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得不仰卧起坐[古代架空]——BY:熊米

作者:熊米  录入:11-04

  “……”没想到李邺之和他说这些,陈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以前我总在埋怨自己没有好出身,家父不过是个员外郎这样的小官,无法像别人一样顺利上爬,只能看别人脸色行事,直到我遇到了敬宁侯,我才发现即便是出身不好,当官也有不一样的当法。”李邺之似也不需要他作答,依旧继续说道。
  “……”陈殊默然听着,依稀记得自己和李邺之曾经就是在齐太尉家的后门处碰面的。
  “其实我现在的地位也靠敬宁侯的提携。”李邺之说到此处,又干咳了一声道,“他救了我的命,也帮过我许多,我想了很久,虽然做不到像他那样拼命,不过至少可以像他一样做事放开手脚,不畏首畏脑。”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陈殊愣了会道:“西锤艰苦,李大人还需保护身体。”
  “多谢陈公子提醒,我虽不才,但还是想大展拳脚之后,再重新调回到京城的。”李邺之说道。
  陈殊莞尔。
  李邺之看眼前的人的笑靥,只觉得眼前人依稀又现那人顾盼生姿的神态,拱手道:“多谢陈公子听我这番絮叨。”他说着,又意识到什么,忽地又道:“是了,以后也不能叫你陈公子了。”
  “什么?”陈殊只听得李邺之话里有话,讶然地敛了笑。
  李邺之见他神情疑惑,并不像是知道的样子,心中也是惊讶道:“陈公子莫不是不知道?皇上已经打算封你为异姓王。”
  陈殊微微睁大了眼睛。
  李邺之还想说什么,忽地听到御书房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他转身望去,只见礼部的官员也鱼贯而出,一个接一个离开御书房。
  这一次,房门彻底打开了,说明里面商议的事情已经结束。李邺之见状,回头笑着朝陈殊拱手,道了声恭喜,便躬身往宫外退去。
  之前在树荫底下的解肃已经没了踪影,陈殊这才恍过神来,往御书房的方向看去。
  房门敞开,礼部的官员已经走尽。陈殊站在庭院一会,最后还是忍不住往前走。
  御书房里传来人议论的声音。
  “解肃,如果立你为一国储君,你该如何担当?”熟悉的男人声音问道。
  陈殊一愣,在房门前止住脚步。
  小孩的声音已经踌躇响起:“若要当一国储君,当心有沟壑,怀纳气象。”
  “还有呢?”
  “听臣言,明是非,心有天秤,顾全大局。”
  “还有呢?”
  “落子无悔,施政者为掌舵,辨明方向,当无惧风浪。”
  “还有呢?”
  “……”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静默,隔了一会儿,解肃接上:“小臣会尽心尽力辅佐皇上……”
  解臻没有回话,周遭还是一片安静。
  解肃的声音又试探地补了几个字:“……还有陈大人?”
  站在外面的陈殊:“……”
  陈殊脸慢慢地红了。他一阵尴尬,本想就此溜走,但脚步却像生了根似的,直至解臻的声音再度传来。
  “立你为储,本来也是他的选择。”
  ……
  ……
  空旷的御书房再度陷入宁静。
  阳光和房屋阴影阴阳相错地洒在地面,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直至庭院内有一阵风拂过,远处树荫沙沙而动,随着时光流逝。
  陈殊站在原处垂眼半响,耳畔忽的又响起解肃的声音。
  “陈大人,小臣告退了。”
  陈殊回神,这才发现解肃已经到了御书房门口,正朝他作揖。
  这孩子的声音说大爷不大,说小也不小,刚刚说的话想必里面的人也听到了。
  陈殊点了点头,还是起身走进御书房。
  以前他是静宁侯的时候,也时常和解臻在书房办公,此次离别近两年,他重新进入这房间,却见里面的布置还是十分熟悉,屏风北侧隐隐露出一紫檀桌角,正是往年他落座的书桌。
  他走了这么久,御书房的布置竟然没有变动过。
  陈殊眸光轻闪,在往前方看去,却见有人落座正首处,那人玄衣长袍,上面金丝绣龙,飞舞盘踞,这人似察觉到陈殊的存在,很快抬起头,十二旒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目光透过串珠,正往他看来。
  此时解臻的发鬓打理整齐,露出清俊脸廓,男人额间的神泽碎片痕迹虽已经隐去,但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帝王龙章凤姿,一如他和他初见相逢一般。
  “殊殊,你怎么过来了?”解臻起身问道。
  “我听说、听说……”陈殊想了想,还是没把刚刚李邺之告诉他的话说出来,只是笑道,“我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见你还没有回宫,便出来走走。”
  解臻低低应了一声。
  他还穿着上朝的朝服,长袍拂过地面,从台阶上一步跟着一步拖曳,不过一会儿,男人的气息便在眼前。
  “这次回来,我也没想过要什么官职。”陈殊还想着李邺之和解肃刚才的对话,低声道,“其实你也不必为我特地……嘶……解臻,你在做什么?”
  陈殊本来想说解臻不必给自己劳师动众,可谁知说到一半,脖颈间却突然传来一丝凉凉的触感,连忙下意识瑟缩地叫了一声。
  没想到解臻会突然有这么幼稚的举动,他惊愣,目光微斥地看着解臻,却见眼前的男人唇角微弯,十二旒后的目光微微带着些促狭。
  “你说你伤好了,我想帮你看看。”他用双手捧住陈殊下颚道。
  他的手因为修炼寒山剑法,比普通人的温度本就要低一些,指腹摩挲过皮肤之时,立刻然陈殊脖颈边起了一层小小的寒栗。
  “我们昨夜不是刚看过……”被解臻的目光专注地盯着,陈殊的声音提了提,可惜到了口中,又温软了下去。
  解臻气息在前方,轻轻地笑了声。
  陈殊瞬间耳垂通红,侧过脸去不再不看解臻,足靴往后轻轻挪移了一步,被眼前的男人轧在墙边。
  室内的温度不知怎的,竟比阳光下还要热上了几分。
  “别,这里是御书房。”陈殊短促地呼吸着,往御书房门口看了一眼,却见此时的御书房房门竟然又被人关上了。
  此间刚刚只有他和解臻、以及离开的解肃三人,这门不稍说也知道是谁顺手带上的。
  这小孩,应该不是故意的?
  陈殊眉毛跳了跳,他想张口再说什么,却很快被解臻堵住,想说的言语到了口中,最终化为轻声的呜咽。
  他的手还附在解臻繁复的衣襟前,想推开眼前的男人,谁知刚刚作了力气,手腕便被解臻抓住,慢慢地拉过头侧,扣在墙面上。
  陈殊蹙眉,阖上眼睑。
  “陈殊。”解臻的气息没有离去,男人低低又道了一声,沁凉的指腹摩挲过陈殊搭在墙面上的手心。
  陈殊睫毛轻轻一颤,原本推拒的手忽然将对方的五指牢牢扣住。
  御书房内,谁的冠冕掉落,玉珠发出落盘声响;又有谁的气息交叠,将此处的寒冷融化。宫中深院,有蝶起起落落,在盛开的花团处翩翩起舞,旖旎了窗口风景,点缀一方盎然春意。


第237章 林家人
  加封陈殊的圣旨很快下来了。
  承元七年, 当朝皇帝册封异姓王名号“敬宁”,与之前在众人视野里消失的林辰疏的侯爷称号一模一样。
  但新晋的敬宁王和敬宁侯长得却不大一样。这个被册封的青年除了读音上和林辰疏的姓名一样,在容貌、年纪、身份上都十分陌生,此人仿佛凭空出现, 无父无母, 也无兄弟姐妹, 就连户部都无法调查清楚他的来历,却偏生凭借着解臻强硬的一纸诏书, 就这么登上了王位。
  此事即便是在未来的史书上, 恐怕都会留下荒诞的一笔。可经历过林辰疏时代的人却又都知道, 这“敬宁王”意味的是什么。
  林辰疏时常出没在后宫之中, 而今的陈殊据说亦是常伴君侧,是皇帝最为宠爱之人。
  众臣看到解臻举措, 心知此事恐是立后举谏引起的,但又对解臻一言不合便肃清异己的手段深深忌惮, 只得将帝王家事闷在肚子里, 不敢再随意提起, 于是眼睁睁地看着解臻封了敬宁王,随后又将小侯爷解肃提携,与封王的圣旨一道颁布,同封了储君。
  自此,解臻对自己身后事的安排已经一目了然。
  众臣喏喏,礼部更是不敢怠慢,在承山操办了封王立储大典。大典当日, 地面众人跪拜,长角延绵,空中皇旗飞舞, 青云浩荡,解臻看着陈殊登顶承山山巅,纵旁人如何争议,亦亲自为其加冕,携手青年,共睹天下盛世开幕。
  敬宁侯被赐原敬宁侯府,门匾更换为王府的牌子。原府中的仆役、佃户知悉此事,本心怀忧虑,可谁知这名为陈殊的敬宁王不常在府中生活,也没有要将府中秩序重新打乱的心思,入主新府后一切秩序依旧维持原样,并没有进行变动。
  众人讶异,随后又见昔日敬宁侯的义妹荆楚折返京城,与新来的静宁王会面了一次。府上管家原本担心会有什么冲突,结果他进去端茶倒水之时,看见那长得俊朗的敬宁王怀里竟然抱着一个小孩,是林辰疏义妹荆楚所生的女孩。
  敬宁王陈殊显然不大会哄孩子,连抱娃的姿势都有些局促,惹得襁褓里的婴儿哇哇大哭。反是荆楚的丈夫,这女孩的老爹在旁边哈哈大笑道:“韩小荆厉害啊,你舅舅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结果被你吓成这样!”
  敬宁王脸色一沉,看了对面的韩珩一眼。
  韩珩连忙捂了下嘴,不过眉眼还是十分的开心。
  这场面落在管家和旁边的仆役眼里却如同惊天骇浪,这敬宁侯义妹的孩子管敬宁王叫舅舅,那岂不是这两人是同一人?
  此事立刻在王府上掀起不小的风浪,很快一传十十传百,连着在受灾的流民佃户中也传播开来。当日受恩的灾民偶有前往王府外想见见陈殊的,只可惜敬宁王神出鬼没,灾民没有见到,只好在受租的份例中多塞了些粮食,以表谢意。
  陈殊得知此事后还是命人将食物原封不动地退回。他重新有了身份,按照往例可以和解臻一道上朝,但这一次回来,他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揽括所有政事,更多的是倾听众臣的谏言,只有在解肃对不上策论之时,会偶尔提上几个意见以作参考。
  众臣原本看陈殊坐在原敬宁侯的座椅上时还带着偏见,本想着这突然提拔的敬宁王有何气度,结果几次朝政下来,众人听他政见竟然和那已经不在的敬宁侯及其相似,不由得纷纷震惊,即便是在台下都忍不住多窥觑了新王几眼。
  静宁王到底是不是敬宁侯?皇上不改名号,难道他册封的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
  臣子们私下商议,很快发现有静宁王在身侧,这一年已趋近冷戾的解臻上朝时候神色都缓和了不少……
  陈殊没有关心外人眼光,朝中政事纷杂,他和解臻商议,很快委任李邺之为西锤总督,又提拔了一名镇守北疆武官,一道前往灾区进行重建。
  李邺之这一趟一走,恐怕等到再回来时不知要过多少个春秋。陈殊心中叹惋,忽地又收到廷尉恭常钦的消息,称廷尉大牢遭劫,原本关押在里面的千面霓裳被人带走,下落不明。
  陈殊心中一惊,连忙看过解臻,却见解臻的眉头也是蹙起,显是感到意外。
  廷尉的牢狱在厉朝已经算是最牢固的监狱,里面关押的除了千面霓裳外,还曾押解过莫无炜、空侯这样的江湖录高手。在这样的铜墙铁壁中却仍有人能够劫狱成功,可见来人身手不凡,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好在这劫狱的人并没有出了人命。陈殊询问伤者,狱卒只道劫狱的好像是个女子,也没有记清楚具体的长相。
  此事线索全部断开,无法可循劫狱之人的下落,解臻便让禾闻策盯紧江湖动向,以防出现新的意外。
  春去秋来,很快又是新的一年秋场围猎。
  围猎是皇家牵头,犒劳百官的庆典,陈殊照例和解臻一道前往。他已经参加了三次围猎,第一次步行跟在列队之后,第二次骑马引领仗阵,而这一次他身份又有了新的变化,与解臻一道乘坐车辇,位在百官之中,缓缓向西郊进发。
  此次围猎主张从简,但随行百官人数颇多,场面依旧十分壮观,这一路浩浩荡荡,如同游街一般贯穿大半京城,周边有百姓远远地拜见观望,有的想看百官仗阵,有的为目睹皇帝真容而来,有的则想亲眼见见传说中带着“敬宁”二字的异姓王,竟比往年人数更多一些,道路两边不时有参拜声迭起,热闹非凡。
  陈殊在车辇中隐隐听到参拜声中有提及自己名号的,不禁有些讶异,正想往外看看街景,耳畔却忽地传来一处嘈杂的声音,似从队伍前端响起,好像似有人在争执。
  “怎么回事?”解臻也听到了声音,撩开轻纱问道。
  车辇前是路通明骑马带路,听到解臻问话,很快命人前往前方打探,不过一会,前方已经传话回来,回禀道:“皇上,前方是有人在拦路,和护卫军起了争执。”
  “拦路的是什么人?”敢拦围猎的仗队,护卫军有当场处决的权力,也不知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众人闻言心想,却听回禀的人一阵犹豫,还是继续道:“那拦路的是个女子,自称是、是敬宁侯林辰疏的小娘,姓岑,名玉凤。”
  “……” 场面有一瞬间的宁静。
  敬宁侯林辰疏出身一商贾世家,父亲林和鸣丝绸起家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但此时在敬宁王前面提起敬宁侯,总让人感觉有一种异样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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