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钦扬苍白着脸,双目紧闭躺在床上,眉心紧皱似乎很是痛苦,就连额上也布满汗珠。
糟糕!难道是磕到什么了?他背上还有什么没被发现的伤口不成?
怎么流这么多汗?人还烧着呢,可别虚脱了!
这么想着,季淮墨的眼里瞬间盛满愧疚,他奔到床边,小心得给安钦扬擦拭他额上的汗珠,一叠声地唤他,“殿下?殿下?还好吗?”
“……”安钦扬似乎是真的碰到哪里了,一直在默默咬牙忍痛。季淮墨的手碰到他的手,被他顺过来抓在手心紧紧攥着。
季淮墨本来想挣脱,却在感受到他掌心涔涔汗水之后就放弃了,任由他攥着。
又过了一会,敲门声响起,季淮墨想起身去开门。可是无奈安钦扬还不放他走,他只好叹气,“殿下,你再这样,我下午就不出现在这里了。”
“淮墨,你又威胁我。”安钦扬闷闷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你……你不是说都忘了?”
“我从来没有说过,是淮墨你……这样认为。”
“你……随你吧。既然不痛了就放手,我真的要去开门了。”
第110章 招供
安钦扬这才放了手。
进来的是消失一个晚上的宋齐飞。他的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是两碗白粥,几叠小菜。
“饭来了!饭来了!今天有肉哦!不过太……安大人身子虚弱,建议还是吃点清淡的好。对了,那老大夫经过一晚上研究出什么了没有?”
宋齐飞一进来,本来安静的房间瞬间充斥着吵闹。季淮墨尚且受不了,更别说是安钦扬了。只见他眼睛又闭上了,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季淮墨赶紧给他顺了顺胸口,转头呵斥宋齐飞,“怎么回事?消失一晚上就算了,现在还来吵病人。”
宋齐飞这时候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忙一叠声地道歉,自然没人理他。
“说吧,什么事?”
“两件事,一是阿达木招了,二是玉田县的奇丽兵果然一大早上吐下泻。”
“阿达木招了?”
“玉田县是怎么回事?”
第一句自然是季淮墨问的,第二句则是安钦扬,他们两人几乎同时向宋齐飞发问,搞得宋齐飞无所适从,直接傻在那儿。
“你们……你们……这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啊?”
“你就说阿达木为什么突然招了,以及,他招什么了?”
“哦。是这样的,今天一大早,看守他的人突然找到我,说阿达木有话要说,于是我就进去了。到刑室之后,发现人那个惨啊!我说淮墨,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我、我快认不出来了的说。”
“说重点。”
“好好好。重点就是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晕过去了。”
“什么话?”
“玉田,村头,左数,第二,大柳树。”
“这一定是什么重要东西的藏身之处。”说话的是安钦扬。
“……”季淮墨白了他一眼,心想,这还用你说。
“那解药呢?”
“什么解药?”突然,宋齐飞看到躺在床上的安钦扬,恍然大悟,“哦!解药……解药……他只来得及说完这句话,我还什么都没问呢,他就晕了。”
“晕了你不会把他弄醒吗?”
“这……再醒该把他折腾死了吧?我看他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淮墨……”
“我不管,这是他应得的。”
“淮墨,你是在担心我吗?”
“……”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就算要死,也不会在你面前。那阿达木不过就是唬人的。”
“什么死不死的?身为一国太子,对自己的生命都不负责,还怎么让别人替你卖命?”
“……”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不是很能说吗?”
“很久以前,也有人说跟你一样的话。”
“哦?是吗?”
“……”目睹了这一切的宋齐飞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心酸。
安钦扬到底是还发着烧,刚开始还能强打精神跟他们说话,后来渐渐就不成了,声音越来越低,干脆就迷糊过去了。直到大夫来的时候都没醒。
季淮墨十分焦灼,这刚才还说饿,现在马上就睡着了,也没吃点什么垫垫肚子。可是他又不忍心叫醒他。
“淮墨,这……怎么办?”
“先拿下去吧,等他醒了再热一遍。”
“好。”
“大夫,情况如何?”
“发烧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排毒,等烧退了,大概就与常人无异了。只是,毒在体内到底危险,还是尽早排出来的好。”
“我知道了,大夫。”季淮墨心想,等安钦扬醒了,得问问他关于他体内的其他毒素,以及有什么办法让它们排出来。
“齐飞,把大夫好好地送出去。”
“好。”
于是老大夫又被蒙着眼睛送回到他居住的小院。大夫心想,这公子看着年纪不大,怎么身份这么神秘?别是他家是杀人越货的吧?
可是,杀人越货的人怎么能居住在这么宽广豪华的院子?
如果老大夫知道他此时身处的是海兴县的府衙,他的病人是当朝的太子殿下,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大概会吓得当场晕过去吧。
宋齐飞回来的时候又带回来一个消息,阿达木醒了,他说这种毒液的解药只有大祭司会配。大祭司如果不愿意,没人能强迫他配,杀了也不行。
因此,相当于没有解药。
季淮墨听到这个消息,心就沉了下去,但是他没有表露分毫,“我知道了。玉田那边怎么样了?”
“倒下大半,军心不稳。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
“不可。再观察观察。”
“为什么?这么大好的时机,错过了就没了。”
“你焉能知道不是他们为了请我们入瓮而设下的陷阱,放出的假消息呢?”
“……不能吧。”毕竟这消息是他们的探子亲眼所见带出来的。奇丽士兵都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哀嚎一片,根本爬不起来。
“战场上,就看谁沉得住气,谁的演技好。再等等吧。”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吩咐下去,让他们稍安勿躁,等待指令。”
“嗯。”
宋齐飞走了之后,季淮墨回过头来,正好见安钦扬又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我让人热了粥端上来。”
“他们已经在玉田那边等着了吗?”
“嗯。”
“你靠什么传信?”
“海东青。”
“不好,目标太大。”
“可是现在换信使……”
“我知道。不是换信使,我的意思是,换一种传递消息的方式?”
“狼烟?”
“炊烟。”
“炊烟?”季淮墨笑了,“你别开玩笑了,一般煮饭飘出来的炊烟怎么能传递消息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古籍中有记载,在没有条件放狼烟的时候,炊烟一样能达到效果,前提是风向要对。今天刮什么风?”
“西南风。”
“玉田可不就在我们东北。”
“……”季淮墨的眼睛亮了,“我这就出去让他们准备烧饭。”
玉田县的奇丽士兵最初的时候果然是假装的,可是最终还是季淮墨棋高一着,命人在他们的战马饲料上也下了同样的药,双重保险,只是见效慢一点。
最后,人是没事,可是马中招了。
骑兵没有马就相当于海鱼搁浅了,自然就被秦朝亲自带领的人打了个七零八落。
第111章 永义侯
那一场战季淮墨是没有亲自参与,不过他听后来的秦朝说,打得很是惨烈。
虽然,他们占尽了先机,可是到底没有对战经验,因为就显得困难重重。
一开始的时候,秦朝看到季淮墨那边的炊烟飘到这里,虽然与计划的不太一样,但他也明白该行动了。
于是他一声令下,先头小队就突然跳出去与巡逻的奇丽兵打了个照面。奇丽兵似乎才发现这里有人,反应有些迟钝,还来不及叫出来就被勇士砍下了脑袋。
紧着这又出来两个,他们先是在角落张大眼睛见鬼般地瞪了一会,随后大叫起来。
他们的叫声瞬间引起营头里装病的士兵的警觉。他们一跃而起,纷纷拿起自己放在身边的兵器跑出帐外,与已闯进内部的援军勇士们缠斗起来。
除了小跑偷进营里的先头部队,其他后来闯进的勇士们都骑着高头大马,对上步行匆忙应战的奇丽士兵有着天然的优势,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奇丽士兵一看不妙,也匆忙跑到马厩去牵自己的骂,却吃惊地发现,马厩里所有的马都侧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双眼呆滞,甚至身子还会一抽一抽的。
这是怎么回事?!
奇丽士兵高喊着“长生天”就扑倒在自己骏马的身边。也就是这一会的功夫,援军战士毫不留情地手起刀落,砍下了他们的头颅。
死不瞑目的头伴随着喷洒的鲜血滚落下来,滚到马的身边,失去生气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红色的天空,似乎在问,“为什么?”
看到了眼前血流成河的场面,援军战士们似乎受到鼓舞,更加卖力地策马在几个营地中穿梭,寻找漏网之鱼。
很快,营地里还活着的人就只剩下援军战士们。一身血污的秦朝抹了一把脸,用持枪的手指向一个方向,率先调转马头,“追!”
在那个方向,有一队见势不妙要偷跑去告密的奇丽士兵。
副将马上说:“跟我来!”
遂带了几个人策马追上那队人,一人一枪,捅了个对穿。
一时间,哀鸣传遍了玉田县的各个角落。玉田县的村民一大早都紧闭门窗,不敢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他们来说,活命和有饭吃,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什么劳什子战争,还是离得远一点吧。
大获全胜之后,秦朝命人在玉田的各个角落都插上大安的旗帜,鲜红似血的旗帜迎风飘扬,昭示着玉田县又重新回到大安国的怀抱。
秦朝留下一批人清扫营地和街道,再派一批人驻扎在玉田东西南北中五个角落,最后再派一批人回去报信。在都安顿来之后,他反而先接到了从海兴来的口信,叫他派人去村头左数第二棵大柳树下找东西。
秦朝一下子就犯了难。开玩笑,玉田县总共有六个村,难道还一个个找过去不成?而且,“村头”,这么抽象,有没有说是东边的村头,还是西边的村头啊?
这样一来,查找的范围又扩大了好多。弄得秦朝一个头两个大的。可是不管他怎么问来报信的小兵,那人一概说,“不知道”,“不知道”。
秦朝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于是就放人走了。
人走了之后他六神无主,这命令不能不执行啊,可是这叫他从何开始执行?
于是他找来副将们商议,得出的结论是从“柳树”入手,逐一排查。
玉田有六村,村头有柳树的就有四个。但是人家说了,“左起第二棵”,说明这柳树至少得有三棵及以上,就这样又排除了两个村。最后就只剩下东门村的西村头,和永义村的东村头。
这样范围就小多了,只需要去两个地方找就行了。于是秦朝当机立断,点出二十人分成两队,一队前往东门,一队前往永义。
前往永义的战士们到达目的地之后傻眼了,柳树是很好辨认,只有三棵,无论从左数从右数都是中间那棵就是了。
可是谁告诉他们,这树前面立着一块墓碑是什么意思,谁会把人葬在柳树下?
将军的意思是,叫他们挖坟吗?
这个事情就很大了,领队赶紧派人回去报信。秦朝一听派出去的人根据指令寻到的是一方墓,也大感惊奇,于是就决定亲自去一探究竟。
到了地方,秦朝凑近地方一看,只见那墓碑上的字迹都模糊不清了,只依稀得见,“永、侯、陈公、墓”这几个字。
这个永什么侯是什么人,怎么会葬在这里?季淮墨让他们来这是找什么东西?真的要下墓吗?
“将军,怎么办?还要继续吗?”
“……先回去。”秦朝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挖人坟穴是大忌,在没有弄清楚前就下去,一个弄不好就会被群起而攻之,不仅百姓唾弃,就连御史们日后也会紧抓不放,成为日后攻击你的利器。
而且这个永什么侯的墓身处这个荒凉的地方,不是犯了事死后凄凉,就是在这里死的,不宜移动尸体,说不准还是这永义村村民的守护神呢。
对啊,这位侯爷说不定就叫永义侯啊!
永义侯又是谁?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不仅如此,所有带“永”字的侯,秦朝竟然都想不起一个。可是这正常吗?显然不正常。所以他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秦朝回去之后,马上派人去将情况告知给季淮墨知道。季淮墨听说这件奇事的时候,安钦扬也在一边,自然也被他听去了。
“是他?”
“谁?”
“永义侯陈信。前朝闻人先生的入幕之宾。”
“什么?”季淮墨一惊,险些从椅子上站起来,冷静之后,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出去,把门带上。
“陈信。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你当然不会听说。不止是你,我朝大概除了一些老臣,就只有皇室成员对这位的事迹略有耳闻。想不到,阿达木指我们去的,竟是这位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