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老师让我做的温柔的人那样,陈鸣想温柔的对待已死之人,而不是像花泗那样把人随意丢到乱葬岗这般。
“他的尸体在泉州最大的墓园野地边,你想去便去。不过那个地方可大得很,我已经忘了他被扔在哪里。”
看来花泗也不是无心到底的人,陈鸣点点头道谢,“谢谢,你可以告诉我你想要的。”
“呵呵,想要的不必,到时候请我去你府上喝茶就行。”
这话分明还是想傍上闫岳的意思。陈鸣脸上略有不悦,他起身朝出口方向走去。
“这点恕难从命,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撑着下巴,笑看陈鸣离去的方向,花泗似扯出一抹嘲讽的笑,那笑容中又似乎带着嫉妒。
“恕难从命……你居然还会用这种词了,你可真是幸运的人。”
陈鸣幸运也自当不幸,他的幸运与不幸相惜。
出门后,陈鸣没有闲住身,他弯腰进入洋车内吩咐赵岭往最近的墓地开去。
赵岭也没来这几天,他摸索着地图,开过大大小小街巷,绕过无数山野林地,期间还询问不知几位知路的老人,才带陈鸣到达墓园。
陈鸣去的不是墓园,他随手摘取地上一束的小黄花往墓园另一边的野地方向走去。
墓园的天总是压得很低,天色暗暗的飘过几朵灰蒙蒙的云,空气中也都是股诡异的杂草味儿,更让人抑郁的风景是墓园那炯炯树立的块块灰色墓碑。
有墓者,有灵魂安当的地方,没有坟墓的,那只能抛尸在他的荒野。
花屋不过是区区一个怜人,能死在墓地的野外也不错了。
陈鸣决定为他守灵七日。
因为到今天,正好是死期第六年358天。
陈鸣要在墓地住上几日,赵岭先开着他的小洋车回了闫府,他现在担任闫家新任的管家不能一直在墓地待。
赵岭在闫岳居住的地方问溜一圈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觉得奇怪他随意揪住一个下人问道: “岳爷呢?”
下人低头恭恭敬敬回复:
“岳爷正见客呢。”
闫岳从没遇到过那么让他头疼的事,比陈鸣记不得自己更头疼的是,眼前花枝招展的男人嚷嚷着非得和自己攀上什么关系。
闫岳刚从泉州民党中央馆回来,就被站在闫家外的花泗逮了个正着。
花泗站在厅堂中央抬头张望着闫府的布置,要不说是大款,这屋内的布置居然统统都是用上好的沉香做的,那房梁的雕刻,柱子的纹路,一看就是百年名匠家族雷家做出来的东西。
在厅上的古色桌台上还摆放着雷氏烫样的模子。
真真有钱。
“你……说,你和陈鸣有关系,是什么关系。”
闫岳坐在主位上警惕得看着中央,眉若青黛,两肩消瘦的男人。
男人长相堂堂,但他身上散发的一股难以接受的俗气让闫岳难以接受。
男人侧目对闫岳媚笑声,他看了一旁的木椅一眼,没经过闫岳的同意便坐下了。
“我算是陈鸣的救命恩人呀。当初陈鸣落魄在街头乞讨可是我收留他的。可物是人非,当初一场意外,他就和我失散了。我早上见着他,心里放不下,所以想来这再见他一面。”
“他和你说他住这的?”
花泗袖口覆上嘴笑看闫岳一眼:“不然呢,我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来见您是吧。”
得到花泗的回答,闫岳松下口气,既然是陈鸣的恩人那也就是自己的恩人。
“你是怜馆的人吧,鸣儿还未回来呢。”
“咦,陈鸣连他是怜馆的都告诉您了?”花泗原以为眼前的人是不知道陈鸣以前在怜馆待过才和他好的,本自己也想装一个清高子弟,看来不用了。他变幻神情,眼中多出一丝谄媚,“那您可知我是怜馆的头牌。”
闫岳上下打量花泗一眼。
“我只知道鸣儿要去怜馆,不知他原来是怜馆的人。不过,这个对于我来说无关紧要。至于您是不是头牌,我就更没有心情关心了。今儿鸣儿不在,公子还是回去吧。”
这男人竟比自己想象中的冷漠,明明表情很和善,语气中却要赶我走的意思。
生怕大款不在自己控制范围内,花泗起身采用柔情攻势。
“小的也是可怜之人,听鸣儿说您是个心地非常好的人。所以此次来,我还有事相求。”
说着花泗眼中闪出两滴水花,看起来楚楚可怜。
“额。什么事。”
闫岳看别人在他眼前哭哭啼啼就觉得尴尬。
“您知道,我那花馆开馆时间很长了,客人也是一波一波的,但人总喜欢喜新厌旧,渐渐得,花馆的客人就越来越少,眼见着资金就下不去了。您可不可以帮帮我……”
说着花泗上前两三步走到闫岳身边,眼中带着渴求。闫岳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儿,和陈鸣身上很像。
当然这也是花泗刻意安排的。
心软下,闫岳点头:“你是鸣儿的救命恩人。我当然会帮你的。”
“真的吗?!”
花泗似做高兴一把抱住闫岳,在他的脸上亲上一口,“谢谢!”
……
花泗突然的亲吻让闫岳的脸很难看,被男人亲真的很恶心,一大老爷们的这么可以做出这种动作,你们江南的人都是这样扭扭捏捏的吗?
忍耐中,闫岳强笑一声:“不客气。如果没事还请回去吧。”
花泗挑眉看眼闫岳,行为越发大胆。他凑到闫岳的耳边小声道:
“我看爷不介意男男之事,如果有兴趣也可以来花怜馆找花泗呀。花泗一直等您。”
说完,他朝闫岳耳边吹口气,淡笑声小跑出厅房。
闫岳差点没恶心出病,就算自己再久没有享受过鱼水之欢,他也不会找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吧。
花泗前脚刚出,赵岭就跟着后脚进屋。
“诶,岳爷您谈完了?我有事和您说。”
“有事快说。”
闫岳不耐烦地瞥眼站在门口的赵岭。
“额……”
赵岭委屈道,“岳爷我是想说,嫂子他要在墓园住七天。”
“他去墓园干什么?”
“好像是为朋友守灵。”
“哦。”闫岳挥挥手,“正好,最近韩熙那个老头偏要和我缠上几场饭局,不方便扯上陈鸣。让他去那个地方呆着也安全。”
赵岭点头应是。
第99章 喝酒
陈鸣没在新迁的家中呆过一天便匆匆赶到墓园去住,这一点让闫老太太觉得晦气。
可现在的闫家全权已经交给闫岳,房地产不动产和动产都在他的手里。闫老太太迫于闫岳的压力只能把这股无名之火吞到肚子里。
闫岳那边,大早上的他就被一批身穿黑色大衣的男子开车接走。
要参加特地为他准备的欢迎会。
民党在泉州的根据地距离闫岳的新家不愿,就是五六条大街的样子,车开了没十五分钟就到了写有“宴宾楼”的建筑前。
宴宾楼的风貌还是保持着古代的建筑样式,这里的环境没有闫岳原先居住的小镇被洋人侵蚀得严重,大多数得建筑和路子的铺地技术,桥梁,河道上的盖帽船都保持这原先江南该有的风情。
眼前的宴宾楼为了迎接闫岳的到来,高高挂起一串串黄色的灯笼和一条写着欢迎词的横幅,红木做的圆柱和高粱挂着的黄色格外显眼,让经过的人忍不住回望一眼,
住在周围的群众只知道,东南军的将领韩熙要摆宴迎接某位大人物的来临,却不知那大人物究竟是谁。
三三两两的辫脚小儿躲在柱子后好奇地盯着闫岳从高级黑色洋车内一步步走下。
男人一身傲气,脚步生风,面容深邃不像江南之人,严苛的眉目中却夹带着一股温和的气息。
韩熙听到门外汽车的鸣笛声早早出门接待闫岳。
闫岳虽说已不是东南军的将领但党中的身份位置可与他差不多。
“哈哈哈,闫岳小儿!”
韩熙故作亲昵地主动握上闫岳的手,他昂头盯着闫岳的深目露出油腻的笑容。
韩熙一直不待见自己,这般亲密的举动一定有鬼。
闫岳呵呵一笑,也用同样装出的热情反握住韩熙的手:“韩熙叔叔也好久不见啊。”
“是呀,是呀,上次见面还是在党会,你说你也不给我写个信慰问一下什么的。让做叔叔的我很难过啊。”
闫岳心中冷笑,叫你声叔叔还真登鼻子上眼,上次党会要不是他从中作梗韩冉还不至于当上镇长。不过等眼前这个老男人知道自己心疼的儿子已经死了不知如何作想。
闫岳一直握着韩熙的手两人并排走上宴宾楼的二层,等到了一个空大的房间里他们才把互相的手松开。
闫岳下意识地观察番四周的情况,发现没异样后他才用自己的衣服悄咪咪擦擦刚刚和韩熙握过的手,坐下。
“呀,闫岳小儿,你这次来江南所谓何事?”
韩熙也不含糊直接将话题推到闫岳身上。
“哦。”
闫岳喝口茶水,对韩熙笑道,“我这次来江南是为了辞退民党的职位的。”
此话一出可惊呆了韩熙和在场的其余党众。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我没开玩笑。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想参加这世俗的是非。但如果我要是突然不接受党的任务,党一定会派人下来捉我回去。与其这样,还不如我自己来请辞。”
更重要的是,只有撇去民党的麻烦才能加入靖党和你们这群害虫对着干。
当然这是闫岳心里的话,不会摆到场面上说。
韩熙这下心虚了,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以前他明里暗里对闫岳做过不少坏事,不会被他发现了吧才退位的。如果闫岳把这些事情上告给总主席他还不得玩完。
“这上级官员请辞肯定要经过主席的,主席现在在明州办事呢,你可以缓缓这件事,你再想想是不是真的要退党。”
闫岳垂眼转着手中的酒杯。
“叔叔对我做的事我不会到处乱说的。这次岳儿只是单纯想要辞去职位和我的妻子做一对比翼鸟。”
还真发现了,韩熙只能换个攻势。
“那你和你的妻子感情真是好,天下居然有如此美人能让威风堂堂的将军折腰的。不过辞去职位的事情可不是玩玩的事,你就算担任职位也不是不能和你的妻子做一对鸳鸯。”
韩熙眼中露出一抹精光,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推给闫岳。
闫岳看韩熙一眼欣然接过那张纸条。
打开纸条,纸上书写的竟是一串英语。闫岳曾学过这外语多多少少能读懂。
大概纸上的意思是想要自己暗自与洋人合作,帮助他们卷土重来。
原来韩熙还与洋人在谋划这种事情,也不知道主席知不知道。
韩熙笑眯眯地举起酒壶对闫岳说道:
“这事儿成。我们就能在泉州建立一个新的政府,管什么民党靖党乱七八糟的党派都会被洋人制服,等他们制服这片领地后,我们就是他们的代理人。吃穿不愁,那时候你和你心爱的妻子也可以享受一辈子的舒坦的日子呢。”
闫岳摩梭指腹,扯笑一声:“真是不错的注意呢。不过——我可没兴趣。”
韩熙啧口声,“我现在已经将这个事告诉你,你想退民党我也不阻拦你,只不过你知道这个消息后就注定是和我们一条船上的蚂蚱。如果事窗东发,不仅党要杀你,洋人也不会放过你。”
闫岳冷笑一声:“那我告密呢?”
韩熙抽出圆桌地下的手枪对准闫岳的脑袋,“那我现在就崩了你。现在,你不加入也得加入。”
闫岳慢悠悠地起身,他双手插着口袋居高临下的戏谑着正拿着枪指着自己的韩熙。
“你不会杀我的。如果你现在杀我,你会觉得——你下手太轻了。我后面还有人呢。”
韩熙瞠目对视闫岳会儿,还有人是指有奸细吗,什么时候……突然,他喷笑出声:
“哈哈哈,叔叔拿枪和你玩玩而已。”
他放下手中的枪笑看闫岳一眼,闫岳半弯着眼也笑道:“岳儿自然不会告发叔叔的,我父亲和您关系好的很,我怎么忍心让叔叔身陷囫囵。”
韩熙尬笑声,他拍拍手招呼门外等候良久的歌姬和少爷进屋。
有钱人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爱好。
似水柔和的姑娘们依在一旁的椅上弹奏着琵琶,三弦,古筝等乐器,幽幽江南小调缓缓入耳。而他们几个大老爷们身边却围坐着年轻美貌的男子,其中一个男人还是闫岳认识的。
陈鸣的从前的恩人。
闫岳盯着他依偎在韩熙的怀中的人儿脸黑了八度。
“呦,岳儿脸色看起来不好啊,是这些小哥儿不合心意吗?还是说,你盯上我怀里这个花泗美人儿了?”
说着韩熙勾了下花泗的鼻子,花泗娇俏声:“韩将军就算让花泗走,花泗也不会的。”
第100章 你做过那种事吗?
“花泗果然喜欢我。”
韩熙对花泗的话很开心,而闫岳这边的脸色却越发不好,他胡乱装作吃酒的样子敷衍的结束了这场聚会。
“今天只是我们两吃一顿,明儿我还打算领你去见见其他人,你可不要拒绝哦。”
诀别时,韩熙堵在门口诡异地盯着闫岳。闫岳眼低暗下一片阴霾,心知眼前的男人是要监视自己,至少在刚到的这几天韩熙不会让他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