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暗暗惊心,天气引人困乏,方才他们有好几人都朦朦胧胧睡过去了……可惜只有齐宥打盹儿被陛下看到撞在了枪口上,少年们不住唏嘘齐宥的点儿背。
魏九朝急得团团转:“阿宥被陛下叫去了,听说他上课打瞌睡,以陛下的行事风格,定会抓他严惩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赵昭摇头道:“阿宥是陛下伴读,我看两个人处得不错,方才陛下不是还夸他文章独特么。”
魏九朝压低声音:“陛下喜怒无常,本就不是顾念旧日情谊之人。”
赵昭一脸无能为力的表情:“……他是被陛下叫去的,我们能有什么好法子?”
魏九朝看了一眼萧朗吟空了几天的座位,沉吟道:“隔壁耳房已被侍卫围住,我们绕过后山去耳房后头听陛下有没有难为阿宥,也好知道陛下因何而怒。”
魏九朝赵昭一出去,崔銮等人开始嘀嘀咕咕:“他们一定是去听壁角的。”
“皇帝的壁角,有人敢听么?”
崔銮的堂弟被激起莫名的勇气:“这有何难?左不过是陛下对他一顿申斥,又不是什么私密要事。我们也去听听吧?”
崔銮看看满院的侍卫,对身旁少年沉吟道:“二弟,你先去吧,我肚子有些疼,要先去方便一下。”
魏九朝正撩起袍襟,胆战心惊的趴在后窗上往耳房张望,一抬眼看到崔銮的堂弟过来,立时如小豹子般呲牙凶巴巴瞪他一眼。
那人忙赔笑后退两步,也学着魏九朝的样子蹲下趴在窗角。
二人蹲到腿都麻了,总算等到雍炽处置完那些少年,独留齐宥在房中,隔着半敞半掩光线虚暗的窗纱,依稀望见陛下缓步走至齐宥面前,伸手抬起他下巴逼问道:“还在生朕的气?”
这话撂下,吓得魏九朝等人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脚滑从矮墙上直接跌下去。
齐宥的声音恭敬中带着一丝倔强:“臣不敢。”
“你不敢生朕的气,却敢惹朕生气。”雍炽踱步,声音波澜不惊:“细论起来,哪一项罪责更严重?嗯?”
齐宥声音很低:“当日是臣僭越陛下,失态了。”
“那是齐卿职责所在,倒也谈不上僭越。”雍炽淡然冷哼道:“只是你胆子愈发大了,事后使性子,竟妄想朕屈就于你?那等到你侍寝入宫,难道还要凌驾于朕之上?”
齐宥知晓雍炽心里真有几分火气,乖乖垂头谢罪:“臣知错,当日是臣发昏,还望陛下恕罪。”
齐宥一身玉色襕衫,眉目精致清簪束发,因心里有怯意,潋滟的薄唇抿得很紧,雍炽扫一眼齐宥背光而立,被襕衫勾勒得极为诱人的腰身,心中愉悦几分。
这是他的掌中之物,还未真正吃到嘴里,怎能让他因着赌气跑掉?
雍炽乘胜追击:“那经筵呢?你是朕亲封的侍读,突然消失玩忽职守,是在藐视朕?”
齐宥轻声道:“是臣的错,下次经筵,臣定会好好侍奉陛下。”
齐宥乖得不像话,听之任之,一切似乎都圆满了,雍炽心里却有说不清的怅然若失。
似乎把刚破冰的关系又给定格成了居高临下,威逼要挟。
但这种关系是他最能掌控,也是一向最习惯的。
雍炽按按眉心,两人相对无言。
半晌,终是雍炽打破了沉默:“上课打盹儿,你很困?”
齐宥解释道:“臣昨晚睡得晚,今日有些懈怠。”
雍炽望着齐宥的模样,这么困乏的天气,他才十几岁,上课打盹再正常不过。想到齐宥的侧颜,心里又软了几分,戏谑道:“想睡便回家睡,去朕的排云台睡也成。”
这话本是宽慰,却让齐宥肩头明显瑟缩:“臣铭记于心,再不敢犯。”
雍炽坐在上首,牢牢盯住他:“朕这几日特遣人送来冰块降温,还送来不少时兴水果,你尝了?”
齐宥犹豫一瞬,才道:“看到同窗们在吃。”
“那是朕给你的。”雍炽心里憋气,冷哼道:“倒是便宜了旁人!”
那水果姓崔的吃得最多,在窗外偷偷听着皇帝和齐宥的对话,小腿肚直发颤。
雍炽扫视齐宥,忽然状若无事的笑道:“说到占便宜,齐卿不会真的大胆到想占朕便宜吧?”
齐宥一脸懵懂:“陛下这话从何说起?”
“你只说春闱后会侍寝,却是空口无凭。你和朕周旋了这么多日子,说到底却是毫发无损,朕前几日亲近于你,倒引得你埋怨了一场!”
雍炽眼眸眯起,饶有趣味道:“你若是在春闱前溜走或是跑了?岂不是白馋朕一场?倒勾得朕善待你,给你不少好东西?嗯?”
齐宥心里发慌,努力翘起嘴角道:“陛下说笑,普天之下皆是皇土,臣又能逃去哪里?再说臣难道还敢欺瞒陛下吗?”
“朕只是回想这一月发生的事情,觉得并没有占到“真正的便宜”。”雍炽若有所思,贴近齐宥耳畔:“朕是提醒你,最好不要有其他想法。”
齐宥瑟缩抬眸,心中刚刚成形的射猎逃亡计划正在逐渐瓦解。
“你这几日也好好想想,何物才是朕真正想要的,别再藏着掖着,趁早拿出来给朕。”雍炽漫不经心扫过齐宥腰身,语气很直接:“朕为何对你好,齐宥,你心里要有数。”
齐宥抬眸回望雍炽,雍炽却偏离视线看向别处。
雍炽终究开始不耐烦,那个吻像是引诱的开始,引得他想要更多。
齐宥呼吸急促,最近几日,他愈发看清二人的关系走向,若是再不逃离此处,他定会被暴君剥开,恶狠狠地享用。
即使过程中雍炽流露出真心,也是转瞬即逝似有若无,他抓不住,若是执意再去捕捉索取,反而会触碰到雍炽的逆鳞。
齐宥闭眼,不由自主握紧拳头。
“回去上课吧。”雍炽顿了顿,命道:“过几日射猎,朕要你同去。”
魏九朝浑浑噩噩走出后山,这次的偷听简直是他十几年以来的人生暴击,最好的朋友竟然是皇帝的男宠,还是预约侍寝,任由皇帝养成的那种……
烈日高悬韶光明媚,魏九朝却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撑不住背倚后山崩溃大哭。
赵昭今日穿了宽大的袍衫,拼尽全力也没能翻过去后山的墙壁,正打着转儿焦急等魏九朝出来,结果人还没看见先听到嗷嗷的哭声,忙追着过去找到人,惊问道:“阿宥怎的了?”
还未等魏九朝回答,那姓崔的就从旁边窜过来,少年人不知利害,笑嘻嘻勾住赵昭脖颈道:“你想听啊,我给你好好讲讲,你那朋友……”
话还未说完,腮边狠狠着了一记拳头。
他吃痛抬头,只见魏九朝眼角挂着泪,凶神恶煞的盯紧他:“你闭嘴!”
姓崔的捂着脸怒吼道:“你敢打我?”
魏九朝不说废话,直接一脚把人踢翻在地,骑到他身上出拳,一拳比一拳狠:“你再敢胡说,我他妈就把你的脑子也打废!”
因前一段魏九朝失手把尚书家的小公子打成脑残,引起京城热议,所以暂时京城一霸的身份没人敢和他抢。
姓崔的不想因伤致残,双手抱头求饶求得特别到位。
事后,国子监不少人回忆那日看到的盛况:“魏九朝哭得特惨,边哭边打人。”
说完还看看四周,心有余悸的缩着脖子:“当然,被打的那人哭得更惨!”
作者有话要说: 九朝:哭着殴打 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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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一个新文预收,下本开《恰逢少年时》,还是古代校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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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顾澄在毕业之夜喜提穿越,成了古代国子监的学生。
古代校园生活只是看上去很美,熟读并背诵让他夜不能寐,当众抽查让他胆战心惊,
稍不留意,等待他的将是国子监的公开处刑。
还好,顾澄虽然是考场边缘人,在京城小少爷圈子里却是数得上的第一人。
他的将军老爹骄纵幼子,任凭他在纨绔之路上越走越远,只提出两个要求:
别太娇养自个儿,免得日后成亲,都找不到比他更娇气的女孩来配!
别去招惹隔壁学里那群要当锦衣卫的武学生,他们虽是少年,但个个手段狠辣,喜欢用刀说话,不光上学时要保持安全距离,日后上朝为官也要敬之远之。
可惜这两个要求,顾澄一个也没做到。
因为隔壁学里个头最凶悍,眼神最凌厉的少年放学后拦住他,贴近逼问道:“何时带我回家?免得你爹再白白费心满京城给你找女孩相配!”
第32章 计划
魏九朝一哭成名, 顺利接任齐宥的位置成了国子监最受人议论的当红人物。
但齐宥对他的继任者没太多关注,一门心思都扑在了逃跑上。
要说之前还有些犹豫,齐宥现在的心理则是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要逃走。
雍炽是个阴晴不定的人, 那个吻如同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激起了他更多的贪欲。他食髓知味,定会向自己不住索取。
但齐宥知道, 在雍炽心里,从始至终, 从未正视过自己。
雍炽喜欢他时不时提出的放纵要求,但绝不原谅他的违逆,正如侍寝一事, 雍炽纵容齐宥可怜巴巴的推搪拖延, 但若齐宥真心抗拒, 用计逃离, 或者妄图真正和他抗衡, 雍炽定会大怒, 甚至会觉得自己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
一次次违逆的后果, 小命八成要交代。
齐宥承认, 作为母单小受,自己曾对雍炽有过一丝悸动,甚至在在太后寿诞那日恋爱脑发作,觉得可以和暴君好好恋爱。
但冷静下来仔细分析, 齐宥简直恨不能穿越回去掐死作死的自己,并且在死前问一句, 你还想谈恋爱么?时刻会掉脑袋的那种?
原书记载,接下来的射猎途中,齐宥靠着萧朗吟的帮助, 将拥有一次逃离暴君的机会。
可是他穿过来后,努力拉开和萧朗吟的距离,这次还会有人帮他么?
齐宥心思纷乱,努力回想书中有关此事的一切细节。
黄昏时分,齐宥在放学路上边走边沉思,忽然一道低沉声音在身后响起:“阿宥。”
齐宥回头,萧朗吟衣袂翩然站在路口,黑眸深邃定定地望向自己。
齐宥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轻咳道:“这几日怎么没见你去学里?”
“陛下过几日要去燮州射猎,到时京城不少人都会跟去。”萧朗吟道:“我这几日随父亲去视察探勘射猎的场地。”
齐宥点点头,正准备抽身离去,手臂却被萧朗吟牢牢扣住:“阿宥,你到时也会去吧?”
“嗯,”齐宥动了逃离的心思,自然不愿放过这次射猎。他状若无事的点点头,抽出手臂道:“会去,和赵昭他们一起。”
萧朗吟依旧凝眸看向他,似乎想看进他的心底:“阿宥,我今日等在这里是想问问你,你是否私下进出过排云台?”
齐宥深吸一口气,转头笑道:“我是陛下的侍读,出入排云台有什么不对么?”
萧朗吟被这生疏的态度刺得心中一痛,直接发问道:“只是侍读?”
他毫不理会齐宥冷下的面色,接着沉声道:“若只是侍读,陛下也不至于派马车私下接你。”
齐宥眉心紧皱,看着他皱眉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这是射猎场的地图。”萧朗吟靠近他,悄然递给他一张地图,咬咬牙道:“阿宥,你的事我都已经知晓,你也莫要再瞒我。”
齐宥不动声色的接过,抬头对上萧朗吟的视线,恍若听不懂般笑道:“这是让我熟悉地形方便射猎的么?好啊,我回去好好看看。”
萧朗吟望着齐宥的笑颜,心头却是满满的无力感。
他已经尽己所能坦诚相待,齐宥却仍躲躲闪闪如雾里看花。
“阿宥。”夏日蝉鸣阵阵,萧朗吟健朗的身形格外引人瞩目,他目光暗流涌动,艰涩道:“这不是方便你射猎,是方便你逃走的。”
齐宥心里闪过一丝讶异,在原书里,齐萧二人此时已经互通情谊,萧朗吟冒着风险帮原主还能理解,可他穿过来后,对萧朗吟一直刻意回避,谈不上交情,此人为何还这般不遗余力地帮他?
真的只是出自对原主的恋慕么?
齐宥心思飞转,面上只调侃道:“你这是算到我骑射不精只能落荒而逃了?谢谢你好意。”
萧朗吟未再多言,齐宥说什么不重要,他真真切切收下了那地图,话里话外也并不抵触自己的帮助。
这已足够。
他凝目齐宥隐隐有倦意的脸庞:“我是骑马过来的,正好顺路,我送你回家吧。”
齐宥一怔:“京城不能纵马。”
“不打马,你安稳坐着就好。”萧朗吟启唇吹声唿哨,一匹枣红马立刻乖乖踱步而来:“游游很乖的,没我的命令不会乱跑。”
萧朗吟把齐宥送到马背上,很自然地牵住缰绳仰头笑:“慢慢走,不会颠簸。”
枣红色的傲娇游游看主人把自己当成代步工具似乎很是生气,气呼呼停步不前,被萧朗吟轻抚几下脖颈,才乖乖迈步向前。
齐宥坐在马背上,侧眸看向萧朗吟。
风吹动他的额发,年轻的眉眼明朗英气到让人移不开双眸。健壮得有些悍然的身姿,也在落日中格外温和。
这是书中的天之骄子,却对齐宥一往情深。
至于为何情深,书中并未提及,但齐宥相信,没有不知所起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总会有一件事成为萧朗吟爱恋齐宥的种子,一日一日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