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屈走走思考了片刻才说:“近年来清心教做事张扬无法,多次骚扰南北武林人士,却从未打着复仇的名号,会以复仇为名号的只有应欢欢。”
说出应欢欢这个名字后,屈走走又觉出不对:“应欢欢是欢意门的门主,可此刻来的确是聚财门的人。”
话到此处,叶白玉突然想起商君涯说的关于清心教的事,“我曾听说过清心教教主无消息不管事,底下门主开始争权内斗,想要互相吞并。”
屈走走说:“这消息我也曾听到过,不过传言,清心教四大门主实力相当,四个人四门心思,谁也无法完全吞并谁。”
叶白玉怀中的花灵秀,想着前后得来的情报,“恐怕这消息要更新了。”
叶白玉和屈走走不语,不管如何先解决了眼前事再说。
青衡山大,由苗九带着三人在一条小径上前行。
苗九说:“这是我哥哥们带我走过的,能快速到达我们族中。”
屈走走在江湖的传闻除了剑法便是风流,这不怪江湖传言,屈走走确实对女人多了份关怀,从身上带着蛊虫死亡开始,苗九的脸色就越发沉着。
屈走走最见不得女人不快乐,他宁愿看到苗九对他们下蛊时的得意嘴脸,也不愿看到她闷闷不乐,于是他找了话题想开导苗九。
屈走走问苗九:“你一直提及你的哥哥们,你有很多哥哥。”
说到哥哥苗九面上有了松动,“我叫苗九是因为我在家里排第九,我前面有八个哥哥,哥哥们都很宠我。”
屈走走想,原来是被宠着长大的,怪不得是初见时的性格。
像是找到宣泄情绪的出口,路上苗九说了许多关于自己和哥哥们的事。
叶白玉听着苗九说她哥哥们如何护着她,宠着她时,不由想起他幼时,整个忘忧谷就他一个小孩,大人们虽然宠他,但他还是渴望一个同龄玩伴。
叶白玉听着轻声自我感叹,“我要是有个哥哥就好了!”
这句话虽轻,但被叶白玉抱在怀里的花灵秀听得真切,他想起叶白玉说过他小时候都是一个人,还要被他舅舅关小黑屋,似乎是无尽孤独呢?
花灵秀想着叶白玉对他种种,不远奔波带他寻药,多年来已经沉静如水的心起了波澜。
他家人早逝被仇人所缚,除了复仇对其他事早已无任何所盼,但叶白玉不一样,他的出现就想是福星,带他脱离花重锦的掌控,让他生命重获自由,花灵秀想他应该好好报答叶白玉。
花灵秀心里思绪万千,经过激烈的思考后花灵秀对叶白玉说:“你我也算共患难,我虚长你几岁,不如以后我们就兄弟相称,你就叫我哥哥。”
叶白玉听着花灵秀说,在哥哥两个字后叶白玉皱着眉,停下脚步,他有点不开心的拒绝:“不要!”
“不要什……”
“啊!”
听到叶白玉拒绝,花灵秀想问原因,刚张口,带路的苗九就大叫起来。
苗九的声音带着震惊和不可置信。
警觉的叶白玉和屈走走马上跟了上去,然后顺着苗九的目光,看见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这人身体旁边还散落着一些毒虫的尸体穿着与苗九的穿着无异。
屈走走见了小心上前,探了脉搏。
屈走走摇摇头,轻声说:“没气了!”
这三个字一断言,苗九立刻从震惊中回神,冲到尸体旁说:“他是我们族中的七长老,他怎么会……怎么会……”
苗九说到此感觉说不下去,脚步踉跄的往山上跑去。
虽然想过清心教上青衡山是不怀好意,但人未见到却先见了尸体,还是让叶白玉他们有些震惊。
苗九已经跑远,三人顾不上其他,起身追上苗九。
发现了一具尸体,便有第二具第三具,苗九受不了刺激一路都在喊叫,可被她叫到的人无一人应答她。
因下雨而潮湿的黑色土地被鲜血侵染得更加深沉。
一股绝望的情绪拢在苗九心头,这些都是她每日都要见到的人,她从未想过,她下山一趟竟会与他们生死相隔。
这是场人间惨剧,绕是屈走走这样见惯江湖风雨的人都不觉头皮发麻。
而叶白玉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他对江湖的了解只是从长辈们口中的快意恩仇和煮酒仗剑,虽听过杀人,可想象中的并不是这样血淋淋的场景。
叶白玉下意识的护住怀里的花灵秀让他不要看,可这浓烈的血腥味哪里是不看就感受不到的。
苗九在满是尸体的山上奔走,终于在一个转弯后出现一个村落,村里多是木头房子,如果忽略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是多么的宁静安详,苗九沿着通往村子的石板路跑到一处房子前停下。
房前院落门大敞开,有两三具尸体横在院落,见到尸体苗九先是呆愣片刻随即扑上去哭喊起来,“三哥,五哥,六哥。”
苗九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还在路上被她炫耀的哥哥们,竟然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向来对她有求必应的哥哥们,任她怎么哭喊都再也不会有应答。
屈走走怕苗九出什么意外护在她身后。
花灵秀在苗九哭喊时,对叶白玉道:“放我下来。”
叶白玉不动:“地上都是血。”
花灵秀:“无事。”
叶白玉寻了块空地把花灵秀放下,他虽对这满是血和尸体的惨像震惊却也没放松警惕,他们这一路过来都没见清心教的人,可见人还没有下山。
苗九在院子里哭喊一阵后,又拖着染血的身体连走带爬的走进屋内,叶白玉三人跟上。
只见屋里的地上倒着一个人,与苗九有五分相似,光看年纪比苗九大不了多少。
苗九哭着爬过去,这是她最小的哥哥,只比她大两岁,年纪跟她差不多却处处让着她,苗九过去轻轻叫了声,“小哥。”
叫出声后苗九像是失了力气,伏在她小哥身边,除了流泪再也不说一个字。
叶白玉他们本就是来寻药的,却未想到会碰上屠杀惨剧,叶白玉虽然不喜苗九但看一个人家破人亡,还是不忍,叶白玉叹口气正想如何安慰时,苗九倒在血泊里小哥,突然咳嗽一声。
突如其来的熟悉声音,让苗九瞬间回神,变得欣喜,她抬起头凑到她小哥旁边,轻轻唤了声:“小哥?”
在察觉到人还有气时,叶白玉忙冲过去,探了他气息,又查看了那人伤口,伤口当胸一刀捅了个对穿,已经伤及肺腑,加上失血过多,就算他王爹爹在这都救不活,能有一口气都是奇迹了。
看过伤后,叶白玉摇头,对上苗九希翼的目光,“没救了”三个字鲠在喉头。
“是九儿回来了吗?”在咳嗽之后,苗九哥哥发出微弱的声音。
苗九连连应声:“是我,是我,我回来晚了。”
苗九哥哥气息微弱,刚才那句像是用尽了许久攒存的力气,中间停顿好久,他又才急促的说到:“你还回来干什么,快下山去,永远不要回来。”
这话说得急又用力,说完又咳嗽了几声,几声咳嗽一声比一声弱,到最后就全然没了气息,苗九等着她哥哥继续跟她说话,却一直没等到开口,旁边的叶白玉察觉不对,伸手探了探,已经没了气息。
叶白玉再次摇头,苗九再次受到刺激,大叫着发泄心中悲痛。
声音透过小小的屋子,回荡在死寂的村落,像村子里惨死人的冤屈,久久不散。
而在村子不远处的半山一处洞穴前一群人,正围着洞穴查探着什么,领头的是一个穿黑衣艳丽女人,她本在仔细查看着洞穴,在听到声音后,回身注视着村落,看了良久后才勾了勾嘴角:“下面竟然还有活口,你们办事不利啊!”
女人身旁的十几号人,全是清心教的着装,其中一人在女人发出质问后请命:“我们这就去解决。”
说完一招手,有五人施展轻功跟着他一起往村落跃去。
几人一走,剩下的人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在洞穴处搜寻着,连领头的女人也不例外,唯一清闲的只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此人穿着与清心教的人不同,衣着样式简单用料不菲,面目清俊,眼神却透着阴冷狠戾,他身上带着四把刀,此时正低头沉着脸,仔细的擦拭着他的刀。
四把刀样式各不相同,三长一短,长的分别是马刀,鱼头刀和雁翅刀,长刀各功能不同,适于进攻杀人,短刀是把钢精薄刃用以防身,也可用作偷袭。
四把刀样式虽不同,却有一个共性,寒芒逼人,一看就是杀人的刀。
男人擦刀是从到达洞穴口开始的,女人在洞穴处没发现异常,转头见男人还在擦刀,忍不住劝到,“别擦了,擦得再干净等会还不是要见血。”
男人依旧沉着脸,半响才回应,“刀不见血会钝,沾了血也会钝,只有让他干净,才能维持锋芒。”
女人不用刀剑,理解不了男人的话,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只是她请来的杀手,只要能杀人就行。
既然起了话头,反正也是闲聊,男人问道:“江湖传言血女修罗为报仇必定血染衣衫屠人满门,怎么这次还要请帮手。”
被称为血女修罗的应欢欢,笑了笑,她是极貌美的,江湖成名数十载,岁月也没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她这一笑更显风华。
可是在场唯一敢看她笑的人,眼中只有他的刀,应欢欢说:“血沾多了也会觉得恶心,说来你可能不信,在我十七八岁的时候是不杀人的。”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有些轻蔑,那又怎样,最后还不是手染鲜血,人一旦开始杀人便停不下来。
想到这,男人眼中泛出嗜血的光。
应欢欢能感受到男人沉静外表下的疯狂,正应了他外号里的鬼字,蜘蛛鬼狄紫薇,称号与名字截然相反,想到他杀人的模样绕是同样有着魔女称号的应欢欢也头皮发麻。
应欢欢想着自己与狄紫薇不过钱财上的交易,也不想与他深谈,刚好在这时传来属下呼唤:“门主找到了。”
他们要找的不过是苗岭人禁地的机关,应欢欢领人出其不意杀上苗岭人的村落,为的就是杀尽最后一个仇人,结了她毕生夙愿,这禁地是残存苗岭人最后的退路,打开他,他们便无路可逃。
听到属下禀报应欢欢冷声下令,“一个活口都别留。”
属下们低头领命,应欢欢又转头对狄紫薇说:“只要我的目的达成,传说中苗岭人能起死回生解百毒的药归你。”
像是应和应欢欢给出的承诺,应欢欢话一说完,洞穴的机关开启,一道隐藏的门缓缓开启。
第56章
刚得点希望,那点喜悦还没来得及转化到脸上,这点希望就再次失去。
失去至亲之人,再多失仪都情有可原,叶白玉任由苗九哭泣发泄,花灵秀和屈走走正想言语相劝,却听叶白玉道:“有人过来了。”
花灵秀和屈走走不动了,等了一会叶白玉又说:“有五个人,轻功卓绝。”
屈走走说:”还未判定是敌是友。”
叶白玉:“你可曾见过清心教的人下山的痕迹。”
屈走走想了想,未曾。
叶白玉记得屈走走说过,清心教来的人有十八个,都是顶尖高手,加上高手排行榜第八的狄紫薇,还有清心教身份不明的门主,嗯,是帮劲敌。
叶白玉想着一路上山是遇到的尸体,男女老少都有,就算是以复仇上门,可这惨无人道的杀戮,只有泯灭人道的厉鬼才干得出来。
叶白玉看了看不会武功的花灵秀和沉浸伤痛的苗九,对屈走走道:“你还能打么。”
屈走走也感觉到有人靠过来,他以为叶白玉问他是看他身上有伤,担心他能不能再战。被人如此关照,不是屈走走所希望的。
执剑时的傲气加身,屈走走道:“当然能。”
叶白玉从苗九和她哥哥的尸体旁起身,“那可惜,你没有出手的机会了,他们既然喜欢屠杀,那让他们也尝尝这个感觉。”
叶白玉说完就解下了身上一直背的剑,这剑是他出谷他舅舅唯一允许他带的,他舅舅说这是他娘留给他的,所以他很珍惜,一直用布包着,认识他的人中,没有一人见过这把剑真正的样子。
屈走走爱剑成痴,他早就想见叶白玉这把剑的真正模样,此刻叶白玉解剑,他竟有屏住呼吸的神圣感,他甚至开始想象这剑的模样。
直到叶白玉解开布拿出剑时,屈走走有些不可置信,不止屈走走连花灵秀都惊诧。叶白玉曾经夸下海口,说他的剑能劈山填海,导致花灵秀和屈走走都以为叶白玉背的是神器,但他们谁也没想到叶白玉拿出来的竟是一把玉雕的剑。
没有剑鞘,只有剑的形状,长一尺四,像是明白花灵秀和屈走走表情里的含义,叶白玉解释:“我练剑时我舅舅告诉我,剑者不在于用的什么剑,而是怎么用剑,玉为易碎之物,若我能以玉剑为器而不让剑受损伤,剑法便大成。”
叶白玉说着执剑起势,玉剑虽无寒芒却有着玉石本该有的光泽,通体透着莹光,在叶白玉手上凛冽不可犯。
叶白玉说:“此剑名为白玉京。”
刚一说完,叶白玉就听到屋外脚步声至,提着剑就冲出门外。
还在悲伤中的苗九,也知有外人来,看这架势必是屠他族人的仇人,仇恨的火焰在眸中燃烧,她族中男女老少三百一十八口人,目前未见生还者,既然她还活着,那这个仇,一定要由她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