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为了挽救也为了讨好皇帝,许多人让人不遗余力地在市井诉说那姓张的干的坏事。
误打误撞,倒是让楚毓先前殿外杀臣的名声洗白了一些。
只是,楚毓也并非很在意那些名声罢了。
暴君又如何,很多时候,暴君可比仁君有用多了。
然而无人知道,今夜楚毓一晚都没睡,每每他闭上眼睛,眼前便会浮现出那金銮殿外的一幕。
四溅的鲜血、滚落的人头、了无生的尸首、那双可怖的眼睛……
回殿后他便让人将今日穿的那身给烧了,又在浴池泡了足足一个时辰,然而即便如此,他却好似还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挥之不去。
宛如附骨之疽。
翌日,罢朝一天。
户部忙得所有人都在加班,时不时就会有人被士兵给带下去,任凭他们如何求饶都没用。
裴瑾瑜把自己忙成了个陀螺,整个户部人人自危,更是无人敢找这位新上任的上司的麻烦。
他们都在担心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
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
而这样的行为也是有效果的,日后,户部的情况便被裴瑾瑜查了个一清二楚。
而在他正要去面圣上禀之时,一个不起眼的太监不小心冲撞了他,二人接触的那一刻,一个纸团被塞进了裴瑾瑜的衣袖里。
接着,那模样都没被看清的小太监便快步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瑾瑜想追,却没追上,只好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将那纸团展开,而那上面的内容,只一眼,裴瑾瑜便瞪大了眼睛。
眸满是震惊与怒火!
那纸上只写了几个字:
药山明珠,裴尚书难道不想知道自己子嗣的下落了吗。
几年未被提及的事,又被摊开在他面前,甚至还带着无数的疑团和一道惊雷。
裴瑾瑜实在无法控制心情平静。
从回来后,他便没有再去过那个村子,也没有派人去过,可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将那个地方遗忘。
而今日之事告诉了他,那个村子多半出事了。
而且,明珠……有他的孩子?
多半还生下来了。
女人和孩子到底是不一样的,只是明珠的时候,他可以留下对方,可若当时他得知对方有孕,必然不会任由那孩子留在这儿,只怕即便明珠不愿,也会将她带走,最多等她生产后若还不愿留下,再送她回去。
可若因此而以为他为了子嗣会不顾一切,那可就错了。
裴瑾瑜花了半晌让自己平复心情,将那纸张撕碎,他明白此举的后果,可,那又如何。
当他拿着资料进御书房的时候,楚毓正在拆开看许老将军送来的信。
信上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那日许老将军派的人确实查探到了城被北陵人占领,他们当即回去禀报许老将军,后者也迅速派兵出征讨伐。
然而当他们回去后,却发现城里一个北陵人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刚刚从山洞地洞里出来的城民百姓。
许老将军心莫名,问他们为何躲起来,他们回答说,官府公告说北陵人有意攻城,让我们先躲着,等到打完再出来。
刚刚却又告诉他们,这是个错误的消息,所以让他们各回各家。
许老将军去问城官员,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答案,说这消息是北陵一个线人告诉他的。
许老将军不想挑起争端,便派人对北陵送上求见书信,不想对方竟真的应了,许老将军不放心,便多带了几个人,到了人家军营门口,对方也没阻止,竟让他们都进去了。
然而当他进去后,才发现北陵将领死在了屋里,而这时便有人跳出来指责他们杀了人。
双方气氛紧张,一度动起来,好在他们的人带的也不算少,才能突围回去。
然后,便是楚毓先前收到的那份战书了。
看完后,楚毓面露嘲讽。
他不齿于北陵来的这一招,无非是想将开战之因推卸给楚国。
若换了楚毓,便是主动开战没有缘由又如何?
野心,真的不是那么难以说出口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北陵:“不是我们,我们不想的,是你们先动的!”
楚毓:“想打就打了,能奈我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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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陛下,这是臣整理好的资料,以及先前户部存放的账目。”裴瑾瑜将两份东西都交给了楚毓。
后者将心思收回来,目光落在眼前这两份东西上。
他一边翻看一边又压抑不住心的怒火,直接被气笑了。
一个户部尚书,竟然就敢私藏国之银?!
且这还不是小数目!
“先前的账本所记载的数目是对的,但其一些银钱却不翼而飞,而在抄家之后,也没从张家抄出什么银两,想必这些银两被张潜藏了起来,又或者已经转移到了不知名的地方。”裴瑾瑜说道。
楚毓一把将账本合上,“传令下去,就算挖地尺,也要把这些银两的去向找到,且要将罪臣张潜如何将那些银两运出宫的方法找出来!”
裴瑾瑜当即应道:“臣遵旨。”
他犹豫片刻,还是退了下去。
没过多久,楚毓的回应就被送到了北陵,要战便战,绝不妥协。
这令北陵守将变了脸色,当即快马加鞭回到王都,入宫拜见北陵皇帝。
“快,本官有事求见陛下!”
北陵帝听着宫人的传话,揉了揉额角,身边的年轻美人见状当即十分有眼色地为他揉捏了起来。
“陛下龙体为重,不如歇息片刻?”
北陵帝睁开眼看着她。
美人当即心一抖,跪了下来,“妾有罪!”
“下去。”
逃过一劫的美人当即感恩戴德,“谢陛下!”
随后忙不迭滚了。
北陵帝这才对宫人道:“去,把人叫进来。”
他衣衫不整,却也不打理,直接这般接见了臣子,其他人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启禀陛下,楚国应战了!”守将在心抹了把汗。
在他们的心里,楚国应该是不会应的,结果如今的结果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然而北陵帝没有丝毫意外。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楚皇不开战他才会奇怪,奇怪于楚国竟如此没魄力。
然而他并不担心,只对那战战兢兢的守将说:“放心,打不起来。”
就算打了,也不会是大规模,不会至死方休。
既如此,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陛下,臣觉得楚人奸诈,不可信!”守将劝北陵帝不要误信楚人,对方根本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北陵帝轻笑一声,“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他既收了银子,那么装模作样打一打演演戏也是可以的。
闻言,那守将总算稍稍放心一些。
“不过,这戏嘛,总要演的真一些,传令下去,命吴将军领五万大军前往边城。”
“是。”
待到守将走后,北陵帝准备沐浴,却听身边的宫人提醒道:“陛下,那被送进宫来的那对母子,您打算如何处置?”
北陵帝年近四十,却未曾蓄须,又因为养尊处优,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岁。
闻言,他好似来了点兴,“人在哪儿?”
“在偏殿侯着呢。”
“一会儿带他们来见朕。”
“是。”
偏殿,面带面纱的女子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这富丽堂皇的宫殿没有带给她安全感,相反,只让她觉得害怕。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姑娘安心待着吧,这得陛下发话。”宫女直接道。
女子更担心了。
她怀里的孩子却没有感觉到母亲的紧张和忧虑,小扯着女子的面纱,只觉得有,正呵呵笑得正欢。
偏偏女子还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算不上怒地轻生道:“宝儿别闹。”
“姑娘,陛下宣您觐见。”
女子的一颗心骤然紧绷!
面纱也任由孩子扯动着,面纱下的伤痕若隐若现。
女子低着头,一步步走到殿内,跪下行礼道:“民女……拜见陛下!”
她的孩子硬是不许她放开,一放他就声嘶力竭地嚎叫,于是,当听到孩子也要代去的时候,她当即就同意了。
头上迟迟没有动静,女子也不敢抬头看,良久之后,她才听到一句:“平身。”
她站起来后打算将放在地上的孩子抱起来,谁知就听见方才那道声音说:“放着吧。”
女子的一顿,生怕惹怒了贵人,也就不敢再动,然而心思却无一不在注意着地上正玩儿地开心的儿子。
小孩儿见母亲也不抱他,当即又要哭。
然而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却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刚两岁半,却已经听得懂简单的话,“宝、宝儿……凉……”
北陵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似乎这小孩儿吃指的模样都很吸引人。
“有大名吗?”他问。
从进来后一直被忽视的女子闻言终于出声道:“没、没有。”
“那以后就跟朕姓,叫什么呢,就叫齐琅。”
“从今以后,你就是朕的义子。”
这情况发展,令女子惊忧不已,可她再如何不愿,也无法违抗圣旨。
而一旁伺候的御侍却挑了挑眉,强制压下心翻腾的情绪,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陛下如此年岁,宫却一无所出,如今收的这个义子,到底是义子,还是亲子?
又到底是刀,还是……
***
“瑾瑜,陛下那里怎么说?”柯襄问。
二人一边出宫一边聊。
“彻查此事。”
“那你们可有的忙了,户部钱财够吗?”
裴瑾瑜闻言也皱了皱眉,面上有些忧虑。
见状,柯襄便知道,这损失的钱财定然不少。
否则也不会令裴瑾瑜这般头疼。
不过他其实也不是很担心,因为即便国钱财不足,真正打起来,他们也绝不会输。
这几年他还是在工部打转,却也知道了一些陛下暗的动作。
那杀伤力极强的炮弹,他可是亲眼见过效果的。
不过,这件事即使对工部都是保密,他自然也不能告诉裴瑾瑜。
而裴瑾瑜此事却想到了那被他撕成碎渣的纸条。
心便有些平静不下来。
当时决定做得那般果决,然而事到如今想了想,才逐渐生出了些得知此事的喜悦来,可只要想到自己的选择,那点还未生长的喜悦便迅速变成了苦涩与愧疚。
或许,到底是没缘分吧。
或许是这两人做朋友太久,竟也染上了对方的习性。
一个不愿成亲,另一个也懒得成亲,如今已然是将近而立的年纪,家却仍未有半个女人,令许多人都扼腕叹息。
大好青年,不成亲简直太浪费了!
***
由于需要调遣军队与将领派往与北陵交界的边境,年节时期,许多人却无法在家过年,盛京城,演绎了无数场离别。
楚毓却觉得有些不安,无他,太安静了。
他总觉得不应该这么简单。
思及此,他还叫来了永乐公主。
“皇兄找我有何事?”
到底是做了母亲的人,这几年下来,永乐公主整个人都稳重成熟了不少。
楚毓问了问最近京畿大营的情况,永乐公主想了想,“并未有什么异常,皇兄是怀疑会有什么乱子吗?”
“无事就好,你帮朕看着点,其他人朕不放心。”楚毓道。
他看了看永乐公主,又微微垂下眸。
“过些天一起进宫吃顿年夜饭吧,叫上王则虞一起。”
永乐公主当然说好。
来时她什么都没带,回府的时候却从宫离开却带上了个拖油瓶。
永乐公主抱着这越来越有分量的儿子,没好气拍了拍他的屁股:“怎么越来越胖了?再这样下去,你表哥表姐都不跟你玩儿了,小胖墩。”
壮壮很生气。
“娘亲你骗人!表哥表姐可喜欢壮壮了,每次看到壮壮他们都很高兴!舅舅也高兴!壮壮、壮壮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永乐被逗笑了,“这是跟谁学的话?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哼,当然是壮壮很受人喜欢的意思。
不要以为他还小就不懂了,表姐可是天天夸他的。
二人回到公主府,却没看到王则虞,永乐公主问下人,“驸马呢?”
“驸马似乎在王相家,还未回来,殿下要上晚宴吗?还是等驸马回来再上?”下人回答道。
永乐摆摆道:“不必了,我和小公子在宫里用过了,给驸马留着吧。”
然而这一留,便留到了半夜才等到它的主人。
而王则虞回来后,却也并未吃饭,最终,那些饭菜也只能归于泔水桶。
如今这盛京城,连乞丐都见不着几个,这些剩饭剩菜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翌日,王则虞从永乐公主口得知陛下让他一起吃年夜饭,垂了垂眸,应下了。
年节之前即将放假,各部门都在尽力完成头的事,不过,其他部门或许能休假几日,可户部却没那个时间。
因为那些丢窃的银两始终没有下落,即便找出了它们被运出宫的方法,也无法追回不知落到何处的窃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