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愣住“阿?不是你自己要……”
阿鹿一下子哭出来,九渊见到女孩子的眼泪便乱了手脚,给颜衡使眼色,颜衡却端坐一旁,竟是一副看戏的表情,九渊心说,早知道就不给你买蜜饯了!
九渊说“阿鹿。我也有个喜欢的人,我若是不能娶他,也想一头撞死算了。”
阿鹿泪眼朦胧道“我可以做妾,我不嫌委屈。”
“我怕委屈他。”九渊说“我只有一个人,全都给了他,再分不出一丝一毫给你了。今日来便是给你说个明白。”
阿鹿道“她是谁?我就不信,她会长得比我还好看。而且你还没成亲……”
“他成亲了。”颜衡打断她道。
阿鹿转过头“跟谁?”
颜衡指了指自己“跟我。”
阿鹿“!”
月茶“!”
九渊“!”
九渊差点没跟阿鹿一样哭出来,他结巴着,“阿衡,你终于肯认我了。”
颜衡见他这幅丢人样子,软下的心又差点硬起来。
阿鹿不敢置信,眼泪都忘记掉下来了。颜衡牵起九渊的手“知道了?死心了?”又转过头对月茶道“管好你女儿,别肖想我的人。”
九渊听着我的人喝三个字,心里美滋滋的。
出了门,九渊道“跟我去个地方!”
颜衡问道“什么地方?”
九渊神秘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颜衡便闭上眼睛,在马车里养神。
——
一缕檀香从车外飘进来,颜衡掀开帘子,竟是到了慈恩寺。
颜衡压着满腹的疑惑,和九渊一道跟随着小沙弥进去。
方丈大师在尊严佛像前打坐,颜衡跟九渊也找了蒲团坐下,等着方丈大师修行完。
颜衡坐了会儿,转头去看九渊,他以为此处无趣的紧,九渊说不定直接就在蒲团上呼呼大睡了,却不想九渊在一旁跪的很虔诚,像是许了一个渴求实现的愿。
大师手指一动,慢慢起身“劳驾贵人等候了。”
九渊虫大师双手合十行礼。“方丈,我来拿东西。”
大师点点头,打开佛像前供奉着盒子,里面放着一颗狼牙“这是我成年那天,亲手杀死的狼,在大渝,要把狼牙送给自己心爱的人。我怕狼牙上杀气太重,所以专门送到大师这里来,有神的庇佑,我阿衡以后一定顺遂平安。”
九渊见颜衡没抗拒,便亲手将这个狼牙带在了颜衡脖子上。
忽而听颜衡说“真可惜。”
九渊“阿?”
颜衡道“你若是早些给我,我便带去给阿鹿看,我定情信物都有了,看她还怎么跟我争。”
阿衡居然是纠结这件事,九渊暗自好笑“无妨的。谁也不会跟你争,因为谁也争不走。我是你的,我用长生天发誓。”
颜衡盯着九渊的眼睛,忽而扯过他的手,转而面向佛像。“我是这人的,我向神佛发誓。”
九渊想要凑过去亲亲颜衡,这寺庙中的香气似乎有些浓郁了,九渊这念头刚冒出来,忽而晕了过去。
九渊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面他成了一个小傻子,整日就蹲在庭院中,还有一个小傻子蹲在他身边。两个小傻子蹲了三天,终于忍不住,他听见那小傻子问“我叫颜衡,你叫什么名字?”
九渊在一旁,当个旁观者,只觉得这梦似乎过于真实了,像是从前发生过似的。
小傻子不说话,把另外一个小傻子给气走了。
颜衡过些日子又来,他像是被封了神志,一举一动都如牵线木偶一样,颜衡喂他吃他便吃,若是颜衡不喂他,他便饿着肚子等。
一次颜衡跟这父亲去采药,山中遇上大雨,两人被困在了山上,三天后才回到家,九渊便生生饿了三天。
九渊看着那小傻子,他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他谁都不信,谁都不听,除了小阿衡。
九渊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颜衡小时候比如今淘气多了,趁着夜色掩护,他拽着小傻子出了门。九渊也慢悠悠地跟在两人后面,颜衡在一个废弃的店铺前停下,九渊觉得眼熟,站在门口看着木头都糟掉的门面,忽而想起,这不就是他经营着的那药铺么!
九渊皱着眉走进去,颜衡从怀里变戏法一般掏出一块红布,盖在小傻子头上,小傻子也不躲,颜衡在他耳边说道“盖了红盖头,嫁给我就永远是我的了哦。”
小傻子在红布下极小极轻地点了一下头。这动作太小,颜衡没有看到,自顾自道“你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
颜衡按下小傻子的头“一拜天地!”
九渊猛的醒来,他看向颜衡,颜衡扯了扯方丈大师的衣袖,“您不必念经了,人已经醒了。”
颜衡还记得自己,很小的自己。他照顾着千里迢迢从大渝来大庆当质子被弄的神智不清的自己,但自己对颜衡做了什么呢?他强占了他,在大渝皇宫的床上。
九渊低下头有几分不敢看颜衡,“对不起。”
颜衡侧身看他“怎么了?”
九渊是不会撒谎的“我做梦,梦见了我成了个傻子,住在你家,你在照顾我。”
还梦见,小时候的我们已经成亲了。
九渊握着颜衡的手“这不是梦,对不对?我们小时候真的见过。”
颜衡沉默半晌,点了点头。九渊垂下眼帘“对不起。”
九渊在为他曾对颜衡做的事情而道歉,不仅仅是他强占了颜衡,他踩碎了颜衡曾经单纯的一个青梅竹马的梦。
颜衡抬起九渊的脸,“我曾说过,过去的就过去了。我这人不翻旧账。从今日起,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于我而言已经足够了。”
九渊眨了眨眼睛。
颜衡笑了一下,像是浸着毒“若你今后对不起我,哼哼,你可千万要小心了。”
九渊想了下,忽而转过身冲佛像磕了头“若我负阿衡,便要我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九渊的动作之快,颜衡根本拉不住他。颜衡气结,“知不知道这寺庙很灵的?”若真的被好管闲事的神仙听到,当真了怎么办?
九渊将颜衡的手握在掌心“我的小命可就握在你的手里了,阿衡,我将所有都送给你了。”
——
在慈恩寺表明了心意,九渊抱得美人归,一路上都在盘算。“阿衡,你不用为我将药材价钱提高了这许多,为让我这铺子有些生意。我虽然脑子笨,但人很勤快的。我肯定能靠着自己挣到钱。而后我便用这许多的钱迎娶你。我要整个江南,不,整个大庆都知道,我韩九渊跟你颜衡两情相悦,旗鼓相当。”
颜衡手指点了下九渊的手背“好。”
到了颜家,九渊却被当头一棒给敲晕了。九渊强行立住了“你说什么?我卖的药材出了问题,有人死了?!”
死的人,是个屠夫,身子极壮,一年到头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的。颜衡还没缓过气儿,听见外头一阵嘈杂,管家打开门,颜衡走出去,外头站着许多面色苍白,双眼血红的人还有许多已经盖上了白布。
颜衡跟九渊对视了一眼,“瘟疫。”
九渊在人群中看了一圈儿,虽然没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但是九渊知道,敏敏来了。她带着她的仇恨,要拉着大庆所有人为她的母族陪葬。
颜衡道“这事因我而起,我一定给大家一个说法,但眼下,还是治病要紧。我会打开颜家所有的药铺医馆,所有的钱,我颜府出,在此期间,大家要多用硫磺烟熏屋子,要带着面巾,不要随意走动。有我在,定会保证大家平安。”
颜衡这般说了,众人的心便放在了肚子里。颜衡却没跟大家一样松口气,他知道这种病症有多快,他没把握能将这群半个身子都在地狱中的人拽出来。”
颜衡正想着,忽而被九渊握住了手“你护着他们,我护着你。”
第二十一章 大结局(上)
九渊跟着颜衡在各个医馆之间来回奔波,他也常常往四周看,他知道敏敏也在,她像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阿衡。
这场瘟疫,没有在大渝那般险恶,尤其还是在江南,在颜家眼皮子底下,很快便得以控制住了。这里头不仅仅是颜大夫的功劳,还有齐大夫,苗大夫,以及许许多多大夫。他们以血肉之躯,挡在了这些索命恶鬼的面前。
月上树梢。
颜衡从屋里出来,九渊见他来了忙上前用硫磺烟薰他。九渊问“怎么样?”
颜衡将脸上的面巾摘掉,扔到一旁的火盆里。“喝了药,人已经睡了,若是明日可以退热,就无妨了。”
九渊气道“我是问你怎么样!”
颜衡一愣,他做大夫这么多年,见过跪下磕头,见过不依不饶的,还是第一次关心他的。颜衡突然觉得身子有些软,一下子便倒在了九渊身上。颜衡双手抱着九渊的脖子“我很累。要抱抱。”
九渊放下硫磺烟,将颜衡打横抱起,送回了屋。九渊立在颜衡床边,“你睡。我守着你。”等阿衡睡了,他在一旁打个地铺便好。
颜衡线了想,往里侧了侧。“你上来吧。”
九渊“!”
阿衡这是累晕了么!
颜衡见他不说话,往里面翻了个身,道“不上来便罢了……”
背后有人贴了上来“阿衡,你怎么这般好呢?”
九渊轻笑了一下“你说我这是几辈子修的好福气?”
颜衡道“我看你得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修了。”
九渊哈哈大笑。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都是九渊在说,颜衡在听,不一会儿颜衡只觉得九渊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慢慢睡着了。
——
第二日,颜衡松了口气,昨夜发热的病人吃了药,如今都退热了,这口气还没松下去完,见管家又领着几个人过来,便又提了上去。
其中有个年长的大爷开口“我们这几日也一直发热,本是在齐大夫那里治病的。但是今日,齐大夫突然也病倒了。”
颜衡问“那人呢?”
“在他的医馆里面啊。他是大夫总不会治不好自己的病。我们来让您看看,不会治好了,又被齐大夫给传上吧?”
颜大夫冷笑一声“他来救命,生病了便弃之如敝履?那等下一次呢?等着这满城的大夫都死完了,你们去找谁?”
有些人普渡众生太久,被人踩在脚底惯了,往往被人忘记了,他们也是会痛,也是会生病的。
大爷叹了口气“您误会了,颜大夫。我们不是那样的人。是齐大夫让我们来问您的,他还让我们带着他的两个孩子过来。只是齐夫人说什么都不肯走。我们也劝不动。”
颜衡听完便要往外走,大爷在后面喊“颜大夫,齐大夫说了,他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药石不灵了。他只恳求您给两个孩子一条活路。”
两个孩子生的很好,一个像父亲一个像母亲。
颜衡将手掌放在他们眼前晃了一晃,他们便笑了起来。
遥遥的,齐家医馆燃起了大火。齐大夫担心自己会再传给别人,后事都为自己想好了。颜衡对着那大火处低声道“齐兄,一路走好。万事放心。”
颜衡抱着那一对双生子,正巧九渊过来,颜衡塞给他,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我家夫人有孕的事传的整个江南都知道了,如今也该生下来了。”
九渊也听说了齐大夫的事情,点点头,又道“还没来及的问齐大夫这两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颜衡捏了捏孩子的小手,是那么软,对这世上茫然的未知着。颜衡道“叫颜平与颜安吧。他们的父母在天上看着,定会保佑他们都平平安安的。”
九渊凑到孩子面前,给他做鬼脸“安安……”突然大喊了一声“你怎么尿了我一身?!”
南街最里面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间荒废了许久的屋子。敏敏磨着她的刀,上面淬着毒。敏敏从流放的队伍中逃了出来,她的家族朝夕之间只剩下了她,她忘不了父亲死去的样子,她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天地都浸着血。敏敏身无长物,最后只能用自己换来了自由。
敏敏合上匕首,有些事总要有个了结。
——
颜衡没养过孩子,他是颜家的独子,后来又是颜家家主,孩子在他面前都规规矩矩的,唯一有些特别的便是九渊那个小傻子。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动不动就哭。颜衡被他们哭的一个头两个大“若是再哭,便罚去抄礼书!”
这话是吓不住他们的,果不其然,他们哭的更大声了。颜衡觉得自己从未这般狼狈过,他小声地示弱“祖宗,我去抄礼书,你别哭了行不行?”
九渊终于找来管家,他一来,两个孩子哭的更厉害了,刚刚九渊那个鬼脸可把他们吓个半死!
九渊见他们这幅样子,忙将脸遮上,可惜两位祖宗不买帐,颜衡头疼地说道“你还是先出去吧。”
九渊听话地出门了。好在管家是个见多识广的,见孩子这幅样子,便道“多半是饿的。我去南街小巷,去找孙阿妈。”
颜衡道“快去。”
到了后半夜,他们打着饱嗝终于睡着了。
——
颜衡躺在床上,生无可恋“我头疼。”
九渊坐过去,让颜衡躺在他腿上,为他轻轻按着。“舒服了些么?不如明日我蒙着面,他们认不出我,便不会哭了。”
颜衡撇撇嘴,“他们猴精似的,哪有这么好骗。”
颜衡忽而抬头看他“还是我的小九渊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