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沈瑄禾

作者:沈瑄禾  录入:10-26


“孟兄说的在理,是我入了俗套,有缘即可,不必强求。”沈是想了想又补了句:“但沈某是个俗人,仍是希望未来有缘人,是个弱柳扶风的江南女子。”

柳长泽将自己夹得一碟小排,稳稳的摔道沈是面前,冷声道:“你很吵。”

沈是瞬间噤若寒蝉。

识时务者为俊杰,顶着这张白月光的脸刺激柳长泽,目的达到就好,不能太过,不能太过……

沈是愉悦的夹起了小排,吃的一脸满足,看向虞书远的眼神里多了感激之色。

虞书远回了个玩味的笑。

孟洋看着她两人眉目传情,一只手潜入桌下,握住了虞书远的手。

虞书远失了笑意,厌倦的扫了他一眼。

席间便只闻丝竹声靡靡,和几声孟洋与沈是的客套回旋。

沈是吃的很撑,严重打破了他吃饭七分饱的好习惯,但是侯爷赏的,他也不敢拒绝,硬着头皮啃了下来。

柳长泽看了下他空空的碗,放下了筷子。

天色渐晚,霞光微弱,一团一团的烟云变幻着色泽,楼下已有人点起了花灯,虞书远忽然说:“楼台烟火亥时一刻才燃,阿是可以先下去看会灯市。”

沈是拿着巾帕拭了下嘴角,站起来说:“我未曾去过,能否劳烦书远替我指指方向?”

孟洋本欲自荐,但他看了眼虞书远后来没再舒展过的眉心,便由她去了。

虞书远带着沈是走到了甲板的另一头,指了指灯火明亮的一处说:“我搜遍孟府,并未有发现。”

沈是说:“事关身家性命,他自然藏得严实。”

虞书远望了下刚出头的月亮说:“上元节,阿是为何要我与孟洋一同出府?”

“你出来,孟洋不会放心,府里的守卫起码派了一半出来。”沈是解释道。

虞书远不解的看着他:“你要去偷?”

“非也。”沈是笑了下说:“逼他一下罢了。”

孟洋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席,他替柳长泽的斟着茶,看着远处两人和谐静好的背影,问道:“侯爷见识深远,孟某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柳长泽品着茶没有搭理他。

孟洋也不在意,冷言白眼,他见过太多了,别人的态度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他自言自语的问:“爱慕一个人,不会想不择手段的在一起吗?”

他像是很困惑:“不会想挖掉所有人的眼睛,只有自己看得到吗?”

“会。”柳长泽说。

孟洋没想到侯爷居然会理他,眼神有几分寻到同类的安慰,他更加古怪的说:“那会想折断对方手脚,关在刀斧不能劈开的金丝囚笼里,然后将钥匙吞进肚子里,逼对方每日晨昏日暮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直到一同死去?”

“会。”柳长泽放下了茶杯。

“那我哪里错了呢?”

四下的和缓的弦声,忽如裂帛骤收,唯剩江心一轮秋月白,虞书远和沈是背对着流光,一步一步的走来。

柳长泽不语。

孟洋笑了,他笑的眼角有泪,摇着头说:“侯爷这样的天潢贵胄,也会有如此丧尽天伦的想法吗?”

“会。”柳长泽站了起来,身形挺拔,面容冷酷的说:“但不可为。”

但不可为。

比如太傅,只能是太傅。

连杂念都是诋毁。

柳长泽向沈是走去,天已经完全黑了。

沈是不太习惯夜色里看人,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琉璃台的京河,像被点着火,一路烧到了头。

这样的灯火落在柳长泽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沈是第一次看清黑夜里的影子。

他很想上前去碰一下。

于是伸出了手,看着自己的影子与柳长泽交叠,起初是只能碰到他的腿,然后腰,然后肩,最后碰到了脸。

沈是问:“侯爷要走了吗?”

柳长泽没有停留,没有回复。

和他擦肩。

沈是想,自己的影子高过柳长泽了。

蓦然被抓住了手臂,向后拽去。

“侯爷?”

沈是被柳长泽拖着走,他连忙说道:“侯爷寻下官有事吗?能不能先等一等。”

柳长泽以为他有要事未完,停了下来。

沈是说:“且容下官同孟兄、书远拜个别。”

柳长泽沉了脸,甩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寒气凌人的向后走。

孟洋也行了过来,神色看不出之前异样。

虞书远在一旁善解人意的说:“阿是,灯市开了,记得早些去看。”

受人招待,怎能不辞而别。

沈是恭谨的拜别了,才回头去追柳长泽。

而此时,柳长泽已经没有影了。

正文 第57章 灯会

沈是空落落的在楼台里寻找,直到出了琉璃台,他站在京河边的岔道上,他才自嘲的笑了下,柳长泽自是无事了才走的,他紧张什么……

便踽踽行去了虞书远指的方向。

月若流金,灯火葳蕤。

京城雕栏画栋的楼阁上结着千丝万缕的网,上面系着各式各样的彩灯,飘带,木牌,两边的小贩带着面具吆喝,一排花灯,猜字谜,卖糖画的摊子无限延展到深处,直到穿过京河上的青石桥才被拦了视线,而两头多是相约聚首的才子佳人,风花闲事。

沈是在这样光怪陆离的灯市里,几乎是被推着走的,他四处新奇的张望,瞳孔像皮影戏台幕,走马观花似的演绎着人间喜乐。

让人目眩神迷。

沈是晃了一下,一手倚在了身旁的摊子上,稳住了身。

破明引的后遗症着实有点大。

沈是定睛,先入眼的是一杆长竹,上挂四个红灯笼,龙飞凤舞的写着“神机妙算”四字,而后传来旋律诡谲的胡琴声,像是某种古老的祭祀之乐,沈是觉得头疼好了许多,颇为凝神聚气,他诧异的向摊主看去。

天下礼乐,少有他不知道音律。

此人不凡。

沈是问:“先生算命?”

摊主眼也不瞧沈是,自顾自拉着胡琴,他面容寡淡,五官很浅,生得一副薄命相。

可他十指有力,拨弦震心,周身气度似一潭渊池,沉谧而肃重,仿若历经百年风霜的老木。

这样的人,不说容貌惊人,起码精神抖擞,怎也不会是这幅吊死鬼的憔悴模样。

实在是违和至极……

尤其是配上这一身儒巾长袍,不像算命的,倒像是个病入膏肓的书生墨客。

摊主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划出一声难以细辨的杂音,他眯了下眸说:“百银一卦。”

一旁正兴致勃勃的妙龄女子,一听这话,吃惊的说:“想钱想疯了吧。”

亦有人说:“行头都不对,还学人行骗江湖。”

便走去了隔壁算命摊子处。

沈是好奇的看了眼,隔壁摊主是个道袍白眉老翁,摊位支着长长的两副幡旗,左边写着“太乙传人,占卦算命”,右边写着“指点迷津,分文不取”。

倒是仙风道骨,噱头十足,已经排起了长龙。

沈是暗忖,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不过是先算在骗罢了。

沈是走到了儒客摊主面前,摊主纹丝不动,似乎没有什么比他手里的胡琴更有意思。

沈是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钱袋,里面是几锭金子,换算起来恰好是百银,沈是放到了满是符纸的桌上,恳切的说:“还请先生为我算一卦。”

摊主的拉弦的手停了下来,掀着一边眼皮打量了他一眼说:“死人不算。”

便又拿着黜檀花木弓拉了起来。

“死人?”沈是蓦然睁大了眼,追问道:“先生可是知道什么!”

摊主没拉两下,突然皱着眉,又抬头看着沈是:“不对……你不是鬼魂……”

摊主跳起来,隔着木桌扯过沈是手,看了下他的脉纹,掐指算了两下,恍然大悟的说:“由爱生忧佈,由欲生执念。因果未有偿,轮回无所尽。”

沈是以为今日终于能弄清此等鬼神异事,惊喜的问道:“孽债我已知,若是偿了,轮回便止吗?”

“你不知。”摊主说。

沈是疑惑:“先生何意?”

“天机不可泄露。”摊主在桌上寻了个三角形的黄色符纸,递给沈是,然后拿走了他的钱袋,笑了下说:“平安符,一百两。”

沈是没见过这种霸王派头,愣了下:“先生不算了吗?”

“算不来。”摊主理直气壮的拾起了他的胡琴,右手拿着木弓转了下说:“奉劝你一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已涅槃重生,何不尽其当然,顺其自然。”

“何谓顺其自然?”沈是握着手里的平安符,百思不得其解。

让他不要插手朝纲吗?他怎么能坐山观虎斗,眼睁睁看着柳长泽引火自焚。

“摒弃五感,听从本心,莫受前尘所锢。”

摊主闭着眼,拉着弓,沉浸在了他的琴声里,不过这次不是什么特别的礼乐,而是一曲哀怨惆怅的相思曲。

沈是想不明白。

他望了眼长街繁华,行人并肩接踵,一同赏灯的家人将总角的幼儿高高举在人群之上,让她去看更美好明亮的远方。

此心是家人之情,此情是臣工之心。

沈是笑了下,觉得自己庸人自扰,无论算命先生说的什么,他的路,早就是定好的。

我辈读书人十年磨剑,边关将士霜雪枕刀,不过是熬就一双手,守护着盛世长安,让万千生民得以昂首,望望更遥远的星空。

“多谢先生提醒。”沈是不再问关于自己的事情,而是礼貌的说:“晚辈失礼,还未请教先生之名。”

摊主心不在焉的应道:“萍水相逢,何须谈及名姓。”

沈是颔首作揖,拜别了摊主,便往随着人流走去。

一曲终了,摊主睁眼看了下灯市最高的一处阁楼。

沈是将黄符放入袖中,忽然摸到一方面具,确实是时下流行的狐狸样式,沈是入乡随俗的带了上去。

但沈是不知道,如今流行的是人戴兽面,女为男服,带狐狸面具的大部分为女子,男子还是带兰陵王面具的居多,不遑也有些男扮女装的取乐,同倡优杂技闹在一起,丢着火把,鸣鼓聒天。

……

最高处的楼阁,柳长泽正带着狰狞的半张兰陵王面具,与露出来刀刻般俊美的脸庞,对比鲜明,显得整个人神秘叵测,冷艳至极,让人忍不住掀开一探究竟。但那双深沉如墨的眼睛,又叫你不敢直视。

阿良正侍奉在身旁念着密报,“工部方至洛江兴修,便传来了有倭寇作祸,听闻圣上家宴都没去,便传令驻关最近的萧将军去镇压,现在还在御书房里召集大臣议事呢。”

柳长泽提着一支雕漆松下高士笔,舔了舔用沉香熏过的徽墨,在信封上写下“子卿亲启”四字。

“水患未起,倭寇水性优势发挥不出,岂会真正来袭,不过是柳元宣那几个老家伙,为邀功行赏想出来的阴损招数罢了。”

柳长泽便将青藤纸书写的相思,折好放进了信封里。

阿良端过烛台,放到了柳长泽面前,柳长泽点燃了信,火势越来越大,烫到了柳长泽手上,他却没松手,看了一会才捏着烧了大半,焦化成灰的青藤纸放到了阿良递上的匣子中。

阿良见他如今也能边议论政事,边做着给太傅的祭拜,便以为他放下不少,斟酌的劝道:“三年了……侯爷若是一直不看望尊长,恐有不孝之名,其实当年太傅本也是回天乏术,若他能选择,也希望……”

“住口!”柳长泽狠辣的看了他一眼,“你若再有此言,我不会念及旧情。”

阿良吓得立马跪下,侯爷脾气不好,但从未对他动过真怒,这是为何故,他是最清楚不过了,他掌嘴说:“奴失言,奴失言,再也不敢了。”

廊外有人急促的敲了两下,却不敢出声闯入。

柳长泽见他两颊皆是红指印,便挥了挥手让他退下说:“进。”

阿良靠在后方的阴影之处,明白侯爷在维护他面子。

小厮进来便下跪道:“禀侯爷,沈大人跟丢了。”

柳长泽环臂质问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们也能跟丢?”

小厮颤声说:“沈大人带着满大街相似的狐狸面具,穿的也朴素,人群一挤便……”

“蠢货!”柳长泽一脚踢开了他,无心听他废话,直接往支起的窗台看去。

他目光锐利如鹰,在人潮里巡视。

阿良也着急的跟了过去,这事不好说,破明引的后遗症人各不同,也有不适应者突然晕倒的,他推开了一扇窗,也四处寻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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