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笑着说,“母妃还是这么不待见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王妃这回的身子僵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就这样,一路将王妃送回到房里休息,季淮墨就跟随季延去了书房。
“你决定好了没有?”季延一进书房就劈头盖脸地问。
季淮墨想,父王果然什么都知道。
“决定好了。”
“好。既然如此,那你要清楚,冀北王府不会给你任何帮助,这是你母妃的意思。”
“......”虽然知道王府要明哲保身,可是明确地听季延这样说出来,季淮墨还是觉得心彻底凉了。他艰涩地开口,“母妃......一定要这么狠吗?”
“......”
“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
“是我对不起她。”
“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你们不说一声就放弃我还不允许我知道原因吗?”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就要承担后果。从你很小的时候我就这样教你,现在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可是我不甘心。”季淮墨这时候已经平静下来了,语调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
季延似乎有些不忍,他撇开头不再看他,过了很久,才道,“当年,你爷爷也是这么对我的,最后结果如何?”
季延成为安国史上第一个受封的异姓王,坐拥二十万兵马。
“你也可以。”
季淮墨,你也可以。做出点成绩给我看看,让我后悔今天的决定。
我等着这一天。
季延接着说,“当年,我也跟你一样不知天高地厚,妄图以卵击石。结果又怎么呢?”
季延在当初风头最盛的时候,突然沉寂下来,变成了“酒色之徒”,不思进取。
“我懂了。”
“你真的懂了吗?”季延知道季淮墨现在一定表面受教,背地里一定不服气得很,不过没关系,有些道理,不摔得头破血流,是不能领悟的。
他看季淮墨开口还要辩解,就挥手给他打断,“好了,去陪陪你母妃吧。”
“母妃还需要我陪吗?她不希望看到我吧?”
“你怎么说话的?”季延扬起手,似乎想打他一巴掌,可是在逼近他的脸的时候停住了。半晌后,他颓然地放下来,“以后别把这话拿到你母妃跟前说了,她会伤心。”
她会伤心吗?我没看出来。不过,虽然这么想,但表面还是应,“是。”
季淮墨出了书房之后就直奔王妃所休息的房间,他先在外面敲敲门,问道,“母妃,你在吗?”
“......”屋子里没有任何声音。
“母妃?”
“......”
“母妃?我进来了?”季淮墨问完就推门进去。
房间里很安静,也很昏暗,看来冀北王妃并不在里面。季淮墨一路走进去,看见王妃从冀北带来的东西还都堆放在地上。
季淮墨看了一眼,本来想过去,视线却突然被木箱子里露出来的卷轴吸引过去了。
他拿起来一看,眼睛不由得瞪大了,紧接着,他疯狂地把卷轴一个个打开,却发现那上面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那个人,跟安钦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不是安钦扬。
那么他会是谁呢?
安平帝。
年轻时候的安平帝。
“不……不……这怎么可能……”季淮墨发疯般地一幅幅地看着那些被摊开的画,感觉如同晴天霹雳。
母妃带来的东西中怎么会夹杂着安平帝的画卷?还是这么多!
季淮墨感觉他仿佛接触到了什么秘密。
他正想将这些画卷都收起来的时候,传来一声娇喝:“你在做什么?!”
季淮墨吃了一惊赶紧放下,有些心虚地叫了一声,“母妃……”
“你在做什么?!”
“……”
“我问你在做什么?!”
“我……没……”
“啪!”季淮墨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巴掌打断了。
“母妃?”
“谁准许你动我的东西的?季淮墨,你的教养呢?”
第181章 竟有此事
“母妃,你在呢?我以为你出去了。”季淮墨将头移向别处,刻意不去看那些画卷,也不去回应王妃的质问。
但王妃明显并不打算放过他,依旧咄咄逼人。她捡了个椅子坐下来,“季淮墨,母妃跟你说话,你就这种态度?果然是你爹教出来的,粗人就是没有……”
“你骂我可以,但是不能当着我的面骂我爹!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恨我爹,一直恨我,可是我没想到,这就是真相。”他颤颤巍巍地用手指着那堆不知道什么时候散落一地的画卷。
“你爹?哼,当年如果不是你爹,我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吗?”
“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你爹横刀夺爱,我现在就应该是皇妃了。”
王妃目光悠远,缓缓道出一段往事。
季淮墨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母亲果真是洛都贵女,是二十几年前被腰斩而死的老丞相之女。一夕之间,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变成阶下囚,中间落差可想而知。
就在她绝望想要寻死的时候,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安平帝找到了她,表示愿意向父皇求娶她,免去她的罪名。
可是就在她满怀欣喜地等着青梅竹马的太子哥哥前来娶她的时候,却惊闻当时的新贵冀北王也向圣上求娶她,而圣上竟然已经允了。
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紧急送往冀北与冀北王成亲,从此二十多年,再也没有踏足洛都的机会。
“你知道吗?他赐给你的宅子,就是我未出嫁时住的地方,我父亲的房子。”
“什么?”季淮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只当是某个罪人的府邸,万万没想到竟是自己名义上的祖父的。
这洛都,究竟还有多少肮脏的密辛他还没有探听出来?
王妃冷笑了一声,“所以,你根本就不该出生。你的存在,无不昭示着我已经不清白的事实。”
“清白?”季淮墨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个女人是还活在梦里没有清醒吗?此时此刻,他关于母亲的所有幻想终于完全破灭了。
“当年如果不是父王及时救你出苦海,你觉得你会活到现在吗?还是你觉得他真的会娶你?”
“……”
“他是什么人,我这两年看得可比你清楚。你去外面听听,”季淮墨用手指着门外,“洛都的百姓谁不说当今圣上最爱先皇后,连带着宠爱她的两个孩子。”
“如果不是你父亲,这些原本都是我的。”
“你还在做梦呢?你知道吗?别人眼中的好丈夫、好父亲,却在二十年前亲手毒死自己的妻子,害自己的儿子落下病根二十年。”
“你胡说!”
“我没胡说。”
“你怎么知道的?”
“我自有我的渠道。你印象里那个只会哭着找娘亲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他现在是当朝的太尉,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比你更有渠道知道这些事。”
王妃心里信了八分,只是面上不显,“那又怎样?只能说明他并不喜欢那个女人罢了。”
“那他又喜欢你吗?他如果真的喜欢你,这么多年怎么不与你联系?怎么不把你接过来?不要说他做不到。一国之君如果真想做,又有什么做不到的?说到底,只不过是有所顾忌罢了。”
“……”
“他怕天下人议论,他怕他苦心经营的形象一夜轰塌。醒醒吧母妃,他的心里只有他自己。换句话说,当年他接近你,谁知道有什么秘密呢?或许与老丞相的突然获罪有关,母妃,你这么聪明,怎么就不往这方面想想呢?是不敢想吧?”
季淮墨话音刚落,就被王妃打了一巴掌。她一介妇人,没有什么力气,但也让没有防备的季淮墨偏了头。
“别说了……别说了……”
季淮墨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别说了?那你能别打了吗?在你眼里,也只有你自己。”
你们还真是绝配。这句话,季淮墨没有说出来。
在这一刻,他的心里突然涌现出巨大的恨意。他再一次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然后什么都没说,就夺门走了出去。
在走到外面的时候,却意外看到冀北王站在门口。
他尴尬地与他对视了一眼,随后低着头走了。走到回廊那边的时候,他的余光瞧见冀北王走进了房间。
原来自己的母亲与安平帝竟然这种关系。
回到房间的季淮墨赶紧修书一封,把这件事告诉了安钦扬,让他帮自己拿主意。
得知这个重大秘密的安钦扬也是恍然大悟,他觉得很多以前想不通的关节现在都可以想通了。
比如自己的父皇为什么对季淮墨没来由地厌恶?为什么执意要削藩?二十几年前又到底发生了什么?牵扯到哪些人?
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有了答案 又仿佛仍在雾里。
“你说,会不会是父皇当年接近你的母亲是另有目的,接近我的母亲也是?”
“我也是这样想的。”
“哼,他果然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所以,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想,可能跟长生不老,或者起死回生有关。”
“什么?”
“平钧,你忘了大理寺中的闻人辙了吗?”
“没忘。我过阵子正想收拾他呢。”
“你想怎么收拾他?”
“大理寺中有我的人,有的是法子让他求生无门,求死不得,并且看不出痕迹。”
“……”季淮墨会意,难得笑道,“先别弄死了他,他还有大用。”
“我知道,总会吊着他一口气的。”
“嗯。”季淮墨点点头,“不说他了,对了,那日你离开后,我在房间门口捡到人的事,你家老六应该报告你了吧?”
“嗯。”
“那你怎么没问我?”季淮墨惊讶地从他怀里起来。
“就这点小事,需要让他打扰我们难得的独处时间吗?这人你放心,交给木柳,他会处理,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
“嗯,那我就不管了。我觉得他来历有点不明,或许你的六居士里面出了内鬼。”
第182章 诸王
“……”一提起这个,安钦扬的脸就沉了下来。
“六居士”是从他五岁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做事的人,彼此感情都十分深厚。
他们起初的时候并不只是六个人,而是几百个人,经过无尽的厮杀,最终决出优胜者,再由这些人组成一个团队。
因此,他们对自己的意义并不一般。
现在,竟然察觉到他们中可能有人背叛自己。安钦扬只觉得胸口燃烧着一团炙热的火焰。不过,现在还没有证据,他也不好打草惊蛇。
“那天晚上当值的除了老六,还有谁?”答案这不是呼之欲出吗?
岂料,安钦扬却摇摇头,“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在阁里。”
“……也就是说谁都有可能吗?包括老六?”
“嗯。”
“那我还……”
“不,你做得对。你过来看。”
季淮墨随着安钦扬走到桌边,他就看到了一张纸铺在上面。那纸上记着的不是别的,正是皇帝安排给各皇子的差事,这些差事有好有坏,有的的确能得利,有的却是吃力不讨好。
季淮墨一时不明白安钦扬让他看这个做什么,还有这张纸,究竟是谁记的。
“你看出什么来?”
“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
“皇帝给众皇子的差事分列于吏礼兵刑户工六部,不难看出还是要权衡,他想让你们互相斗得七零八落,他好捡个便宜,直接让最后的优胜者继位。这……这……”
“与六居士的决胜机制十分像。”
“……”季淮墨此刻无比想冲进宫把安平帝摇死。这哪是他儿子?分明是培养了几个死士啊!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无比心疼安钦扬,他到底是生在怎样的家庭?摊上了怎样的一个爹啊!
“那所以呢?你是想说你父皇知道了六居士的存在,他在警告你?或者说在警告你我?无论是秦朝那个私生子弟弟,还是'叛徒',都是他的棋子?”
“可以这么说。姜还是老的辣,我们自以为瞒天过海,却不料依旧翻腾不出他的掌心。”
季淮墨也泄了气般地坐在椅子上,“他果然在同我们一起演戏。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以静制动。”
第二天不朝,可是郡王们却要一个个排队进宫觐见皇帝述职。
此刻圣人还没有来到承光殿,因此郡王们都扎堆站在远处等待,三五一群地聚在一起聊天。
“距离上次述职还不到两年,圣人这么着急地将我们召集到一起,这是做什么?”
“这我从何得知?不如去问问季王爷?”
先前问话那人眼前一亮,觉得十分有理,再加上,他们还没恭喜冀北王的儿子有如此大的出息。因此就达成共识,一同向季延走去。
季延正站在角落里皱着眉头沉思,冷不防,有几个人出现在自己眼前。
“哎呀季王爷,恭喜恭喜啊!”
“宋王爷,这喜从何来啊?”原来说话的这个正是宋齐飞的父亲,经常笑呵呵的宋王爷。
“这不是世侄吗?成了当朝一品太尉,难道不是一大喜吗?我观季王爷怎么面无喜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