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列传[古代架空]——BY:龙五爷

作者:龙五爷  录入:11-04

  一片死寂。
  似乎过了很久,男人的声音才在头顶悠悠响起:“大小姐的垂怜我心领了,只不过在下消受不起,抱歉。”
  这么说着,他强势地扶着她回到床上,又把自己身上的被子盖在她身上,自己则在地面的草席上和衣而睡。却不知,直挺挺躺在床上的陈大小姐,为自己这短暂的热恋和失恋而再次泪流满面、一夜无眠。
  一夜没盖被子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陈舒平惊恐地发现,“奴隶”已经高烧得站不起来了。
  他没有陷入昏迷,但烧得一张雪白的脸染上鲜艳却病态的粉红色,咳嗽得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祸不单行的是,就在她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照顾他才好时,一群突厥人就冲了进来!
  “哈萨尼,你可让我好找啊!”
  为首之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壮年汉子,生得是虎背熊腰高鼻深目,眉目间戾气逼人。陈舒平还没开口,“奴隶”却挣扎着坐起身来,低低地喘息了一阵,才惨白着一张脸,虚弱地笑道:“穆沙拉夫,我劝你杀了我……咳,咳咳,就算,就算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也……咳咳……也绝不会再受……为奴之辱。”
  “说什么呢宝贝儿,以后我们的‘好日子’长着呐!我一定会好好‘款待’你的!”来人正是穆沙拉夫。他本打算抓着这擅自逃走又连杀他数名手下的逃奴之后先狠狠地抽他一顿鞭子,没想到他现在竟衰弱至此,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处置他,便草草地对属下一挥手:“拿链子锁了,带回去!”
  “你们不许过来!”
  娇生惯养的陈大小姐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张开双臂挡在了“奴隶”身前,这立刻引起了穆沙拉夫的注意。他转了转眼睛,淫*笑道:“呦,这哪儿来的小美女啊?真巧,男的是个妖孽祸水,女的居然也不错,那就都带回去吧?”
  “她是秦国总统之女……你们抓她,咳咳……会得罪整个秦国。”“奴隶”狠狠掐着自己大腿内侧保持清醒,断断续续道。陈舒平被他这话吓到了,连忙压低声音:“你怎么能告诉他我的身份!完了,这下他一定会把我当做人质要挟我父亲的!”
  “奴隶”难受地喘了一口气,假装“无力”地靠在她的肩头,长发披散遮住了他的半边脸颊,也遮住了他微微张开的薄唇:“他不会挟持你。就按我昨晚所说,找秦国大使馆送你回家……去吧。”
  见她迟迟不走,“奴隶”索性使尽全力把她往前一推,同时惨笑一声,道:“如风,哥哥……要失约了。”
  话音未落,他已从腰畔拔*出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就要扣动扳机。可他毕竟正生着病,穆沙拉夫眼疾手快地除了他的武器,同时手掌发力,“喀”地一声卸了他的右手关节,紧接着又对他的左手如法炮制!其余的打手见状立即围上,迅速给他上了镣铐。
  兜兜转转数日,一切却又回到了起点。可笑,何其可笑!
  大概是因为高烧烧坏了神经,身上的痛楚都已不那么无法忍受了。直到看见陈舒平连滚带爬地跑出门去、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不见,沈长河心里泛起深深的厌倦之意,任凭他们拖出了屋子、拖到木笼中蒙住黑布,车子随即吱吱呀呀地走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起。耳边隐约听得穆沙拉夫惨叫了一声,似乎是从马背上滚了下去,一颗流*弹甚至擦着他的左半边脸飞了过去,火焰灼烧之感连带着血腥气直冲鼻腔,他知道自己是受了伤,但却并无丝毫紧张恐惧之感,甚至隐约希望哪颗子*弹长长眼、能痛快点儿结束他的生命。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一片狼藉之中,有人掀开了木笼上的黑布,惊喜地大叫道:“将军!真的是将军!”
  “沈长河!”
  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颤抖着在耳边炸响:“我来迟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是做梦吗?他好像听到了李云凌的声音?
  沈长河的神志此时都已经不太清醒了。连续两天高烧持续不退,期间又一直在逃难的路上,身体透支、伤病交加之下,他此时本就是强弩之末,只来得及对着眼前女子模模糊糊的影子勾了勾嘴角,轻不可闻地说了句什么,随即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戏未落幕

  
  合众国历二十六年,三月末。
  喀什卡尔古城。
  这里距离鄯善城不过二十里地,也属高昌领土,但如今已成了叛乱重灾区。残垣断壁之间,难民流离失所,仅剩隶属不同势力的几支军队你来我往、或日夜鏖战或放放冷枪。
  总而言之:战事胶着,一团乱麻。
  不过,外面无论发生了什么,对于此时的沈长河而言都无足轻重,因为他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也烧了三天三夜。
  “这烧都快退了,怎么还没醒啊!师父,他真的没事吧?”
  “暂时死不了!跟你说过多少次啦!哎呀你这丫头片子是怎么回事嘛,我都回答过多少次这个问题了,还问!”
  恍惚之中,似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絮絮叨叨地在耳畔说着些什么。最后两句倒是听得真切,可他一时半会儿脑子不清楚,猛地睁开双眼就坐了起来——
  “诈尸啊!”
  李云凌上一秒还在忧心忡忡地关心他的生死,这一秒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苏醒吓了一跳,下意识大叫一声跳到地上。反而是坐在床头的老人不慌不忙地伸手一探他的额头:“不错不错,烧彻底退了,年轻人身子骨就是好啊!渴了吧?来来来,喝口水!”
  沈长河道了声谢,扫了一眼面前这鹤发童颜的老人,随即不动声色地仰头一饮而尽。李云凌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惊一乍得有些过分,羞赧地绞着手指:“那个,我……”
  “有话就说。”
  沈长河目不斜视,垂着长睫轻轻吹散茶盏上方的热气,语气极为冷淡,心里却急得要命:该死!明明死里逃生才见到朝思暮想了许久的人,他不想用这种冷淡到欠揍的语气跟她说话的!
  李云凌可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只能看见他面容漠然,语气更是冷淡,完全不像自己这般激动万分,是故心里不由一寒:“将军受苦了,属下救驾来迟,还请将军责罚!”
  “哎你们俩,怎么回事儿啊?”老人是个顽童性子,嘻嘻哈哈的不甚正经。此时一见这主从二人氛围不对,赶忙打了个岔:“我说姓沈的小子,就因为瘟疫封城一事,我这宝贝徒弟可是替你挨了百姓多少的辱骂和指责,你那些粗鲁野蛮的属下也差点儿没活撕了她!她给你做了这么多,到头来你连正眼都不看她?臭小子,你知不知道她连他爹许诺给她安定无忧的后半生都……”
  “师父你别说了,这次我确实做得不对。”李云凌委屈地拽了拽老人的袖子,一副罕见的乖巧状:“我不该在将军蒙难高昌之时按兵不动,哪怕瘟疫蔓延趋势难以遏制,哪怕百越人对我凉州大本营虎视眈眈,我也该以将军安危为第一要务,第一时间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
  沈长河被她气笑了。他看了一眼老者,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感谢叶先生出手相救。只是,我还有些话想单独与云凌谈谈。”
  老者——也就是李云凌的师父、鬼医叶世安愣了愣,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认识我?还行,是个有见识的后生——你们聊吧,我先出去了。”
  “哎,师父你别走!”李云凌做尔康手挽留叶世安,无奈后者走得飞快。如今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了,李云凌心里更加发虚,索性匆匆地冲着自家将军方向鞠了一躬,就准备退出去,却被后者一句话钉在原地:
  “好啊,云凌……你很好。”沈长河的声音有些冷:“明为请罪,实为脱罪——还真是长进了不少啊。”
  停了一下,又道:“过来。说说看,你到底有何‘苦衷’。”
  李云凌咬着牙,硬着头皮低头上前几步。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他其实并没有生气,反而眼里还流露出些许笑意。视线下移,到他形状优美却伤痕累累的锁骨上,再向下又看到他那明显是刚刚长出来、薄薄一层的指甲,她夸张地叫了一声:“你,你的手……他们怎敢用此等酷刑!”
  沈长河冷冷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李云凌张了张嘴,心知无论怎么装傻充愣都糊弄不过去了,只得梗着脖子豁出去:“该解释的我已经解释过了。将军说过让我做于廷益、以大局为重,也就是让我绝不可为了您一人的生死而误了军政府的大计。彼时,我西南凉州内有天花肆虐、外有蛮夷环伺,属下一面要提防上京乘人之危,另一方面又要抵御百越定北王铁骑北上,实在分身乏术!我……属下私心爱慕将军已久,但深知公事永远大于私事,若将军真认为属下做错了,杀了属下泄愤便是!”
  “如果我是你,便绝不会来此救人。”
  孰料,沈长河安静地听她倒完苦水,却只是招呼她坐在自己身边,语重心长道:“如今西南军政、财权已尽在你手中,我不在,这一切就都是你的了。至于威望这种东西可以慢慢积累,不要心急。”
  “可是我没想过……没想过要取而代之啊,将军!”
  李云凌万分委屈地大声道:“在将军心中,我竟是这等不仁不义之辈吗?我李云凌从来对权力没有半点兴趣,我这一生只喜欢两样东西:钱,还有美人!”
  “哈,哈哈,哈哈哈!”
  听了她这回答,沈长河忍不住大笑起来。李云凌被他笑得脸红成了煮红的螃蟹,嘟起了嘴:“真的,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你笑什么。”
  “那你做本将军的夫人如何?唉呀,不妥不妥,夫人恐怕不行,”沈长河若有所思地拄着下巴:“本将军的妻子,怎能是你这种贪财好色的家伙?做个保镖也就够了。”
  “……”李云凌忿忿地在袖子底下对他比了个中指。
  把李云凌怼得哑口无言兼忍气吞声之后,沈长河的心情忽然就大好起来了。他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学生一样花枝乱颤地笑了一阵子,才正色道:“你带来多少人马?”
  “之前有高昌皇帝的人盯着,我只能暗中潜回,所以总共也就五百人。不过将军放心,我们回国本来也用不了太多……”
  “谁说我要回去?”沈长河笑着摇了摇头,幽深绿眸中寒光闪动:“戏没落幕,不能提前离场啊。”

  复仇(一)

  
  对于张牧来说,沈长河的平安归来无疑是天大的喜事。
  老大回来没几天,一切就都回归了正轨。李云凌偷偷带来的这五百来号人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喀什喀尔古城内的官兵仍在拼死抵抗叛军愈发猛烈的进攻,但眼看着就要不敌;因此,当官兵首领见着一个蒙着面巾、戴着白色尖顶缎帽的绿眼男人带领一小队人马走来、表示要帮助他们“剿匪”之时,他们甚至都懒得怀疑了,直接举枪就要射杀!
  “我们是从秦国来的客商,不是坏人,请军爷高抬贵手!”
  绿眼男人高鼻深目、脸型瘦削,无论穿着打扮还是长相特征都分明是个吐火罗人,可出口却是标准的中原官话。官兵们正面面相觑,首领做了个手势暂停开火,用波斯语大声道:“举起手不许动,站在原地!”
  待走到近前,首领才发现他身形秀致颀长,全然不似西域男子通常的粗壮健硕,可眼角、皮肤尽是皱纹,显然年纪已经不小。他随手就要扯下他的蒙面之物,却被后者一把拽住手臂,用生硬的波斯语陪着笑道:“在下从中原回国途中被突厥悍匪所伤,脸上伤得实在厉害,军爷还是别看了吧?”
  “不看,我怎知你不是奸细!”首领冷笑一声,不顾他的反对扯下面巾,随即瞪大了双眼往后退了半步,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这人居然是真的被毁了容!
  男人看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这才重新蒙上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掏出通关文证交给他,嘴里仍旧用蹩脚的波斯语絮絮叨叨:“哎呀实不相瞒,在下久居中原二十多年,在家里跟老婆孩子都说中原话,时间长了母语都不怎么会说啦。这次好不容易回自己家,结果半路被突厥人追了好几条街,吓得我和家仆们逃到贵宝地,您可别见怪啊!”
  说罢,又往首领手里塞了几张大额银票,笑得愈发谄媚:“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哈哈哈哈。”
  “……”抬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除了这个男人之外,其他的人也都是秦人而非疑似突厥人,首领多少放下了戒心,例行检查了一遍他们的行李物品之后,随即挥手命令打开城门。绿眼男人立刻双手合十交于胸前,大声道:“多谢多谢,愿佛祖保佑您,军爷!”
  “谢谢,也愿光明神保佑你……兄弟。”首领也对着他生涩地笑了笑。
  待进了城找到落脚处,“商人”才摘了帽子撕掉伪装,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看向“老婆”:“笑够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将军你,你这魔鬼一样的演技,‘愿佛祖保佑你’?这什么鬼啊,你一个无神论者他妈的信过佛吗?不行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云凌笑得几乎满地打滚儿,把一脸傻相的张牧拽了过来:“亏你想的出来这个剧本——让我演你娘子不说,还让张牧演咱俩儿子?就老张这小圆脸单眼皮,刚才那军官要真是较真儿看了他的长相,非得以为我给你戴了顶绿帽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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