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五公主,如何会是当初勇敢大胆地派人营救,替他安排出入的人呢?
“若不是她,阿璃,又会是谁?”樊之远看着李璃问道。
李璃抬头望了望天,云淡风轻地说:“总归是有那么一个人呗,不然哪儿有你啊?施恩不图回报的总是少数,反正我是做不到那种情操的,不是图利,就是图情,你自个儿慢慢想喽,实在不确定,那你就直接去问五姐呗。瞧她满脸愁绪,郁结于心的模样,这些年过得定然不好,有你这个大将军作为靠山,她岂会错过?”
他说完就往前走去,就溜达着往宫门而去,嘴里哼唧哼唧,心情似乎很不错。
第95章 晚宴
疑惑埋于心底, 樊之远潜意识里觉得他可能认错了人,然而固有的认知,还是让他不急于否认, 心道或许其中又有别的他所不知道的缘由和隐情。
不管如何,五公主在大燕还会呆上一段时间, 不着急求证。
*
一叠八卦小报放在夏国二皇子的书桌边, 他手里也捧着一份,正津津有味地看着。
虽然八卦小报正拓展京城外的业务, 不过受这个时代的交通和通讯限制,如今有时效性的不过是京城及周围几个相近临州,再扩散开去,就只能通过书商购买大批量的小报再往返运送出去贩卖。
在江南的学子很有可能穿着厚厚的袄子,哆嗦在炉子边才能看到发生在秋季的京城刑部换囚案的内幕详情。
而大燕禁边, 严禁任何书籍纸张出入关卡。
若大夏想要看到小报,更需要各种暗中途径,这个速度显然就更慢, 虽然经过细作传回更快,可因为风险颇大, 不可能每期都送。
如今这些便是下面送上来的往期小报, 这会儿二皇子尽可以看个够,不知不觉便沉迷进去。
还是边上的侍从提醒晚宴临近, 得洗漱更衣,他才依依不舍放下来, 揉揉鼻梁,将报纸递给边上一位幕僚道:“怪不得这位怡亲王能将大燕的宰相给压下去, 有这份报纸在,一点也不奇怪。”
这份报纸中没说什么重要之事, 百姓心声栏目也只是一些在他们看来鸡毛蒜皮的小事,像刑部案,云州案这样轰动天下的毕竟是少数。
二皇子阅读的时候,这位幕僚也一同观阅,他感慨道:“三教九流,各行各业,权贵士林,街市田野,皆有耳目,也皆有口碑……殿下,若是谁的门下有这样庞大的情报网,能人异士尽收于手中,不愁坐不稳天下。”
二皇子微微颔首,接着回头看这位幕僚,笑问:“先生只看见如此吗?”
“这……请殿下指教。”
八卦小报一直是娱乐大众的主调,带着诙谐的语气调侃各种新闻趣事,稍微正紧的也只有诸子百家栏目几篇唇枪舌战的文章,颇见当今学子笔尖锋芒。
而二皇子指的便是这诸子百家栏目。
“若是这几篇文章放在大夏,这些笔者会如何呢?”
幕僚立刻拿起来品读,眼中却露出惊讶来:“这……”
“言语无忌,拿皇家开刷,批判王者不作为,牢狱之灾就在眼前。”二皇子冷冷道。
然而却在八卦小报上大咧咧地刊印出来,供人阅读,可见这不仅不算什么,还颇受怡亲王的支持。
“当今燕帝的心胸不一定宽广,但是这位怡亲王的度量却大得很。”
毕竟其中有一篇是借着典故公然讽刺李璃装模作样的。
幕僚见此,轻声一叹:“殿下,此子定会成为大夏的心腹大患。”
二皇子也是这么想的,他会来大燕,除了借粮之外,更重要的便是会一会这位怡亲王,也看一看大燕朝局。
“而且真年轻,不过弱冠而已。”年少有为之人天下何其之多,可生在帝王家,就显得尤为可怕了。
因为年富力强,一切皆有可能。
“你说这样出色的兄弟在侧,大燕的皇帝晚上还睡得着吗?”二皇子摸着下巴问。
推己及人,他若有李璃的地位和能力,也不甘屈居于下吧?
“另外,传闻怡亲王与大将军樊之远有暧昧的关系,属下派人出去询问一圈,京城的百姓都知道这俩人乃是一对,公然同进出,同塌而眠。”幕僚道。
“哦?那就更有意思了,接下来的晚宴本王可得好好看看。”
*
在重要的场合,特别是聚会宴饮之上,李璃对自己的仪容仪表就特别在意,从头发丝儿到脚上靴子,那必定要完美无缺,搭配得当的。
这会儿再加上一个樊之远,晚上得同坐一桌,那么穿情侣装简直是再合适都没有了。
古代人比较含蓄,一般在外头极少表露出情愫来,不过李璃来自后世,越是重要场合他越要宣布主权。
怡亲王可是走在京城时尚圈子前列之人,不管是衣着还是打扮,总是成为风流公子哥儿们争相模仿的对象。
他命人送来的衣裳,自是款式新颖,剪裁贴合,在细节之中突出与常规的不同,让人不仅不觉得突兀,甚至还眼前一亮,将自身最大优点凸显出来。
樊之远高大俊美,身材那是没的说,典型的脱衣有肉穿衣显瘦,随便穿穿都好看,若是再穿上李璃特意命人精心设计的衣裳,那就更加让人移不开眼睛。
在穿着和装扮上,樊之远向来粗糙,也就在李璃登堂入室之后,彻底接管他生活起居才精致起来。
不管他是被迫还自愿,他得承认怡亲王的眼光独到,到如今他已经形成习惯,也下意识地跟着讲究。
站在镜子前,樊之远挺胸收腹,眼睛时不时地往里面看看,不管是前后左右都是几近贴合,让镜中之人在英武威严之中平添几分尊贵和英俊,严肃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点淡淡的微笑。
然而那个笑容在看到李璃更衣出来的时候化为了惊诧,他看看自己,又看看李璃,接着脸难以抑制地红了。
哪怕他再迟钝,也知道他们俩人穿得实在太过于张扬,夺人眼球。
两套衣裳,不管是款式还是颜色,都是极尽相似,走在一起哪怕没有言语和眼神的交流,也足够令人浮想联翩,一看就知道两人是一对。
这也太猛浪了吧!
向来情绪极少外露的樊之远感到一阵羞耻和别扭,然而在不自然中又带着一丝丝的喜悦。
“瞧瞧,咱俩若是走出去,就是瞎子也该知道在处对象,羡煞一帮单身狗。”李璃走到樊之远身边,对着穿衣镜挑了挑眉,然后头也不抬地举起手一把捧住边上之人的脸,转向镜子,凉飕飕地说,“我说大将军别不好意思了,要不给你个机会,脱了换别的?”
里面的两人,一个威武霸气,一个风流倜傥,怎么看都相配。
这虽然是一个问句,但是樊之远若是真点了头,身旁那笑眯眯的人立刻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变脸翻书,张牙舞爪。
最终求生欲满格的樊大将军妥协了。
*
天底下就是再恩爱的夫妻都没这对南风来的高调,瞧怡亲王摇着扇子那一派闲时的模样,可见羞耻这二字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写。
至于樊大将军,就是内心再不自在,既然来了,他就不会有任何闪躲,脸上一如既往的深沉内敛。
一路走来,凡是人都得往他俩身上瞄两眼,各个露出惊奇的目光。
能参加晚宴的都是朝廷重臣,年岁皆不小,看得开的摇摇头失笑一声胡闹,看不过去的恨不得对着俩人唾弃一声伤风败俗。今晚可有大夏使臣在,实在过于丢人。
不过这二人,一个掌权,一个握兵,重威之下,有人敢想却没人敢说。
两人相安无事,旁若无人地进入大殿,径直往上座走去。
亲王之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醒目也没有了。
等燕帝带着皇后和诸多妃子,以及两位长公主联袂而来之时,待看到这两人的打扮,还是不禁愣了愣,对自家弟弟的厚脸皮有了新的认识。
就冲这一点,他的确得甘拜下风。
五公主刚回大燕,听说过李璃纨绔不着调之名,却没想到能出格到这个地步,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两人凑作对,身穿同一款衣服,坐同一桌席。
最重要的是,居然没有一个大臣跳出来指责,大家就这么默认了,简直惊讶不已。
“都说七弟的眼光最好,瞧把樊大将军打扮的,乍一看都换了个人似的,更加精神英俊,你们俩看起来登对极了。”五公主还未回过神,就听到她的二姐先夸上了。
二公主能在京城稳稳当当,不是没有理由的,就冲这份眼力和果决便不是一般人能及。
想拍马屁的碍于世俗眼光不敢太直白,就她张嘴就来,明晃晃地凑上去,也不管燕帝就在场。
果然李璃听了很高兴,一双眼睛顿时弯了起来,美滋滋地笑道:“那可不,在两个月前就着人赶制了,这叫情侣装,回头二姐要是喜欢,跟姐夫也来一套,显摆显摆。”
“那感情好,就怕他呀,穿不出你俩的俊。”变着花样又夸了两句,二公主才领着五公主入了席。
这个时候,大夏的使臣到了。
二皇子先带着臣属拜见了燕帝,然后一抬头,就看到李璃和樊之远,不过他毕竟不是常人,二公主能办到的事,二皇子心思自然更加活络,转瞬间便收起惊讶,带着赞叹抬了抬手:“王爷这番打扮简直惊为天人,都快忍不住了,边上的是樊大将军吧,都说两位感情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李璃与樊之远跟着回礼,照旧两个字:“客气。”
“请大夏使臣入席。”殿上张伴伴提醒道。
等全员就座,丝竹响起,歌舞进场,晚宴不谈国事,只联络感情。
女眷之中,皆是与五公主多话家常,而朝臣之中,又看歌舞不问世事,也有带着探究的目光在殿中来回,寻着机会。
左相一手端着酒杯轻啄,另一手手指轻点桌面,思绪回想着前不久收到的密信,若有似无的眼神时不时地望着神色隐晦的燕帝,到处张望观测的大夏二皇子,最终落在了身侧……的李璃,眸色加深。
而二皇子的目光频频望向对面,其实李璃虽然令他忌惮,但是让大夏最头疼的还是樊之远。
南下入侵,势如破竹的大夏军最终便是止步在樊家军面前,几经交手,死了多少大将,甚至派出第一高手都没能将此人拿下,可见用兵如神,武艺高强。
本以为大燕没了定北侯,气数将尽,没想到忽然出现这样一个杀神,又稳住了大燕江山,最终一场寒潮,两国强弱颠倒。
二皇子看着这珠联璧合的两人,若真一人在朝一人在野,于大夏来说可真有些棘手了。
第96章 垂拱
今日乃是大燕扬眉吐气的日子, 不管是燕帝还是朝臣都很高兴,喝得尽兴,吃的开兴, 看得也是津津有味。
“大燕山河锦绣,人杰地灵, 朝堂清明, 能人辈出,父皇每每叹息上天眷顾大燕, 却吝啬于大夏,唉,羡慕不来,羡慕不来啊!今后友好互邻,互帮互助, 还请皇帝陛下多多扶掖。”
二皇子是个能说会道的,频频与燕帝,或是几位重臣相邀举杯, 姿态放得很低,气氛更加和乐融融。
这话听在燕帝耳朵里极为舒心, 眉目舒展, 脸上带起了笑容,看着二皇子很是顺眼, 不禁叹道:“有二皇子这般为父分忧之子,朕亦是羡慕夏帝啊!”
燕帝也不过是随口一言, 然而却忽然听到边上传来一声:“皇上此言差矣。”
只见左相笑着指了指边上的李璃,说:“虽大燕无分忧之皇子, 却有分忧之皇弟,论怡亲王才能, 可胜过平庸皇子无数,此乃皇上之福,有王爷在,皇上尽可高枕无忧,垂拱而治。”
李璃正指使樊之远替他剥虾壳,他自己则嫌脏手指,影响美观,张着嘴巴让投喂。
可惜樊大将军还要脸,虾照常剥,但是死活不肯亲喂,而是放进了他面前的碟子里。
李璃无法,只能嘟着嘴,自个儿夹着吃。
如此旁若无人,简直看得边上大臣恨不得自戳双目。
此刻,李璃嘴里叼着虾,不好吐出来,又不能马上咽下去,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左相,心说真是见缝插针地替他上眼药呀!
短短一句话,便暗中指三。
一是嘲讽燕帝登基数年无嗣,二是暗指燕帝乃是平庸之子,李璃比燕帝能力更加出色,三则没子嗣那就让位于贤王,反正你也玩不过他。
垂拱而治,乃是圣人之语,形容帝王德治出众,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治理好国家,本是褒义。可放在这里,对燕帝,显然要从字面上来理解,这意义就显得刺耳了。
果然一抬头,就看到燕帝眉头皱起来。
李璃将大虾咽下,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眼里不达笑意地说:“相爷,是不是我跟我家将军你侬我侬的,太过恩爱,刺激到你了呀?怎么尽说胡话呢?”
左相低声淡淡一笑:“王爷跟樊之远心意相通,互相信任,这样安邦定外,才更让人放心。老夫虽然老了,可也喜欢看年轻人打打闹闹,王爷不必在意。”
“原来如此。”李璃端着酒杯站起来。
他一站,周围的丝竹声顿时骤停,不仅夏国使臣看过来,就连周围朝臣,以及皇亲女眷都纷纷侧目。
李璃的目光转了一圈,然后看着左相道:“听左相一席话,本王这才恍然发现咱俩的治国理念分歧在哪儿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大臣瞬间正襟危坐,就是燕帝都好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