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莲儿两字,闫岳的脸瞬间黑了八度,捏出来的笑容也瞬间消失,语气都变得有些冷冽,“我问的是真名。”
“这……这不就是闺女的真名吗?”陈娘感觉有些不明所以,这主儿的脸怎么说变就变了。
闫岳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眉头微锁,双眉倒竖,眼里闪着一搓小火苗,“我奶奶管她先前养的狗娃也叫莲儿。你作为我奶奶的侍女,口口声声地说着丫头是自己照顾大的女娃,居然会不知道丫头叫甚!你真当我闫岳处在这西苑几年处傻了不成!”
“啊?!”
陈娘吓得往后一倒,并未有人推搡,但她的动作却表现得极为夸张:“这……大少爷您听老奴说呀……”
装模做样的表演看着就心烦,不想再听眼前的老女人编谎,闫岳闭眼压着怒气说:“别当我是个傻的,滚!”
陈娘被吼的心中一突,赶紧闭紧了嘴,欠了欠身灰溜溜逃出门外。
因为喜欢,所以想要了解。
试探后发现自己不仅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就连唯一所知的那点关于他的关系都是虚假的。
不是因为隐瞒而生气,而是因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气愤。
这种欲而不得,被欺瞒的感觉让闫岳心中十分恼火。
搁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捏紧,闫岳透过房门看向空无一人的庭院,心里涌上一阵接着一阵的落寞与孤独。
“阿嚏!”
正在北苑清点货物的陈鸣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眉心微皱,有许不安。
“大少奶奶,您没事吧。这春夏换季虽然不明显但还是得注意一下保暖呀!”
出声问候陈鸣的是北苑唯一的女眷庆铃,他的父亲原是账房先生,懂点算术和写字,所以被分配到了北苑辅佐陈鸣一起数货。
女人干事总比男人要仔细点。
“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一百二十三……额……大少奶奶这给南院分配的东西怎么好像和昨天有点不一样呀?”
“不一样?”陈鸣放下手里的活计,扭头转向庆铃的方向对着满地的绸缎重新盘点了番,“一,二,三,四……五十六,五十……”
数了没一百,周俊烨溜着步子忽然在陈鸣肩膀上拍了一下。
“豁!”
果不其然,这娇小的小娘子果然被吓了一跳。
陈鸣正专心点着货,被周俊烨这么一吓,两腿一软,浑身的寒毛都炸起来了。
陈鸣捋捋胸口缓过气转头看向那个罪魁祸首,原来是周俊烨。
还没等陈鸣发脾气,一旁的庆铃先是上火地对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乱骂了一顿:“周俊烨你个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你今早出门没吃药咋地!没看见我们在忙吗?非得给我俩吓死你才开心?!”
周俊烨别过嘴挑眉看了眼庆铃,“欸!你个老没人要的男人婆,我叫唤你了吗?我叫的明明就是我大嫂。”
周俊烨不客气地回话彻底惹怒了这个从小生活在北苑的女孩子。庆铃干脆利落的抬脚,稳准狠的踢准了周俊烨的要害处:“你这张破嘴就是欠打!”
“呃……啊……!”
周俊烨受到致命打击,疼的牙齿都打战了,撒开了拎在手里的锦盒,捂着自己的小周周,腿撇成了鸭子步缓缓瘫倒在地,然后……
然后他居然在地上打起了滚。
地上本就积了不少灰尘,被他那么一滚满地的灰尘洋洋洒洒都落到了那些拿出来清点的绸缎上。
“诶呀!周俊烨你别滚了,别滚了!我们的东西都被你弄脏了。”
周俊烨还算识趣,听到庆铃的话,他还真就不滚了,改换成缩在地上嗷嗷大叫:“嗷!闫家的臭婆娘又欺负小可怜啦!”
“你你你你给我闭嘴!”
庆铃觉得周俊烨就是在耍无赖,气得直往地上跺脚。
作为旁观者的陈鸣憋着气在心里狂笑,从刚刚开始这两冤家似的打斗就让陈鸣觉得有趣。不过,周俊烨这么一直躺着耍无赖可不行,陈鸣迈出步子打算扶起穿小洋服的男人。
“咔。”
这才刚迈出不过一脚,陈鸣就中招,踩着了什么。
“诶呦!我的小姑奶奶,你看你踩到了什么!”
周俊烨也顾不得在地上打滚了,一个鲤鱼打挺直冲到陈鸣脚下捧挪开陈鸣的脚丫抓起那一串珠子吹了吹,随后又用自己袖口抹抹,仿佛这就是那什么宝物似的。
“这是个什么珍惜玩意儿,让你那么起劲得心疼?”
庆铃拎起另一处翻落的锦盒提到周俊烨的面前,周俊烨起身赶忙接过将那串红玛瑙的串子放入锦盒说,“这里面的玩意儿就是八个你都赔不起。”
这话说的……
“欸,我说你!”庆铃抬手握拳眼看又要打周俊烨一顿。
陈鸣拉过庆铃摇摇头示意她消气。
周俊烨抬眉看了眼陈鸣,嘿嘿一笑:“还是大少奶奶脾气好。”
“我脾气就不好了吗?!”
“不好。”
“你!”
“行了行了,我说两句你就和我犟,庆铃,这次我可是有任务来闫家的。”周俊烨打断了话茬。
“你能有什么正经任务!不是蹭吃就是蹭喝!”
周俊烨不以为意地提提手中的锦盒:“喏,就是这个。”
“珠子?”庆铃打量两眼,有些不以为意。
“欸,这里面除了珠子还有好多佛经,金玉什么的。”
庆铃左瞧瞧右看看这个红色的锦盒,说道珠子佛经什么的,整个闫家大院喜欢这个的只有二少爷的大老婆,明珠了吧……
“你拿来给二大奶的?”庆铃撇撇嘴。虽说她只是一介下人不能随便议论主子,但是她是打心底的看不惯二少奶奶的行事方式。
“nonono~”周俊烨摇摇头一派高深莫测的样子。
偏偏就是这副模样让庆铃看着就心烦,抬脚又在周俊烨脚上补了两脚,教训他道:
“说人话!别给我整这些洋人玩意!叽里呱啦的!”
被怒踩一脚的周俊烨忍着脚上的疼痛,咧着嘴颤着声解释:“你个暴力的老女人,这个是黄家的那个少爷送给二少奶奶的!”
黄家少爷?还是送给可喜的?
第28章 陈鸣
干完活,陈鸣捧着午饭照常给闫岳搬去。
他来到闫家已有一个半月,除了忙碌外,吃喝穿并未出现过什么差池。
至少比他以前过的流离日子好多了。
陈鸣知道这一切都归功于闫岳。
整理颜容,抹去脸上的疲惫,陈鸣微笑的推门而入,然而面对他的并不是闫岳如往常和煦的微笑,换之而来的是一张青黑不善的面孔。
闫岳这是怎么了?表情有点不对劲阿……
将饭食如往常的端到闫岳的面前,陈鸣掐起一块他最爱吃的红烧肉递到他的嘴边。
闫岳别过头,不去看那块肉,将视线移到床内的方向。
这是咋了?
闫岳本是想等陈鸣来时好好教训这个满口谎话的小姑娘。但当他看到丫头规矩乖巧端饭的模样,提到嗓子眼的怒气一下子又吞回到了肚子里。
他就这么让自己憋屈着,憋着憋着脸就更青了。
看闫岳表情不对劲,那略微翘起的双唇以及扭成麻花的眉间,陈鸣就知道,眼前这个老大不小的男人是在生闷气。
放下手中的筷子和筷子上夹着的肉,陈鸣叹气:
这个闫家大少爷不会还在纠结我的名字吧,真是一点都不成熟。
提过闫岳搁在床边的手放在自己的左手心上,用右手在他的手掌上写道:
大少爷,你别在我的名字上纠结啦,你大可唤我莲儿就行。
莲儿这个名字可是自己苦想很久才想起来的。
陈鸣本以为告诉闫岳名字后他会消气,可没曾想,那只会让他更加气愤。
握住他的手,翻过身用力将他摁在身下,手肘扣住他胳肢窝下的位置使陈鸣不得动弹,闫岳脸上严峻,几乎是压着怒,一字一顿地对着陈鸣说道:
“你还在骗我。你把我当什么?你根本不叫莲儿,你到底叫什么!”
有些恐慌地看着闫岳瞳中那燃起的愤怒,陈鸣仿佛看到了一头火红的恶兽正打算伸出他的利爪将人剥皮食尽。
向来温柔的人生气起来可是很恐怖的。
陈鸣害怕,他说不出话,也不敢说话。一道水光开始在他眼中流转,他觉得自己很委屈,闫岳连个名字都要和自己犟气。
看身下柔弱“女人”一副要哭的表情,闫岳又有点舍不得,稍微冷静后,他对着丫头冷冷地说道: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那你倒是先放开我的手啊…
陈鸣瞅了眼被闫岳禁锢的双手,闫岳咬牙松开握住陈鸣的手将身子往内一倒又躺回了床上。
这是闫岳第二次和丫头躺在同一张床上,自从新婚后,丫头就把自己的床铺搬到了外房。那时闫岳就当丫头年纪小,还羞耻于和男人共眠。可现在想想,没准身边的女娃就是嫌弃自己,压根就不喜欢自己。说着照顾自己也不过是迫于奶奶的压力…
闫岳的心凉得透透的。
陈鸣从床上爬起,半跪在床铺上,看着横躺在内出神的闫岳犹豫了半刻,他拿过闫岳的手轻点一下。
略微的痛意窜过他的神经接收到他的脑内。
写到:我叫陈鸣。
陈鸣…
陈…鸣…
不知怎地,闫岳就觉得这次丫头说的不是谎话。他又握住他的手轻拉他入怀,将怀抱转为实实的圈紧。
陈鸣觉得感受着闫岳抵在自己脑上的下巴,拢在自己背后有力的臂膀觉得有点勒……
“别动。让我知道你是真实的。”
我本来就是真的……
“丫头以后一定要和我说真话好吗?全世界都可以骗我,唯独你,我不想你骗我。这样…我太寂寞了…”
陈鸣在闫岳怀中点了两下头。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除去名字的问题,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呀…
得到陈鸣的确认,闫岳松开他的怀抱,恢复以往的温度,微笑地冲着陈鸣笑道;“你看,你这会儿把我气得上半身都能动了。”
…那我如果告诉大少爷其实我可以说话就是说得难听,不能说得太多外,他是不是会气得整个人都四肢健全了?
不敢多想,陈鸣摇摇头甩去脑中的想法。
“傻丫头,在想什么,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陈鸣低头轻摇了两下表示自己没想什么。
“傻。以后莫要再瞒我了。”
闫岳冲他额间一点,眼里尽是宠溺。
……………………………………
“二少奶奶,这是黄家那小子送来的谢礼。说是上次谢谢您帮他送戏票给大少爷。”
“哦?”可喜挑眉撇了眼丫头手里的红色锦盒,盒子是用上等木料做成红色的底料漆和金丝烫纹的制作也很精细。这个盒子看起来就价值不菲,不亏是黄家人的手笔。放下手上记账的笔墨,可喜说道:“拿过来吧。”
“是。”
接过丫鬟手里的盒子,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它的封顶。结果看到里面的东西,气得他脸都青了。
将锦盒冲外扔去,可喜大骂一句:“去你妈的佛经!”
人人都知二少奶奶不是二少爷的原配,二少爷的原配原是范家的二小姐明珠。明珠为人厚重,毫无心计便被这个二老婆给比了下去,身为二老婆的可喜这才成了闫家的二少奶奶。
而明珠自被夺取地位后便在西苑最里的房内,每日念诵佛经上高香,但求一个清净。
送二少奶奶佛经,这黄家小子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第29章 照顾是一辈子的事情
瞅那中午闫岳推搡陈鸣的劲道可以看出闫岳恢复的情况不错。
晚上是陈鸣照常给闫岳按摩的时间。
陈鸣乖巧地坐在床沿为闫岳按摩疏通经络,低眉垂眼很是乖巧。
“瞧鸣儿身子瘦,手上的活儿倒是不虚。”
陈鸣力道捏切的甚好,虽然身子消瘦但男人的筋道都是在里,舒服得闫岳忍不住嗯哼一声。
这一叫陈鸣心中一愣,自己的手上功夫当真如此得劲?他抽回按压在闫岳手臂上的手爪往自己肩膀上又揉捏两下。
感觉一般般,并没有闫岳表现出来的那么爽。
闫岳被陈鸣的举动逗笑了:“丫头可是揉累了给自己舒缓?累了的话不如……躺下来?”
闫岳眸中多徐不怀好意在里头,陈鸣觉着闫岳现在就像老师说的那等羊上钩的大灰狼。
陈鸣才没那么傻,他拍拍两口宽袖打算回外房的小榻上歇息。
“不准。”
闫岳拉住陈鸣的手腕。原先自己动不了手,现在能动弹了还能让自己到嘴的小肥羊飞了不成。
闫岳可不是那种扭捏斯文的大家子弟,整天扯那些礼仪树风的都是那些没出息的掉书袋的小生干的。他可是乘马快意杀三洲的王将,即使虎落平阳,那也是头会嗷会捕的雄虎。
硬扯回陈鸣将他强摁回床沿,闫岳眼中不可闪灭烈火熊熊烧着。大约是男人本能的作祟——能够行动后总想证明自己,尤其是在心怡的人身上证明自己的强悍和英姿。火燃得越旺这个男人此时就有多悸动,也同样的,他的曾经被压的又多沉。
陈鸣理所当然地看出了闫岳现在那股子的兴奋劲儿,不忍心泼他冷水,陈鸣无奈地心中叹气依着闫岳,他蹬掉脚上那双绣花鞋将自己缩到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