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远喝了口酒,爽得不行,心道老子何止面圣,老子连圣上大腿都摸过,但这有什么用?老子又不喜欢男人。
羡慕个屁,他那么弱,薛远这狗脾气连对他疯都疯不起来。
骑个马都能磨破皮,摸个手都能红了一片,就这样的圣上,薛远也不敢折腾他了。
“薛远?”常玉言叫了两声,“你出神想什么呢?”
薛远晃着酒瓶,“你说有的人怎么能那么嫩呢?”
常玉言道:“嫩?”
薛远摸了摸下巴,嘴角勾出一个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笑,“跟块豆腐似的,一捏就碎。”
他这个样子就跟个土匪一样,常玉言听不懂他这个话了,摇头叹气道:“不说这个了。来说说你剿匪的事情,听说你来回三日半的功夫就灭了三个山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宫中,秦生也在细细同圣上说着这次剿匪的事。
顾元白听的认真仔细,一边批阅着奏折,一边在心中将三座土匪山的地势勾勒了出来。秦生说话有条有理,他虽是没有读过书,但天生就有一种儒将的感觉,此时咬字清晰,连薛远同他说的那一句“还要老子夸你两句?”也不忘说了出来。
同薛远的感觉一样,顾元白发觉秦生很容易成为一个优秀的命令执行者。
他很优秀,学习能力很强,让他独自率领一定数量的兵马,吩咐他如何做之后,他会完美的完成任务。但秦生做不了一个帅才。
身为一个统帅,最重要的便是驭下,秦生太过老实,或者说太过忠诚,这样的人无法去做发布命令的人,却很容易得到发布命令人的信任。
顾元白很喜欢这样的人。
他停下批阅奏折的笔,道:“薛远只拿了王土山寨主的脑袋?”
“是,”秦生肯定道,“薛大人直言他只要这一个人的脑袋。”
顾元白微微一笑,教导道:“这便是驭下之道了。”
秦生神色一肃,行礼道:“还请圣上指点。”
“驭下讲究的不过是‘宽’与‘严’,”圣上缓声道,“这‘宽’,指的便是金银财宝、功名利禄,手下们跟随你,是为了获得好处。身为将军,不能同士兵抢功劳,身为领将,士兵干得好就得有赏赐和夸奖。威严和好处,一为他们服从,二为他们为你所用。”②
上位者的思想总是共通的,秦生之前一直处于被统治的地位,这样站在高处去理解这些话时,陡然有种茫然感觉。
顾元白看着他的神色,笑了笑,让他退下慢慢想了。
政务处理完了一部分,送上来的奏折已经开始出现了模板和表格、图表模式,在表格、图表这一方面,顾元白自信没人能比得过他,他一眼就能看出哪点不对,哪点是弄虚作假、漏洞百出,发现这样的绝对言辞批评,甚至予以降职调任,开头处理了几个人之后,剩下的官员果然老实了不少。
见殿中没了外人,田福生上前一步低声道:“圣上,先前在齐王府一家发现的卢风手下的头颅,已经快马加鞭送到荆湖南和江南了。”
“好!”顾元白哈哈笑了,促狭道,“朕可真想看看他们的表情。”
田福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禁军在各位宗亲大人府中发现的探子也已上了刑车,只是人数太多,估计得过一个月才能送到荆湖南两地。”
“不算慢了,”顾元白摸上了自己的胸口,感受着手心下心脏缓慢的跳动速度,叹息道,“希望他们能争气点。”
该狗咬狗就狗咬狗,该造反就造反,千万别给他留情面。
那些豪强,抢完了顾元白都可以称赞他们是个人。
顾元白默默给对手加了把油。
千万别辜负他的信任啊!
*
两日后,精神抖擞嘴角含笑的薛远就站在了顾元白的跟前。
顾元白正在同御史大夫议事,等御史大夫走了之后,薛远才恭恭敬敬上前,行了礼之后道:“圣上,臣不辱使命,得胜回来了。”
在薛远不在的这几日,侍卫长已经痊愈出现在了圣上的面前,高大的侍卫站得笔直,跟座山一样分毫不动的守在圣上面前。
那个位置还是薛远平常站的位置。
薛远余光瞥过,脸上还带着笑,眼中已经阴霾顿起。
什么意思,他给小皇帝剿匪了几日,他的位置就被人给顶替了?
顾元白唇角勾起,含笑看他:“薛卿这几日是出了大风头了。”
小皇帝笑起来的样子鲜活极了,淡色的唇一勾,跟花儿一样。薛远心底下的那些戾气瞬息被抚平,他也咧嘴笑道:“都是托了圣上的福。”
顾元白让薛远再说了一遍事情经过,薛远简单说了一番,三两句就讲完了剿匪的事,这些事在他眼里实在乏善可陈,对手太弱,没什么可说的。
说完剿匪的事,薛远就笑了,“圣上,臣还要献给您一样东西。”
顾元白撩起眼皮,示意让他拿上来。
然后就见薛远拎着一个人头走了上来。
薛远放荡不羁,人头不是被放在托盘里,而是直接被他拎着头发就拿了进来。面色茫然的头颅一晃一晃,顾元白面无表情,一旁的田福生已经惊叫了起来。
薛远没注意他们的表情,径自将头颅捧了起来,笑眯眯道:“圣上,这是王土山寨主的头颅。”
顾元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薛远笑意加深,心道,用一个头颅来换一件皇帝穿过的衣服,不亏吧?
这个头颅,至少能还值不少金银。
但他还没提出要求,顾元白就道:“滚出去。”
薛远笑意一僵。
顾元白面色不变,既没有怒气也没有欢喜,他不去看薛远手中的头颅,而是直视着薛远的双眼,淡淡道:“薛卿,要么你滚出去,要么头颅滚出去。”
薛远“呵”了一声,反手就把头颅扔个了侍卫,让侍卫给拿了出去。
转过头来时,还对上了侍卫长怒目而视的目光。那目光好像就是在谴责薛远这行为有多么恶劣一样,薛远假笑地勾起唇,“圣上不喜欢臣献上的东西?”
怎么这么挑呢。
一身肉的老鼠不喜欢,价值千金的头颅不喜欢,那到底喜欢什么?
薛远想了想府中门客让他送上的什么玉件和孤本,心道那玩意有什么好的?
但是他余光一瞥,就见到圣上抬手摸上了桌上的羊脂玉。白玉一般的手摸着细润绵软的白玉,一时分不清哪个更为漂亮。
甚至在羊脂玉的衬托下,圣上的指甲都显出了淡淡的粉意。
薛远看了一会儿,移开了目光,可是过了一会儿,又不自觉往圣上的手上看去。
……还挺好看的。
要是玉在细长些,五指握上细长的玉,那就更加好看了。
第37章
顾元白没有乱说,薛远这次可真是在京城大出风头了。
他这个三日半的剿匪行动震惊了许多人,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出来多少的眼睛盯在了薛远的身上,茶余饭闲之空谈论的全是这场快得惊人的剿匪行动。
跟着薛远一起血洗了整个王土山的士兵,当天杀疯了眼的时候还好,一股子气都凝在一起,只想着立功、杀人。等第二天睡了一觉起来,回过神了,里头的人都吐了一半。
他们比秦生带的那队杀的人还要多,还要疯。虽然这会很丢人的吐了,但他们的身上,已经有了一股初露锋芒的煞气刀锋。
薛远负责打下这三座土匪山。剩下的后续,就需要顾元白来动手了。
在安排他们劳役之前,得必须搞清楚一件事。这么多的土匪落草为寇,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土匪,当地的吏治到底出了什么样天大的问题,才能逼得这么多人抛下田地,成为人人唾弃的匪贼。
顾元白安排了人查清,得知这些土匪的来处之后,他又安排了监察处和御史台的前往查探。监察处在暗里,御史台在明处,两批人马分次赶往了利州去探查原因。
宫中的东翎卫继续严谨的筛选着,本次跟着剿匪的士兵也在其中,他们的眼神和感觉,已经明显和没杀过人的士兵区分开来了。
这一日,顾元白得了空,亲自来到了东翎卫的筛选现场,看着一个个士兵的体能测试。
得知圣上来了之后,这些士兵都有些激动,个个抬头挺胸站得笔直,吼声骤然放大,吼得考官脑子都有些懵懵。
顾元白含笑站在了前头,看着他们一队一队的测试。圣上就站在这儿,被看得人犹如打了鸡血,反而发挥超常的一个个打破了前头的记录。
这里面的人,很少有人能见过圣上。但他们知道他们吃的饭、穿的衣都是圣上给的东西,他们每月的饷银都是圣上放下来的钱。
禁军每个人能养得如此健壮,每顿饭能吃得如此饱,这都是因为圣上。
说句实在的,比在家中吃的还好、还饱。
顾元白坐在各位负责筛选东翎卫的官员旁边,身后站着侍卫们和薛远。
今日阳光胜得很,诸位大臣和士兵们都是满身的汗,护在顾元白身边的人也同样热得汗水淋漓,唯独顾元白却像是裹着凉意而来一般,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薛远站在后方,趁着没人注意就扯了扯领口,微风顺着喉结吹进衣领里,他才觉得有几分舒服。
一旁的侍卫长看了一眼他脖子上两道已经成疤痕的牙印,皱眉低声道:“薛大人,你脖子上是怎么来的伤痕?”
语气里隐隐有些谴责味道,薛远的手指摸过脖子上的两个伤疤,心情挺好地道:“关你屁事。”
侍卫长眉峰皱起,还在坚持低声道:“在圣上面前伺候,怎么能如此荒唐不顾仪表?”
薛远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恶劣十足道:“那能怎么办,咬我的时候我还能拦着不让咬?”
就圣上那小牙口,都快给薛远咬掉了两块肉。
“圣上都没说话,”薛远冷下了脸,“你在这说个屁?”
张绪侍卫长脸色不好看,“这会污了圣上的眼。”
薛远眯着眼睛转头看着侍卫长,他面无表情的时候,锋利的五官极为骇人,侍卫长站得笔直,同样直视回去。
薛远突然笑了,“照你这样说,圣上以前是不是连脖子上的牙印都没见过?”
他一想就没忍住笑,看了一眼顾元白白生生的脖子,心想,怪不得咬他脖子了。这样嫩的人,别说咬了,被人吸上一口就得红彤彤一片吧。
顾元白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他身旁的宫侍拿出巾帕为他擦过额角,顾元白挥退他们,问道:“诸位大人,到现在可发现了什么好苗子?”
程将军就在此,他率先说道:“回圣上,东翎卫的选拔进行了两日,已经挑选出了一百余个精兵。”
说着,程将军递给了顾元白一个册子,顾元白翻开一看,笑了:“程将军也学了表格了?”
程将军不好意思地笑了两下:“臣觉得表格用在这极为方便。”
顾元白轻轻颔首,赞同道:“确实如此。”
册子上记录了这百余人的姓名籍贯,参与过什么战争或是任务,身上可有什么军功,以及各项检测出来的数据等等,全都详细记录在册。
这些东翎卫的候选人,各个都是猛男。顾元翻开了几页之后又夸赞了程将军几句,在这儿一直看到了午时,待众位士兵散去吃了午饭,顾元白才离开。
天气渐热,在宫殿里待着闷,顾元白途经湖旁时,令人将政务搬过来,他要在湖旁凉亭里处理政务。
宫侍们拿着能拦住虫蚊的轻纱将凉亭给围了起来,亭中点上了驱虫蚊的熏香,一阵阵凉风吹来,顾元白处理政务的时候,也觉得难得的畅快。
香味缥缈四散,鸟叫声清脆悦耳,顾元白下笔如有神,花了一个时辰批阅完了政务之后,又将京城府尹上书的折子单独拿了出来。
朝廷在顾元白的带领下就是一匹嗅着血味就能迎风而去的狼,即便现在在忙着御史台、东翎卫和即将开始的反腐行动,也没有忘记用舆论来压迫其他各大寺庙。
和成宝寺住持来往亲密的寺庙都在与成宝寺住持谈话之后主动上交了一部分相当可观的寺田,寺中的僧人也放行了不少,乃至现在京城的街道上时时可见从寺庙中归来的僧人。
圣上准备冗僧的消息,在寺庙与寺庙之间也慢慢的传开了。
顾元白对这种情况很满意,能不动兵就不动兵,能不用强硬手段就不用强硬手段,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寺庙获得了好名声,朝廷也获得了好名声,这就是双赢的结果。
新的关于各个寺庙规格的律法还未被政事堂研究出来,顾元白故意让他们放慢了速度,给予这些寺庙自己主动送上来的时间。
等真正的关于寺庙规格的律法出来之后,那些未赶得及争取这份好名声的寺庙,就得被动交上寺田和人了。
“剿匪时俘虏了多少人?”顾元白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薛远回道:“四千余人。”
顾元白惊讶道:“竟然有这么多的人!”
薛远笑了笑,西广山的人摸黑下山,被他们包围时以为朝廷官兵来了许多,连反抗都没反抗直接投了降,西广山两千多人伤亡轻微,倒是王土山和松子山被杀了很多人。
听说王土山剩余的那些被俘虏的人见到朝廷来带人时,都高兴得喜极而泣了。
顾元白在心底将这四千余人的作用安排了一番,忍不住笑弯了嘴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