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去,却见下人早就等在外面,见他们回来,赶忙迎了上来。
“郎君!娘子!”
“何事如此毛躁?”祝夫人问道。
“有贵客至此!”
二人对视一眼,不知是什么样的贵客,令下人这样重视。
进去后,祝清尚未看见人,却首先听见了一道声音:“清啊,你这里怎么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我想换都没得换。”
祝清见人他,当即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罢了,起来吧。”楚毓随口道,他今日本是去踏青的,结果路上突然下了雨,也不知道这老天爷怎么回事,变脸这么快。
祝清吩咐人去取他的衣服,楚毓换下湿衣服后,总算舒服了,而祝清也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饭菜。
楚毓也就不客气了。
他让这二人坐,他们倒是坐了,就是不敢动筷,楚毓也不勉强。
吃完饭,他便跟祝清聊了起来,都是些唠家常的话,祝清话里话外提到过不少次他那刚满岁的儿子。
“也不知是谁当年怎么也不愿意成亲,若是你成亲早,如今早就该子孙满堂了。”楚毓打他道。
祝清却笑笑道:“万事当合适,而非当早,若是早了,即便有孩子,那也不是祥儿。”
“也是。”楚毓笑了一声。
等到一个时辰后,雨停了,临走前,楚毓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
“若是日后有需要,就用它。”
祝清没在楚毓勉强打开,等将楚毓送走,他看了看那盒子几眼,心略略思索一番,便将它收了起来。
***
几日后,楚毓召见了已经退休的陈相,以及陈家如今的家主陈胤,一起在御书房的,还有楚晏楚景和陈乐心。
楚毓将那十多年前陈乐心交给他的玉佩拿了出来,“如今太子已稳,日后将是太子的天下,那朕与陈家之前的约定,也该改动了。”
虽早就有猜测楚毓的目的,可当真的听到时,陈相也才放下心来。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一直担心的,便是新帝上位后对他们这些人的处置。
闲置到退休都还是好的,要是被利用后当做踏脚石,那可真是没处说理去。
如今世家之力不复从前,也就是因为陈家本来重心都在钱财生意上,影响才最小,至于其他的家族,许多都已经将子孙送到太学或者惊鹭书院学习,族学已经没从前那么重要了。
这样导致的结果,将是世家泯然众人,再不复辉煌。
眼见着太子地位日渐稳固,陈相也一直在担心,将来太子上位后,会对瑞王一脉下。
哪怕太子顾念亲情,不会动楚景,可站在楚景身后的势力,却绝对逃不过。
如今,在楚毓还在位的时候,以太子楚晏的名义重新订下约定,才是最好的结果。
这代表着无论是楚毓还是楚晏,都没有卸磨杀驴的想法。
陈相抹了把泪,“是老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楚毓闭了闭眼,不想看一个老头子在自己面前哭,有点伤眼。
楚毓将玉佩交到了楚晏里,日后便是他能用这东西,权限转移。
楚晏干脆地收了,送走陈家人后,他才拍着楚景的肩膀说:“哥你放心吧,只要陈家不先失信,我绝对不会对他们下的。”
楚景将他的爪子拍了下去,拍了拍他刚刚搭过的地方,“你心里有数就行。”
楚晏见他这么嫌弃自己的模样,当即整个人扑在了他身上,让楚景想要将人推开都不行。
“楚!晏!”
楚晏笑嘻嘻道:“哥,你这洁癖越来越重了,这可是我刚换的新衣服,洗过的,可干净了。”
楚景懒得搭理他,将人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后,就径直回了自己院子,吩咐人抬水,他要沐浴更衣。
楚晏委委屈屈地凑到了楚毓面前,“父皇,你看看我哥!”
“没办法。”楚毓懒得管。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儿子越大越不喜欢别人碰,也就对他容忍度高一点,其他人就不行了,包括他的亲生母亲。
楚毓也不管,左右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他有点担心,这样的情况下,大儿子还能和人成亲吗?
看对方对成婚一点兴都没有的模样,楚毓都放弃了,想着哪怕他是喜欢男人,他也支持。
如今看来,男人也嫌弃,女人也麻烦,这是注孤生预备役啊!
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管那么多做什么。
像楚如珍,对方至今二十出头,也没成亲,被多少人在明里暗里嘲笑是老姑娘。
楚如珍不在意,他也就不管了。
至于其他人的言论,只要不说到楚如珍面前,楚如珍就能当不知道,但要是说到她面前,她也绝不会忍气吞声。
好歹是公主呢,再如何,她也不会丢了皇室尊严。
楚毓也不担心她。
“陛下最近似乎很忙?”荆管彤偶尔来,便见到楚毓一直在写什么东西。
“无事,一些小玩意儿罢了。”楚毓说道。
见她来了,便将正在写的收了起来,转而说起其他的,主要问了她如今行事和环境如何。
其实挺好的,因为很难得才有这个会,无论是荆管彤还是其他被招收进来的女官,都很珍惜这个会,因而处理事情来更加认真,并试图表现自己。
若说刚开始,朝堂上其他官员还有为难过她们,而等到她们逐渐显示出能力,并且打脸那些人后,那些人基本就躲着她们走了。
无他,实在是因为女官们几乎得理不饶人,非要将你的脸皮往地上踩了又踩,让你在无数人面前丢脸。
试问,这样的人,谁想去招惹?
可是,不招惹,倒是更有一些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言论出来。
只是女官们都把它当做垃圾,左耳进右耳出。
反正那些人也不敢当着她们面说。
只要他们敢说,她们就能怼得他们怀疑人生。
听了这些,楚毓淡淡笑了,心里的担忧却从未少过。
“很累吧!”他说道。
支撑着这样一个不被周围人接纳的地方,很累吧。
荆管彤一愣,随后浅浅笑道:“不累。”
“你不累,总有人会累的。”楚毓意有所指道。
申静姝开设女子书院至今,规模甚至比不过他家启蒙书院的一半,可见哪怕环境宽松了,却还是有许多人不支持女子。
荆管彤能做这么多,已经是他见过少有的有能力且意志坚定了。
“陛下说笑了,有舍才有得,这世上哪有什么不劳而获的事,既然臣选择了这条路,那就没什么累的。”荆管彤笑着道。
“朕能保证我已经,却不等保证别人,时代的局限性还是太大了,朕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抗衡,你也不行。若是有朝一日,天变了,你,或者其他人撑不下去了,就将这个打开。”楚毓将一长条盒子交给她。
荆管彤愣了愣,却还是没有拒绝,将那东西接了过来。
“多谢陛下厚爱!”
楚毓却只笑着道:“这是朕欠你的。”
他曾经利用过荆管彤,却没办法带给她一个想要的世界,哪怕如今女子处境其实好很多,并非仅仅世家女才有地位,但,依旧不够。
至少,这并不是他想要做到的地步。
他觉得楚晏应该有能将它持续下去,却不敢保证以后的人也能。
王朝尚且不可永存,又遑论一个部门、一道命令。
楚毓如今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给她们加一层保障,不到那时候也就罢了,若真到了那时候,起码不至于无路可走。
“陛下何必妄自菲薄,您做的够好了。”荆管彤是真的这么认为。
楚毓却笑而不语。
他自己知道,其实他还能做得更多一些,然而世道就是如此,一旦力道过重,反而会引起反噬反弹,不如动作小点,潜移默化。
可这样也更容易被掰回去,除非他长寿,并且长在于帝位。
可那不可能。
他不愿意,也不能够。
闲暇时分,楚毓与楚景下棋。
楚景有些懒散,“父皇,您这是在虐待儿臣。”
楚毓:“……你再说一遍?”
“儿臣身体不好,您却还让儿臣做这些耗费心神的事,这难道不是虐待吗?”
楚毓:“……”
合着他让人跟他下个五子棋都算是虐待了?
是的,五子棋。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楚景刚张嘴,便看到楚毓阴测测的目光,顿时将话吞了进去,什么也不敢说了。
“只要您不悔棋,那就不是虐待了。”
下就下呗,悔棋算什么?
这耽搁了一上午,一盘棋都没下完,他算是服了。
楚毓充耳不闻,下棋不悔棋那还有什么乐?
而且楚景心算能力很强,他要是不悔棋,一盘棋都用不了几分钟就完了。
他是让人跟他找乐子打发时间的,不是变成乐子被人戏耍的。
于是生无可恋的就变成了楚景。
好在,没过多久,就有人来解救他了。
“陛下!瑞王殿下!”宫人匆忙赶来,“朝阳宫出事了,着火了!”
楚毓当即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问:“怎么回事!哪里着火了?”
那么多人看着都能走水?
宫人一言难尽,“是楚韫公子,公子……头发着火了!”
楚毓:“……”
楚景:“……”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送营养液的宝贝儿:我亦是咸鱼15瓶;柰敖10瓶;逝5瓶
第195章
楚毓将楚韫拉着转了几圈,盯着他脑袋上现在的光头啧啧了两声,“先前你还说想去出家当和尚,如今你可是能如愿了。”
楚韫胀红了一张脸,恨不得用块布把脑袋给蒙上!
现在就是让他去当和尚他都不去了!
实在是……太丑了!
“舅舅,我头发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啊?”
楚毓故意道:“这个……难说,说不定你这辈子都长不出来了,你不知道吗?头发被烧了会很难再长出来的。”
楚景看了他一眼,默默喝茶没说话。
楚韫如临大敌,当即哀求道:“舅舅舅舅,你快让人救救我吧!我不能没有头发啊!”
楚毓心里呵呵两声,“那你还玩儿什么火树银花?就那玩意儿,还能玩儿到把头发都给烧了?要不是伺候的人来的及时,你这脑袋都得烧伤!”
楚韫低着头,“我知道错了……”
“那就好好承担犯错的后果吧,记得啊,谁也不许给他戴帽子,这几个月你就顶着这光头吧,说不定你那脑袋看你可怜,怕你冬天冻着,又重新长出来了呢?”
本来还不愿意的楚韫竟觉得这似乎没什么问题?
原本不愿意的话也就没说出来。
他没抬头,自然也就没看到一旁楚景翻的白眼。
“行了,如雪呢?”楚毓问。
玩儿火树银花的可不只是楚韫一个人。
“回陛下,公主去婕妤娘娘宫里了。”
楚毓:“……”
犯了错就跑?这是跟谁学的?
以为不在就能逃得了吗?
未免想的太简单了。
“让人给她传话,宫规抄一遍,敢代就加一遍。”
“是。”
“小韫,真的不用我让人送你去寺里吗?”楚毓笑着问,“反正正好你现在没头发,我让你去那儿体验一下当和尚的感觉,也就几个月就回来了,真的不想去吗?”
楚韫严词拒绝,“不!我不要去!”
楚毓十分失望地叹了口气,“那好吧,左右最近我正在给你二哥找合适的妻子,正好顺便也给你找一个,反正你也到年龄了。”
楚韫:“……”
“那个……舅舅,我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挺想去寺里的,今晚收拾好,明早就去,您看可以吗?”
从朝阳宫出来,楚景有些无语问道:“父皇,您逗他做什么?”
“我有吗?你别污蔑我。”楚毓坚决不认。
啧啧,还是小孩子好玩儿,长大了就不好玩儿了。
看看小景,小时候多可爱,还帮着带弟弟妹妹,长大了连尊老都不会,悔个棋都还要收到白眼。
可真是他的好儿子。
他抬头看了看,只见前面园子里的角落,有棵很大的梧桐树。
书上正飘落着枯黄的树叶。
“小景,你说这世上有同样的树叶吗?”
楚景一愣,想了想道:“也许有可能?”
楚毓摇头道:“没有。”
“就算外表相似,其细看绝对不一样。”
“就像人一样,独一无二。”
楚景沉思片刻,有些不明白楚毓说这话的意思。
“可你知道吗?以前曾经有许多人猜测我不是我。”楚毓笑了笑说,“但是他们都输了,找不到半点证据,你猜猜为什么?”
楚景心一顿,一时竟有些怔怔出神。
他脑子转得快,当即从领会到一点言外之意——“许多人”的猜测是真的?!
所以……他爹真的不是他爹?!
楚毓见到他失神的脸色,心有些舒爽,总算掰回一局,他都许久没见过这样的楚景了。
他就是很想让他知道,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他露出个奸计得逞的笑容,冲着他道:“吓到了吧?逗你玩儿呢!”
楚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