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丁迟疑着问:“大当家,这是您父亲?亲生的?”“是义父。”
安乐答。
“哦。”
众人又大大地松了口气,回头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多事了,老担心人家长辈的私生活做什么。
“义父,麻烦您回去带个话,我这边都妥了。
现在打算先带大家到县城吃个饭,晚些就去投军。”
安乐道。
“好!”安大海乐呵呵地应了,刚跑到的人,一转头又跑不见了。
这边大部队慢慢走着,王小二和郭小五手终于拉着手回来了,见到安乐也是亲切地叫:“大哥!”一个两个的捕快官差,谁谁都跟安乐称兄道弟攀亲戚的,土匪们再傻也觉出不对劲了。
土匪丙问:“大当家,你全家都是捕快?那你为什么要来做土匪?”安乐:“呃”“这是个阴谋!”土匪丁最先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想把我们骗下山,再把我们抓起来杀头?!”“我操!老子跟你拼啦!”土匪戊一听急了,把东西一卸,抡着扁担就往安乐身上招呼。
一群土匪忙不迭抄起各自顺手的东西也冲了上去。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安乐想说点什么,还没开口,只见面前晃过来一个人影,紧接耳边着“哎呀哎呀”一通哀嚎,土匪们乱七八糟地摔了一地,扁担已经到了凌无奇手里,而安乐根本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
“吵什么吵,安乐兄弟可怜你们日子苦没饭吃,好心好意指了条明路,你们非但不感激还喊打喊杀的,良心被狗吃了吗?”凌无奇把扁担甩回到土匪戊身上,冷声道,“凭你们这点本事还用得着搞阴谋?我抓你们比抓鸡还容易。”
安乐小心地扯了扯凌无奇的衣袖:“凌大哥,教育归教育,不要打击大家的自信心。”
“”凌无奇退到了他身后,“行,你来教育吧。”
安乐俯下身,小心将刚才一马当先的土匪戊扶起来,语气诚挚,目光诚恳:“不要妄自菲薄,大家都是有本事的,抓你们一定比抓鸡难。”
土匪们:“?”凌无奇:“”安乐又道:“当然,我并不想抓你们,就像凌大哥说的,只想给大家寻一口饭吃。
你们若信我,就跟我下山去吃顿好的,晚些再一起投军。
若不信我,自己找份工也好,我不拦着。
总之做土匪不是正道,豚头山也决不能回去了,那处是军事要地,军队近日会收管驻扎,你们老占着不合适。”
土匪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又没了主见,最后还是姓名排序最前的土匪丙说道:“啊,那就先吃饭再投军?跟开始说好的一样。”
“早说嘛,害我屁股都摔疼了。”
土匪们嘀嘀咕咕地站起来,偷瞄向凌无奇,眼神中流露出钦佩,“别说,小伙子力气可真大,不愧是做牛郎的,一身牛劲。”
凌无奇:“”闫小七问:“大哥,去哪儿吃饭啊?我们仨有份吗?”“当然,一起去吃,再叫上义父和衙门里其他人,今天我请客。”
安乐道,“你看哪儿可以安得下这么多人?”“去迎宾楼吧,迎宾楼大,他家喜宴特别出名。”
闫小七乐呵呵地搓搓手,“我先去定个座,包个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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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迎宾楼的李掌柜今天运气好。
迎宾楼是九思县城一家酒楼,已经开了二十几年了。
它菜品不怎么样,服务也相当一般,唯一的优点就是地方大。
上中下三层楼,每层能宽宽敞敞地摆十张大桌,总共接纳三百个客人。
要挤一挤多摆几张桌,四五百人也能行。
就冲这个,九思县居民一致认为迎宾楼是摆酒的最佳去处,本地人不管是摆婚宴寿宴还是剃头酒,第一个考虑的就是迎宾楼。
今儿个李掌柜一大早就带着人忙里忙外,挂红绸,摆桌椅,早前跟外地集市与港口订的食材也都按时到了,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只因今天是钱秀才家的儿子娶亲,娶的那可是京城大鸿儒孙先生家的千金,就冲这个,二三十桌总得摆吧?哪知道忙了半上午,吃酒的客人还没到,钱秀才和孙先生一起苦着脸找上了门,说要退订。
这事儿吧说出来又是一段啼笑因缘。
钱秀才和孙先生早年是同窗,往后孙先生入仕做官,再急流勇退,虽没有飞黄腾达荣华富贵,却因才学出众在京城颇受人尊重。
钱秀才则仕途不顺,十几年都没能考上进士,之后便死了心,回了九思县老家教教书收收租,日子过得也勉强小康。
两家人相熟几十年,自家的儿女早订了娃娃亲,现在钱家儿子和孙家女儿都到了该要嫁娶的年纪,两家一合计,觉得成婚这事儿就该排上日程了。
变故也就出在这儿。
先前钱公子和孙小姐各自在家哭着闹着说不娶不嫁的,长辈只当是年轻人不懂事,闹脾气。
哪知道婚期都定了,孙大儒某日迟迟等不到女儿出来用早膳,打开她闺房门一看,好嘛,留书一封,原是跟着表姐跑了。
孙大儒一辈子讲究礼义忠信,找了女儿近月余都没找到,自知无颜见昔日同窗,只得光着膀子背着根荆条一路从京城坐马车,不眠不休地赶了十几日亲自来九思县负荆请罪。
钱秀才今早还没去城门口接迎亲队伍呢,一开门却看到了裸着上身的孙大儒,忙不迭把人迎进屋,如此这般一分说,也只得十二分的无奈,想着把儿子叫出来商量一下吧,好嘛,钱公子带着书童也跑了。
这可真是莫名其妙的一笔糊涂账。
喜酒是摆不成了,老哥俩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抱头痛哭了一通,最后还是得面对现实,先把问题解决了,尤其是经济问题。
钱秀才差使家人去之前已送请柬的客人家送信,说是婚宴取消,这边忙不迭拽着孙大儒来了迎宾楼,好说歹说的,只想退订婚宴。
“这哪能行?您也不早点说!”李掌柜一百个不愿意,急得满头冒汗,“你看我这都布置好了,食材也下锅了,您现在退我卖给谁去呀!”“卖,卖给我!”闫小七就是这时候跑到的,可把他高兴的。
方才他远远地看着这迎宾楼红绸飘飘的像是被包圆了要办喜酒,还头疼这去哪儿找另一家够大的饭馆呢,跑近了一听,嗨呀,主顾要退货,正好接手!李掌柜看了看他,奇道:“闫捕快,你要办喜酒?”闫小七一路跑得气喘吁吁:“不,不是我,是我大,大哥”我大哥要请客!李掌柜问:“你大哥是谁呀?”“安乐呀。”
闫小七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就这,都给我包圆了,大概会有一百来人吧,男的胃口大,按两百人的食量算,回头我大哥给你结钱。”
“安小乐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李掌柜是这边的老住户了,街里街坊的,一听说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安乐出去了几年现在回来结婚了,喜道,“安捕头怎么搞的,这么大的喜事不跟我说!”闫小七有什么答什么:“上个月刚回,忙公干呢,跟谁都没说。”
钱秀才和孙大儒一听有人接摊,也是喜不自胜。
“恭喜恭喜!”孙大儒道,“不知新人的名字如何写得?老夫一时技痒,想送一副喜联给他们,万望不要嫌弃。”
孙大儒说话带家乡口音,闫小七没听太懂:“嘛杏仁?嘛洗脸?”“孙先生问你,今日的两位主角名字怎么写?”钱秀才捏着胡子解释。
闫小七想:嘛主角?是了,师父总说我是个配角,那谁是主角?我知道了,请客付钱的一定是主角!“安乐。”
闫小七说着,接过纸笔写上了他大哥的名字。
“另一位呢?”孙大儒问。
闫小七心说还有一位?懂了,大概是怕我大哥钱不够,那写凌大侠吧,他看着钱多。
“我先回衙门报信去了。”
闫小七写完俩人名字,把笔一放,撒腿又跑了,“李掌柜,你好酒好菜的尽管上,不用替我大哥省钱!”“好咧!”李掌柜乐呵呵道,“安小乐发了财又成了家,真好啊。”
闫小七回到衙门,把他的安排如此这般的一通说了,又说起安乐也邀请了衙门所有人一同吃饭,安大海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你大哥每月才多少俸禄!”闫小七委屈地揉揉脑门:“这不还有凌大侠吗”“不懂事。”
安大海拽着闫小七就走,“去说清楚,就按最低标准来,一人一碗阳春面得了,不行再加个蛋。”
话是这样说,然而当安大海看到迎宾楼红彤彤的布置和门口那对金钩铁划的喜庆楹联的时候,顿时又改变主意了。
上联:一世良缘同地久下联:百年佳偶共天长横批:恭贺新郎安乐新娘凌平喜结连理安大海惊了:“这怎么回事?小乐要和凌大侠成婚?”我说那姓凌的小子咋成天恨不得黏小乐身上呢!“嘛?!”闫小七也惊了,心说不是这回事啊,这李掌柜搞错了吧。
但他不敢开口,生怕他师父又弹他脑门,只得在一旁尬笑。
“小七,鞭炮买了吗?快,再去找个乐队来,别省钱。”
安大海重重地拍了拍闫小七的肩,转头就跑。
“师父,你去哪儿啊?”“回家换身新衣服,”安大海喜上眉梢,“再多拿点钱,我儿子今天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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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队抵达迎宾楼门口的时候,着实被这声势浩大的场景震住了。
酒楼内外红绸飘扬,鞭炮震天响,舞龙舞狮的上蹿下跳,一支乐队在那敲锣打鼓地演奏着喜庆的乐曲,来往宾客络绎不绝要不是安乐和凌无奇一眼就看到那些硕大的喜字,以及那气派不凡意义浅显还指名道姓的喜联,差点以为是撞上了这家酒楼老店重开的庆典活动呢。
“丙哥,我不识字,那边写的啥?这是在弄啥咧?”一个小土匪问。
“哎哟我的个老天爷啊!”土匪丙激动地一拍大腿,“各位,原来今天是咱们大当家和牛呃,和凌小哥结婚的大喜日子!我还想呢,好端端的请吃饭,为啥不提前说?是想给咱们省礼金钱?哈哈哈!”“呃”安乐震惊了,转过头愣愣地去看凌无奇。
凌无奇也震惊了,伸长脑袋寻找混在人群中的他们的“先锋官”闫小七,只见那小胖子哆哆嗦嗦地躲在童大人身后,用口型说了句:“对不起,弄错了。”
还能有什么原因,可不就是弄错了吗?一般人遇上这样的误会是很容易解释的:对不起,搞错了,是小七传错话,哈哈哈,没事的,请客照样请,把红绸和喜联撤了,大家全当无事发生,坐下吃饭吧,别客气。
然而凌无奇不是一般人,他是个特别怕麻烦的人。
对他来说“解释”就是世上最麻烦的事情之一,他比较擅长打架,当然人太多也懒得打,这时候他还可以选择逃跑。
要逃跑吗?凌无奇问自己,有那么一点犹豫。
这还犹豫着,一只热热的手轻轻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右手,与他十指相扣。
凌无奇的心口猛然“咚咚”了两声,他转过脸,看到安乐正脉脉地望着他,眼里有八分懊恼,十分愧疚,还有十二分不知道什么鬼东西的然而看着怪让人脸红的奇怪光晕。
凌无奇的心脏开始疯狂乱跳,又疯狂漏拍,全无规律可言,然后他听到安乐说:“凌大哥,对不起,我真是个猪脑子,竟然连咱们的婚事都忘了。”
凌无奇:“?”你这不是猪脑子这么简单了喂!这本来是很容易解释的一件事。
然而安乐也不是一般人。
如果这件事是公事,抑或是街坊乡亲拜托的事,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搞错了,然后纠正。
偏偏这是件私事,他是最不记得私事的人,只能凭借眼前事物判断而眼前这一切都告诉他,这件事是真的。
乐队舞狮队争奇斗艳,厅内厅外满是喜庆的红色,那副喜联字又写得极好,一切都不像是临时起意全无准备的(事实上除了那些红绸和喜字,其他还真都是临时准备的,安捕头人缘真好);衙门的伙伴们在门口整齐列队,喜笑颜开地望着他俩,像是在等着对他们说恭喜;义父穿了一身鲜亮的新衣服,满脸春光地站在门口接受着赴宴街坊们的恭贺,红包已经收了一堆;更别说凌无奇就站在他身边,他牵着凌无奇的手,内心竟感到了十分的欢喜与安定唯一糟糕的是,他仅记得和凌大哥两次上山查案的细节,却不记得婚约的细节了。
他特别后悔,也特别自责,他猜自己和未来“娘子”是有许多许多甜蜜回忆的,可他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这世上怕是没有比他更差劲的丈夫了!凌无奇无奈道:“安乐,你是不是脑袋受过伤?”这也太离谱了吧“义父说我中过毒,好像留了什么后遗症。”
安乐特别重地握了握凌无奇的手,望着他的眼睛诚挚地说,“凌大哥,我太对不起你了。
我发誓,将来一定一定会记得关于你的所有事,我会尽我所能对你好、疼爱你的!”凌无奇的胸口又是一阵不规则的乱跳,指尖都跟着颤动起来。
完蛋了,他心说,我逃不掉了。
他俩含情脉脉地对望许久,半天都没有动静。
“主角”们不动,身后的土匪们就也不动,有人饿得受不了,决定先坐一会儿,于是乎,这些饥民模样的土匪三三两两的坐堵在了大街上。
童临渊大人笑着摇摇头,迎了上去:“安乐,我已听你义父和小七说了,怪我之前不知情,差点让你错过自己的婚礼,好在现在事情都已安排妥当,刘总兵今日就会来将大家带走,你做得很好。”
安乐闻言,终于从晕晕乎乎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他从怀中掏出名册,恭谨地呈上:“大人言重了,职责所在。
幸不辱命,除去已经收押的赵大虎和罗小花,以及出家为僧的甲乙二匪,匪寨其余人员共八十八人已全部答应入伍服役,名册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