
明儿怕是整个京都都要传遍,成王世子妃精心为宫宴准备的珍珠首饰却只配被公主缀在鞋上。
第5章 他这样护着他
朗华故意提起裙子,将鞋子露在大家面前,晃了晃脚,嗤笑:“本公主的脚有什么问题吗?”
说话时,她抬眼看向冉清谷。
朗华是皇上唯一的公主,极度受宠,从小骄纵蛮横。她是刘贤妃所出,也是刘侧妃的侄女。
冉清谷知道后宅女人事多,但没想过朗华会当众羞辱他。
李飞鸾嗤笑:“这能有什么问题,公主金贵,世子妃的耳环能跟缀在公主鞋子上的一样,那也是世子妃的荣幸。”
二嫂苏喜笑得不能自抑:“公主金枝玉叶,千金之躯,怎会有不妥,饶是不妥,也是世子妃的不妥。”
刘贤妃嗔怪朗华公主:“真不懂事。”
她虽是怪罪,可无半点怪罪的口气,眼底还带着笑意。
她将目光落到王妃简醉欢与冉清谷身上,笑笑:“小孩家的不懂事,也事先不知世子妃会怎么穿戴,王妃与世子妃勿怪。”
简醉欢沉着应对:“岂敢。”
别人越是让她难堪,她越要摆出大家姿态。
冉清谷淡淡笑:“娘娘说笑了,珠宝本就是陪衬,公主端庄优雅,而紫色珠宝贵气太重,衬托不出公主的美,因而点缀在鞋上方能不失了用处。”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世子妃竟然当着贤妃与公主的面讽刺公主气质不够大气,配不上这紫色珠宝,只能点缀在鞋子上暴殄天物。
这世子妃怕是不想活了?
朗华脸色难看,厉声喝道:“你是说这珠宝在本公主这里浪费了?”
冉清谷微笑:“怎敢?自是珠宝配不上公主。”
“呜嗷——”西殿内突然闯入一只雪白小狗崽。
说是小狗崽,却比普通狗崽子大了三四倍,但模样甚是可爱。
妃嫔显贵们被吓得连连后退,为这小东西让了路。
小狗崽脚上被绑了什么,因而走路扭扭捏捏的,三步一跌,加上这狗崽很爱卖萌,因而显得十分可爱,让贵妇小姐们不由得看过去。
大家被吸引看过去时,却发现小狗崽竟然穿了鞋,四腿的鞋子上均点缀了一颗紫色的珍珠,紫色由内向外渐变,这不是紫心珍珠吗?
更让大家震惊的是,这小狗崽鞋的颜色都跟公主脚上鞋的颜色一模一样。
朗华公主勃然大怒,蹬掉鞋子,大骂:“放肆,还不给本公主乱棍打死。”
太监们拖着棍子正要上前,却听到商容与的声音:“慢着。”
太监们住了手退到一边。
商容与走上前拉住狗绳子,对刘贤妃行了礼:“娘娘恕罪,我家二狗子因内子为它做了双鞋,就与内子十分亲近,从东殿跑到西殿,冲撞了各位夫人小姐们,商容与在这里给赔个不是。”
说着,他恭恭敬敬对着四方拜了拜。
夫人小姐们对商容与荒唐行为见怪不怪了。
这人在皇上跟前都敢醉酒纵马,还有什么事儿是做不出来的。
商容与拜完,一脚虚踹在狗腿上,喝道:“该死的小畜生,穿了双新鞋就敢到处招摇,如果不是今儿皇上要看你,你以为你能入得了宫吗?回去就打断你的腿,扒了你的皮,做成狗肉火锅。”
狗崽子委屈“呜咽”了声,可怜极了,惹得人心都化了。
诸位名门小姐都好想伸手去摸一摸抱一抱。
她们听说成王世子得了一个新宠,奶凶奶凶的一条狗。
这狗个头长不大,很会卖萌,但实际却异常凶猛,能咬死一只个头比它大五倍的狼。
朗华公主脸色由青到白,再青再白,商容与拐弯抹角骂她呢。
没想到自己羞辱白毓不成,却惹得一身骚,她娇嗔拉着贤妃的手,咬牙切齿:“母妃,你看看……”
还不等贤妃问罪,商容与就请罪:“娘娘明鉴,这狗是侄儿的新宠,内子命人给这畜生做鞋时,不曾想到公主也将珠宝缀在鞋上,并无冲撞公主之意。只是当时皇上听到侄儿得了一个新宠,让侄儿带进宫给王公大臣瞧瞧,内子为了让圣上展颜,故而将王府仅有的六颗紫心珍珠拿出,自己只余两颗,剩下四颗全给狗做鞋,她也是为了让皇上开心,让诸位大臣看个新鲜。”
商容与保全了冉清谷颜面,还让他大出一次风头,他也不能不表示。
他对贤妃行了礼:“白毓有罪,求贤妃饶恕。”
贤妃淡淡微笑,眼底却僵硬冰冷:“你何罪之有?快起身吧,一家人别见外。”
王妃简醉欢嗔怪世子:“真不懂事,都娶媳妇的人,还天天溜猫逗狗。”
语气与刘贤妃刚刚责怪公主时一模一样。
刘贤妃当场黑了脸。
商容与佯装辩解:“母妃,这回真不是我的错。”
贤妃笑了笑:“世子世子妃有心了,皇上一定能体恤到世子这份心。”
商容与都将皇上搬出来了,她若再追究下去,倒显得她很无理取闹。
而且这件事,本就朗华有错在先,吃点哑巴亏就吃点哑巴亏吧。
更有者,商容与平日里就跟条疯狗似的,连皇上都敢咬上一口,更遑论是她?
朗华欲要再说什么,被刘贤妃给瞪得焉在原地,只能愤恨瞪着商容与。
商容与瞥了冉清谷一眼,恭敬抱起狗,对刘贤妃说:“那侄儿就先告退了,皇上还等着看侄儿的新宠呢。”
贤妃挥挥手:“那世子先去东殿复命,待会儿午膳后让本宫也看看世子的新宠是个什么稀奇宝贝。”
商容与笑得人畜无害:“是,也不是什么稀奇宝贝,就是一个普通畜生,学会了穿鞋而已。”
朗华娇嗔:“母妃。”
刘贤妃瞪了朗华一眼,示意她闭嘴,朗华只得回去乖乖坐好。
刘贤妃微笑:“这也挺稀奇的。”
商容与:“那侄儿告退。”
他转身朝西殿外走去,走了两步,半路又折回去,走到冉清谷面前说:“皇上刚在东殿行赏,我拿了一副耳饰,觉得很适合你。”
说着,他就将冉清谷耳朵上那个紫心珍珠耳环取下,将红琉璃梅花耳珰戴上。
他的手摸着冉清谷耳垂,痒痒的。
那红色琉璃梅花很小,嵌在耳垂上,雅致却不失大气。
冉清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去摸他的耳朵,也是第一次有人离得这样近。
商容与身上那草木清香近在咫尺,很是好闻,但他更奇怪商容与为何如此?
他不是很讨厌厌恶他吗?
他这样护着他,不会让他的心上人藏娇娇姑娘吃醋吗?
众人面面相觑。
这就是传说中要被赶出王府的世子妃?这明明就像相处了十多年的老夫老妻好不好?
李飞鸾瞪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这个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世子妃哪儿比得上她?
第6章 有点小
午膳过后就是达官显贵们期待的各类活动,今年京都的梅花开得极好,皇宫特意将举办活动的场所设在了梅园。
每年的活动内容都不一样,今年由于设在梅园,没法围猎,于是就将竞技活动改成了击鞠。
击鞠有一个别称叫做马球。
顾名思义就是骑马打球的一种活动,这项活动起源很早,不仅限于男子,在名门淑女中也十分流行,甚至在周边小国也很流行,只是形态各异,奖赏的彩头也各不相同。
冉清谷随着王妃去赛场外观看时,那边已经比了好几场。
他对这些活动没什么兴趣,就坐在场外,一口一口喝着宫里的雪梨汁。
王妃看他很喜欢的样子说:“王府里雪梨挺多的,你若喜欢,可差纯儿去我那里拿。”
冉清谷回过神来,连忙道谢:“谢母亲。”
他其实并不爱喝这玩意儿,只是他需要雪梨汁来润嗓子。
为了使得声音像女孩子,他这些天控制声音,提着嗓音用假声说话。
因而一句话说得长了,到了尾声就没气了,总是提不上来,给人一种媚懒的感觉。
所以他经常要喝点润嗓子的东西。
今天入宫说了很多话,这会儿嗓子已经冒烟了,有点哑哑的,没想到皇宫还提供雪梨汁。
这雪梨汁味道极好,有一股浓浓的清甜,里面还加了百合、野花蜜。
他正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却不想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李飞鸾站在御前,袖肘处戴着护腕,头发高高束起,一袭女儿马上红妆,英姿飒爽,须眉不让巾帼。
她看向冉清谷的方向,眼露轻蔑,唇角勾起,挑衅说:“皇上,臣女想跟世子妃对打一场,听说北方女子各个都是骑马击球的好手,臣女想一睹世子妃绝世风采。”
按照规矩,竞技的人是可以发起挑战,而被挑战者可不参与。
如果被挑战方接受挑战,挑战与被挑战的双方需要带队将对方击败。
击鞠形式多变,可一对一,也可多人对多人。
场上的人都看出了端倪。
李飞鸾是故意针对世子妃,想让她出丑。
这李相虽是文官,但对子女教导均以文武双全著称。
李家的公子各个都是上阵杀敌的好手,而李飞鸾功夫更是让威远将军甘拜下风。
她放到明面上挑衅,如果世子妃不应战,就会沦为笑柄,如果应了,李飞鸾自有后手等着她,让她在达官贵人面前丢尽脸面。
更何况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儿,怎么比得上从小习武的相府小姐。
李飞鸾摆明了想让世子妃下不来台。
咸元帝看向冉清谷,乍一看,他似乎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可他再次看去,才惊觉自己看花了眼。
“世子妃呢?”咸元帝笑着,“李家的女儿想同你击一场。”
冉清谷连忙走到御前,跪下:“皇上,白毓不能应战。”
李飞鸾得意嗤笑:“你怕了?都说北方女子武艺高强,世子妃该不会连马都不会骑吧?”
冉清谷垂首:“皇上,臣妇自知在圣前说些鬼怪之言会有辱圣听,故臣妇不敢说。”
咸元帝微微眯着眼,微笑:“世子妃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