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希望这一个月,圣上不看信也能时不时想起他。
薛远叹口气,步伐越快。翻滚的衣袍如海浪起伏,田福生老早就听说薛大人进宫了,连忙迎上去,“薛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薛远开头就问:“圣上呢?”
田福生熟稔道:“圣上在寝宫内安歇呢,薛大人可要现下去看一看?”
薛远当然点头,“我先洗漱一番,再去看一看。”
薛远身后的那些官员听得一句比一句惊讶,彼此面面相觑。
稍后,薛远一身湿气地进了圣上的寝宫。
床褥上躺着一个人,薛远悄声上去看了,不停地摸过圣上的发丝和手脸,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坐在床边,与睡熟的顾元白十指相扣。
余光一扫,在枕边扫到一张信纸,那熟悉的字迹让薛远心中一动,他拿过来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字。
薛远无声笑了,低头狠狠亲了一口信纸。
心中满满,鼓胀得无处可以宣泄这股情绪。
只能看着顾元白,一下下地顺着他的黑发。
顾元白在这种盯视中皱起了眉头,缓缓地睁开眼,视线还未明晰,便看到了床旁倚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黑衣,还在笑着。
顾元白懒懒伸出手,这身影便俯下了身,熟练地将他抱在了身上。双臂睡得乏力,顾元白也只以为做了梦,闻着薛远脖颈的味道,又安心睡了过去。
薛远顺着他的脊背,还想同他说几句体己话,此时不免哂然一笑,“怎么这么能睡。”
一会儿得去问问田福生,圣上昨夜是什么时候睡的。这会都已是晚膳后的一个时辰,竟然还是这么困倦的模样。
小半个时辰后,顾元白才真正地醒来。
他睁开眼便觉得不对,起身想要起来,但薛远的手掌却放在身后压住了他。顾元白小心侧头,薛远闭着眼,也睡着了。
竟然回来了。
顾元白眨眨眼,“薛远?”
薛远睡得很熟,抱着顾元白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顾元白声音加大了点,“薛九遥。”
薛远还不醒,顾元白往周围看了一圈,到处都是静悄悄的。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睡蒙了做了梦,薛远其实还没回来,这人现在也是假的。
他想掐自己一把试试,但又怕不是梦的话很疼。瞧了瞧薛远,嘴角微勾,坏心眼地将手顺着他的裤子摸了进去,心道还挺有精神,绕到一旁,猛得拔下了根毛。
薛远唰地睁开了眼,疼得“嗷”了一声,声音余音绕梁,彻底把顾元白给震清醒了,“……朕的耳朵。”
薛远表情扭曲,丝丝抽着冷气,他来见顾元白之前特意将自己整理了一遍,但现在可谓是白白整理了。他疼得都想要蹦起来,但圣上坐在他的身上,手还放在他的裤子里,只能哄着:“白爷,嘶,快松手,高抬贵手啊白爷。”
顾元白眨眨眼,“很疼?”
薛远抽了抽鼻子,“疼死老子了。”
“嘘,”顾元白有点儿心虚,“别叫了,爷给你揉揉。”
薛远委屈地点了点头。
揉了一刻钟,又说了好几句话,两个人才从里头走了出来。
同薛远一起前去淮南的官员主要是户部和政事堂的官员,他们的面色更为难看,瞧着就是累得很的模样,禀报时双眼无神,说着话都有气无力。顾元白直接让他们先行回府休息,但看了看薛远精神十足的面容,还是察觉出了文官的体弱。
经常外出办事的官员们,除了监察处的官员,其他都会有各样的病症发生。多是水土不服或是体乏风寒,这样的身体着实不好办事。
顾元白若有所思,琢磨着定时定量的运动要求和国民运动会是否要开始制定了。
就顾元白这身体素质,他也知道不能每日坐在书桌之前。各个衙门处的官员更是应该如此,好不容易选拔出来的人才,可不能输在了身体上。
第155章
顾元白把运动会的想法一说,薛远沉思了一会儿,慢吞吞道:“您也需要多动动。”
顾元白哼笑一声,心道去你身上运动么,“沐浴了吗?”
薛远,“臣身上干净的。”
顾元白坐在椅子上,朝他勾勾手指,“过来,给我亲一口。”
薛远下意识往周围看一眼,殿中的人低着头,各个像个木头人一样好似什么都没听见。除了宫侍之外,留在这儿的还有扮作是薛远手下的监察处官员。
监察处官员瞧见薛远的视线,矜持地笑了笑。
薛远放心地走到跟前,顾元白朝他伸出了手,他自觉地将下巴递了上去,被圣上亲了个响亮的一口。
顾元白咬了咬唇,又舔了舔,“有股汗味儿。”
“刚刚疼出来的,”薛远欲言又止,“圣上,下次别拔那儿了。”
顾元白就喜欢欺负他,“有没有下一次,还得看你的表现。”
他朝着一旁看戏的监察处官员打了个响指。
监察官员从怀中抽出个账本,一样一样详细至极地道:“二月十五日薛大人经过应天府,曾与一桥边女子说了两句话。”
薛远一怔,皱眉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一回事:“一句是‘我不买饼’,一句是‘去边儿让路’。”
监察官员笑眯眯地继续道:“那女子在大人过去后可是目不转睛地盯了大人许久。”
顾元白微眯了眼,似笑非笑地摩挲着薛远的嘴唇,也不亲了,“咱们的薛大人原来也如此讨女子欢喜。”
薛远面无表情道:“若是臣没记错,那桥边女子不过髫年,还是个孩子。”
顾元白:“……”
他转头看向监察官员。
监察官员面不改色,将账本翻过了一页,道:“二月十六日一早,有驿站女子来给薛大人送上早膳,与薛大人多番谈话,薛大人待其神色温和,耐心十足地与其探讨京城吃食。”
薛远额上青筋暴起,忍无可忍,“那是个京城嫁出去的老妪。”
监察官员稀奇,薛大人在淮南待了如此久,早就变得高深莫测、不动声色,怎么一到圣上面前就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但稀奇归稀奇,监察官员又翻过了一页纸。
这本账本很厚,一看就知晓是详细到了一举一动的程度。顾元白无奈,估摸着是因为监察处的官员知晓了他与薛远在一起之后,看薛远愈发不顺眼,因此能给薛远找麻烦便插手找麻烦了。
随着监察官员手中的账本越来越薄,薛远脸色越来越凝重。他自然没有做过什么背叛顾元白的事,但监察处对他的态度,一定会将淮南那群商户给他送女人的事情大书特书。
果然,监察官员说到了这件事,还用了整整两页纸来记下。但顾元白知晓了事情缘由之后也未曾生气,只是让监察官员退下,玩着薛远下巴上的胡茬,笑吟吟道:“薛大人,我派人在你身边,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薛远冷汗出来了,“怎么会。”
顾元白佯装客气道:“你若是不喜欢便说出来,朕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
话里暗暗的威胁薛远要是再听不出来,那就白费他这些时日的心血了,他头摇成了浪鼓,“喜欢,臣喜欢极了。”
顾元白满意笑了,又柔柔地用脸颊蹭了蹭薛远的下巴,细嫩的脸庞被胡茬渣得红了一片,他声音低低,“朕的掌控欲可分毫不比你少。”
若是没在一起便算了,若是在一起,就要接受他大到生命小到发丝的控制欲望。正是这种不同寻常人的掌控欲和强烈的占有欲,才让顾元白在现代也没有谈过一场恋爱。
因为没人能受得住他,顾元白也不想去为难别人。
在成为皇帝之后,这样的掌控欲望更是加倍的生长起来,监察处简直就像瘙着顾元白痒处而建立的存在。
他抬起双手搭在薛远的肩上,臂弯细白,说话轻得让人心都软了,“真的喜欢吗?”
“真的,”薛远在顾元白耳边道,“圣上,咱们真是天生的夫妻俩,注定是一对儿戏水鸳鸯。”
“您让人瞧着臣,臣也托人瞧了您,”薛远,“咱们夫妻俩半斤八两,谁也不输谁。若是真的有人趁臣离开时趁机碰了您,臣死也得把他大碎八块。”
他眸色认真,说话时甚至带上了阴冷的气息。就是薛远对顾元白的这份着迷,才使得顾元白极为满足,连掌控欲都叫嚣着餍足。
“夫妻俩?”顾元白哼笑,“薛卿野心不小,是想做朕的皇后吗?”
薛远被呛的说不出来话来。
两个人许久不见,顾元白放下了政务,陪着薛远好好黏了一下午。他们在御花园中逛了一圈,路过湖旁时,薛远道:“等哪天日子好,臣带圣上去臣的庄子里凫水。”
顾元白欣然应允。
*
薛远从皇宫走回府,心里头想着将圣上带到庄子里能做的事,不免心猿意马。
但一走进薛府,就有一道破风之音袭来,薛远神色一凝,侧身躲过利箭,抬头一看,薛将军正铁青着脸看着他,一副恨不得将他杀之欲快的模样。
薛远见着他就笑了,“父亲安好。”
薛老将军一愣,随即就冷着脸将弓箭一扔,拿起棍子吼道:“——老子打断你的腿!”
薛府顿时一片混乱,薛二公子听闻后赶紧让小厮抬着自己去看热闹,幸灾乐祸道:“我得赶紧去看看爹是怎么打断薛九遥的腿的。”
这场闹剧一直到了月上高头才停下,薛远还是活蹦乱跳,薛二公子满脸遗憾地被小厮带回了房。待人散了,薛老将军指着薛远怒骂:“你和那褚卫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远心不在焉,“褚卫与我何干?”
薛老将军:“你还不说实话?你母亲同我说褚卫便是你心悦之人,这事是真还是假?”
薛老将军面色沉着,心中胆颤。
要是薛远当真三心二意,那他即便是被圣上责罚,是被圣上处死,也要冒死将薛远打死。
这样最起码还能保薛府其他人一条性命。
“薛夫人哪里听来的胡话?”薛远叹了口气,风度翩翩犹如君子,“要是拜神拜佛有用,那我希望褚卫能早点死。”
笑带恶意,“死得利落点。”
薛老将军彻底卸了一口气,没力地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如获新生般庆幸喃喃:“还好不是,还好不是……”
薛远走到他身旁蹲下,“薛将军可否告知于我,为何我一回府就追着要打死我?”
他的老父亲被气笑了,“好你个薛九遥,你曾跟老子说你是忠君之心,老子让你伺候圣上,你就是这么伺候的?”
薛远“唔”了一声。
老将军气不打一处来,悲痛欲绝,“你这么做,让我怎么去面对列祖列宗,怎么去见先帝?早知如此,你出生那时我就应该把你给掐死,免得你如今还来祸害圣上!”
薛远听了这话面色不变,待老将军骂骂咧咧完了,他才突然笑出声来,“薛将军,你应当庆幸你没有掐死我,你也不想让圣上被一只厉鬼缠上吧?”
薛老将军一颤,大惊失色地看着他。
薛远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天色已晚,薛将军您也老了,受不住夜中霜寒,该回去歇息了。”
说完,他起身同薛老将军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转身走进了黑暗之中。
薛老将军呆在原地,感到了一阵彻骨寒意。
像这样走前给他行礼的举动,薛远以往从来没有做过。这一次的外出让薛远的心思更加深沉,看起来像是好了许多,甚至温和了下来。
老将军一时竟然分不清,是原本不屑于人伦事理的薛远更可怕,还是现在这个泰然自若守着世间规矩的薛远更可怕。
晚露降下,薛老将军回过神,沉沉叹了口气。
*
薛远回房之后就让府中门客前来见他。
门客低调前来,“公子,您让我等探查的事情大致已得出了缘由。大儒李保的膝下幼子李焕曾于三年前私闯入宫被捕,圣上怜于太傅李保的师徒之情,便派人将李焕送予府中,还送上了许多珍惜药材。”
薛远转着手上与圣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玉扳指,眼睛微眯。
“他为何会私闯入宫?”
门客低声:“小人查了数月之久,才从李府查出了些隐秘。据说是此人在宫外一瞥圣上容颜,便自言是采花贼地闯进了宫。”
他话音刚落,便觉得周身一冷。
薛远半晌没说话,再说话时,语气如蛇吐丝般阴森可怖,“圣上怎么会饶过他?”
门客刚要说话,薛远便已经自言自语地道:“他应该死的。”
“圣上那时刚刚掌权,而李保又是天下大儒,圣上的太子太傅,”门客婉言道,“此次忤逆,圣上已让他整整在床上躺了两年的功夫,绕了他一命才好在之后把控李保。”
薛远笑了,“现在不是以往了。”
门客默不作声。
薛远另问道:“京郊的庄子给我备好,最多十日,水池四周的无烟炭火就要烧起,要担保即便是傍午起风也不能让水冷起来,知晓了吗?”
门客应声而退。
薛远这才收敛了笑,心中慢慢念着:李焕。
第156章
殿试后的几日,李保的幼子李焕便传出了染上花柳病的消息。
听闻此事的众人哗然,怎么也想不明白李保如此大儒,家中幼子为何会染上这样的病症。李保同样羞耻万分,早早就闭了府门不再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