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在沈墨均的书房俯首,沈墨均接过他手中的密函,看了一会儿沉思道:“我天辽和南琼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南琼这是想反了天吗?”
黑衣人低头不语,不如说他知道这只是沈墨均在自言自语,并不是对他所说的。
“皇宫里有消息吗?”沈墨均问道。
黑衣人如实禀报道:“属下来之前问了皇宫里的眼线,皇上似乎是下了一道圣旨,连夜让人偷偷送出去了,属下特意调查了一番,发现城外伏将军的军队不见了,似乎是刚走没多久,而且走的很急,很多东西都没有收拾干净。”
“哦?伏子殃的军队……”沈墨均眯起了眼睛,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似乎在联想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如果南琼国真的大肆来犯,皇上调派伏渊的军队,再下一道圣旨让伏渊前去应敌,这确实没什么不对劲,毕竟伏渊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过,沈墨均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黑衣人犹豫道:“属下还发现了一件事,只是不知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我说过,事无巨细,你只需要把你所知道的,毫无隐瞒的告诉我,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沈墨均冷冷地看了黑衣人一眼。
“是,属下知错。”黑衣人冒了一身冷汗,淡定道:“属下似乎看到丞相大人进了宫,属下当时想,多半是皇上传召,与丞相大人商议此事,便没有多留意……”
封余芋
封……
沈墨均猛然瞳孔一缩,他怎么绐忘了,封璃的生母,也就是从前的丞相夫人,可是南琼国的公主啊,当今南琼国皇帝的亲妹妹。
依照皇上的意思,自然是希望能够讲和,那谁去当这个说客呢?肯定不是封余亭。
当年南琼公主下嫁封余亭时,现如今的南琼国皇帝还只是个皇子,沈墨均记得,大婚当天,南琼国只有那位皇子没有来。
之后也听封璃提起过,他舅舅因为他母亲嫁给封余亭的事,生了大气,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和他母亲。
后来央夫人意外离世,想必如今这位南琼国皇帝,一定恨透了封余亭吧。
如此想来,沈墨均差不多可以猜到皇上的做法了。
要想派一个合适的人去当说客,那便只有封璃一个人了。
毕竟封璃可是南琼国皇帝的亲外甥。
若是真的派封璃前去,沈墨均倒不是很担心他的安危,沈墨均担心的是……
封璃怨恨封余亭,他亲舅舅如果也是因为这个进犯天辽的话,这俩人一碰面,封璃岂不是很有可能叛敌?
沈墨均自认了解封璃,却在这件事上不确定了起来。
而且,这件事情他能想到,皇上就想不到吗?
就算皇上不知道丞相府的种种恩怨,可总会防着伏渊吧?
伏渊娶了封璃,按道理来说,可就跟南琼国皇帝是一家人了,倘若伏渊再有个什么造反的心,这不就相当于白白给了敌方一只会吃人的老虎吗?
到那时,天辽国的存亡……
沈墨均闭了闭眼,就算他愿意相信封璃不会违背当年的诺言,皇上会这么相信伏渊吗?
他敢断言,为了防止伏渊造反,在不得不派伏渊应战的情况下,皇上一定会做好了万全之策。
而且是对封璃和伏渊不利,甚至关乎性命的万全之策。
想到这里,沈墨均立刻吩咐道:“你立刻去一趟东淄,最好能赶在父皇派去的人之前,把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封璃,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什么都不用隐瞒。”
“是。”
黑衣人转身欲走,沈墨均突然叫住了他,来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只有短短的几句话,让黑衣人务必亲自交到封璃的手里。
黑衣人仔细地收好信,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
沈墨均收回视线,掀开书案上的一张宣纸,下面压着一幅画,看着画上那人熟悉的眉眼,沈墨均不自觉地唇角微微上扬。
只见他薄唇轻启,对着画像小声地说了一句:“他跟你的身手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说完以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苦笑了一声。
为什么人总要在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呢?
又是一个晨起,在床榻上玩闹的封璃和伏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封璃红着脸喘着气,好不容易逃脱了伏渊的“魔掌”,光着脚跑下了床。
而伏渊还不肯放过他,一脸小流氓的样子搓了搓手,“美人儿~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封璃缩在墙角,求饶似地看向伏渊,“别闹了,你不是说好让我陪你练拳脚的吗?”
伏渊走了过来,一手撑在封璃身后的墙上,认真道:“是练'拳脚'啊。”
封璃瞪了他一眼,挑衅道:“你不会是害怕打不过我吧?”
伏渊挑了挑眉,扬起下巴说:“夫人信不信,我让一只手,夫人也打不过我。”
封璃翻了个白眼,“我当然信了,我又不是学打架的。”
“那,我让夫人两只手,这总可以了吧?”
“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封璃没好意思提醒他,他经常耍赖皮,早就不是什么君子了。
“那来吧。”封璃兴致勃勃地亮出了拳头。
伏渊往下看了一眼,无奈地弯下腰,将封璃一把扛起。
“为夫知道有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夫人不用靠自身来验证这句话了。”
好吧,经伏渊这么一说,封璃还真感觉自己的脚丫有点凉。
把封璃放回床上,伏渊蹲下身来替封璃拍了拍脚底的土,然后捏着这双玉足,一个没忍住,就亲了一口封璃的脚背。
封璃立刻就把脚从伏渊的手中抽回,防备般地瞥了他一眼。
伏渊无辜地挠了挠脸,默默拿过封璃的鞋子,“我帮夫人穿吧。”
“不用了,我自己穿吧。”封璃向伏渊伸出了手要鞋子。
伏渊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将手中的鞋递了过去,解释道:“夫人可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封璃不理他,穿好鞋袜,又换了一身利索的衣裳,和伏渊在前院儿找了个宽敞的地方。
见封璃像模像样的摆好了架势,伏渊嘴角上扬,“不错嘛。”
“废话少说,来吧。”
“等等,我有个条件,夫人可不许用暗器,咱正面拳脚较量。”
说着,伏渊遵守约定,把两只手背在了身后。
封璃挑眉道:“让我两只手,你可别后悔。”
伏渊笑而不语,稳稳当当的站在封璃正前方。
封璃挥着拳头冲了过去,直冲伏渊的脸打去,伏渊灵活躲开,惊讶道:“夫人也狠心了吧,则这一拳我要是没躲开,可就要破相了!”
封璃冷哼一声,他才不相信刚刚那一拳伏渊会躲不开呢。
之后封璃连拳带踢,就是碰不到伏渊一根寒毛,封璃心里有点火,差点没忍住就要放暗器了。
伏渊憋笑道:“这样吧,只要夫人在接下来的一刻钟里碰到我一下,就算夫人赢,要不然就算我赢,怎么样?”
“这可是你说的,输了有什么惩罚吗?”
封璃故意没问有什么奖励,因为直觉告诉他,伏渊绝对不会说出什么正经的奖励。
“这个嘛……”伏渊沉思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输了就替夫人洗一个月的脚,夫人输了,就替我洗一个月的脚,怎么样?”
“好。”
封璃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等回过味儿来时,已经晚了。
然后正如封璃所预料的那样,伏渊故意输给了他,还一脸可惜地说:“那为夫就勉为其难地为夫人洗一个月的
脚吧。”
吃早饭的时候,伏渊一直在故意叹气,说什么输给他真是太遗憾了。
封璃紧咬着牙,忍无可忍地扌略下筷子,生气道:“你故意输绐我有意思吗?”
伏渊装傻道:“什么故意输啊?我让了夫人两只手,输不是很正常吗?”
“你当我傻吗?哪有你这样故意往我身上撞的。”封璃没好气地拧了伏渊的胳膊一下。
伏渊哎呦叫了一声,傻笑道:“我这不是心疼夫人嘛,我怎么忍心让夫人替我洗一个月的脚呢?”
封璃抿唇不语,他怎么觉得,被伏渊洗脚是一种惩罚呢?
吃过早饭后,伏渊自己一个人出门去了上次带封璃去的酒馆,当时是为了多交朋友,现在既然已经决定做茶叶生意了,就要专门打听一下这方面的消息。
那些人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到时候把茶叶卖到其他地方,还要靠那些人多帮忙宣传。
伏渊这次没带封璃一起去,他可不想封璃被那群糙老爷们看来看去的。
至于封璃嘛,留在宅子里另有事做。
第二回 接替
丫鬟冬雪被叫到了房中,封璃还特意支开了竹匀。
冬雪隐约觉得是很重要的事,所以从刚进屋就严肃了起来。
封璃坐在桌前,让冬雪也坐下,冬雪愣了一下,听话地坐了下来。
封璃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询问道:“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奴婢……还有一个哥哥,去年已经娶妻生子了,家里本来就穷,房子也不大,嫂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奴婢一直住在哥哥家里,嫂子应该也是不愿意的,所以奴婢才想着出来赚点钱,补贴一下家用。”
冬雪不知道封璃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封璃。
封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可曾有心上人?”
“啊?这……”冬雪有些难为情,好歹封璃也是个男人,一个男人问她这种问题,她觉得有点怪怪的。
大概是封璃也觉得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便道:“是我唐突了,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冬雪摇了摇头,“倒不是奴婢不愿意说,只是奴婢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你今年……”
“奴婢今年十七岁。”
只比竹匀大了一岁,倒是看着比竹匀稳重很多。
封璃冲她笑了笑,“你想让你的家人过上好日子吗?”
“想,奴婢从小和哥哥相依为命,是哥哥把我养大的,也正是因为拖带着奴婢,哥哥才会那么晚才找到媳妇儿,奴婢想报答哥哥的这份恩情。”
冬雪心里知道,她一个弱女子,不能像男儿那般考取功名,建功立业,再加上家里本来就穷,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去大户人家当丫鬟。
虽然一开始很难适应,毕竟谁也不是天生就会伺候人的,当丫鬟又苦又累,还要处处看人脸色,但是主子一旦高兴了,给点赏钱,就顶她几个月的工钱。
她在来这里之前,是在一个有钱的商贩家里当丫鬟的,那时候商贩赚了不少钱,置办了一间大宅子,招了不少的下人。
结果没多久,那个商贩就因为经营不善,赔了个底朝天,为了躲追债的,甩下他们这些下人,跑路了,那几个月的工钱还没给他们。
后来冬雪就无意中看到刘温良打算招下人,便自告奋勇的来了。
她听说是个外地来的一个姓俞的员外在这儿买的宅子,起初没有多想,直到封璃和伏渊到来。
在第一次见到封璃和伏渊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这俩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又听说封璃姓钟,她心里就更怀疑了。
—个姓俞,一个姓钟,不正是俞伯牙和钟子期吗?这两个姓真的是巧合吗?或者干脆是编出来的?
反正冬雪觉得这俩人身上的秘密很多,编出来的可能性更大。
当时冬珠想勾引伏渊的时候,冬雪就觉得她没有任何机会,倒不是她觉得冬珠没有那个姿色,而是封璃和伏渊身上藏着一个大秘密,哪怕是为了保住这个秘密,伏渊也不可能让冬珠接近的。
她还知道,这个大秘密,就是封璃和伏渊的真实身份。
伏渊她暂且没有头绪,倒是封璃的眼睛,引起了她的怀疑,实在是太特别了。
冬雪不能确定天辽国的人有没有这种颜色的眼睛,但她在无意中,知道一件事。
那时她还在那个商贩家中做工,商贩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而且经常冒险到邻国去做生意。
那一天,商贩在和家人谈论在南琼国的见闻,当时她在旁边倒茶,她听到商贩说,南琼国皇族的人有一个特征,眼睛是碧色的。
但这并不能证明,只要眼睛是碧色的人,都有南琼国皇族的血脉,兴许封璃的眼睛只是个巧合,要不然这么明显的特征,一个南琼国皇族的人在天辽国瞎晃,这也太大胆了。
不过就算真的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凭她那一点见识,也猜不出来封璃的真实身份。
至于此时此刻,封璃把她叫过来问东问西的,她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封璃突然认真问:“想没想过离开东淄,去别的地方见识见识?”
冬雪一愣,心里猜到了一种可能,试探道:“公子的意思是?”
“我和员外……不,我和将军,过一段时间就要离开东淄回去了,到时候,我希望能带上你一起走。”
冬雪懵了,不是因为封璃说想带她走,而是封璃对伏渊的称呼。
将军?
那一瞬间,冬雪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东淄出过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听说是上一任县令赶出家门的一个庶子。
伏虎大将军,天辽谁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