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由衷的发出赞叹。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到朱砂红色的眉心轮。
“平安,你要是真喜欢,下回我帮你画一个如何?”周云廷冷不防的在平安耳边说了一句。
“……”
平安被周云廷这番话噎住了。
下意识的想反驳,不过这回平安的反应快,想起赢渊才画上眉心轮,便将到了喉咙里的话,给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周云廷不给平安反驳的机会,“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
怎么办,我现在好想给周云廷一拳。
“别动,我帮你把抹额戴上。”黎瑾拿起被赢渊放在边上的抹额,帮赢渊戴上。
“不……不用了,我自己就行。”
“已经戴好了。”
黎瑾的动作很快,赢渊这句话才落下,黎瑾就已经将抹额戴好。
“呃……”
“时辰差不多了,去找那小孩吧。”
黎瑾若无其事的吩咐周云廷改变马车的方向,往小孩那边走。
“哇啊……不行,好不容易才拿到水,我一定要在今天之内赶回去。”小孩缓缓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便继续往前走。
与此同时。
担心来不及的恐惧正逐渐在小孩的心里蔓延。
“吁……”
就在小孩才起来没走几步之际,一辆马车忽然间停在了小孩面前。
“是他们的马车?”
小孩一眼就认出马车是黎瑾他们所有,顿时开始戒备起来。
他们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难道他们后悔了,想将给我的水囊抢回去?
小孩越想越悲戚。
因为小孩知道单凭自己根本打不过黎瑾他们,万一真如他所想的那样,他根本无力反抗。
阿姆……
说时迟,那时快。
小孩下定决心要拼死护住水囊的瞬间,平安打开了马车的帘子,“快上来,我们送你一程。”
“啊……”
小孩呆住了。
“我说送你一程,就你这么走回去,天都黑了。”
“怎么会……”稳夫郎说了,他阿姆的情况比较麻烦,要是自己不能在太/阳/下山前赶回来,他阿姆就凶多吉少了。
“快上来,别耽搁。”
“好。”
平安的话惊醒了小孩,小孩霎时听话的上了马车。
小孩本就出自农家,这会儿跟黎瑾他们这些穿着如此好看的人坐在一起,难免尴尬,“谢谢你们帮我,再往前一段路就能到村子,等我到了村里,我会把弄脏的地方/洗/干净。”
“施大夫,你帮他看一下身上的擦伤。”黎瑾方才有在暗中打量小孩,自然不会忽略小孩衣服上的血/迹。
“是,三公子。”
“不……不用了……”
小孩连忙拒绝。
不过,眼里却对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很是留恋。
因为他长这么大,除了他阿姆,根本没有人在意他,这次出来找水囊,村里就有不少看不起他的人,对他说风凉话,甚至出言讽刺他。
“你不知道大病都是从小伤引起?要是不早早治好,等严重了,你阿姆该如何是好?”黎瑾这番话直接戳中小孩的弱点,使得小孩不敢在继续,乖乖地让施维序帮他检查伤势。
“那是……”
平安看着小孩身上明显被石头砸出来的淤痕,倒抽一口气。
第69章
“忍着点, 上药那会可能有点痛。”施维序开始小心翼翼的帮小孩上药, 可正如施维序刚才所说, 那药膏涂在伤口上,小孩不禁吃痛的发出嘶嘶声。
不过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 小孩就习惯了,硬是忍下疼痛,让施维序帮自己上药。
莫约过了一会儿。
施维序才帮小孩上完药。
不怪施维序会用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小孩身上除了擦伤外, 还有纵横交错新旧淤痕,有些甚至是被棍子打出来的,可想而知这个小孩之前过的是什么生活。
“谢谢大夫。”
小孩郑重的给施维序道谢。
平安看着满身是伤的小孩,忍不住问道,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淤痕?难道是你爹打的?”
“才不是。”
小孩被平安这么一问,炸毛了,狠狠瞪着平安。
“呃……”
平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神情很是尴尬,下意识的看向周云廷刚才所坐的位置,想起周云廷还在外头驾马车,只好可怜巴巴的看向黎瑾求救。
黎瑾哪里看不出平安的求救,当即意会的轻拍了下小孩的肩膀, “你别生气, 他没坏心, 只是看见你身上都是伤才这么问。”
“我阿爹最疼我了。”
小孩低下头, 算是接受了黎瑾的说辞。
“你阿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黎瑾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提及自己的阿爹, 小孩的眼眶不禁开始逐渐泛红,“我阿爹被人抓走了,豆子他爹也是,还有大树的爹……那些人……那些人一进来就抓走了好多……好多人……”
黎瑾指着施维序那条浅灰色的腰带道,“你说的那些人,是不是都穿着这种颜色的衣服?”
“嗯。”
小孩越发佩服黎瑾。不说之前的事,方才他也就说了有人抓他爹,具体都还没来得及说,这个人却先一步说出来,简直就是神了。
“劳役?”赢渊也想到了这一点,同时也猜到了黎瑾方才让小孩辨认的衣服颜色,不正是属于衙差的吗,“可是这孩子说抓了很多人,有点不妥。”
正常而言,就算劳役也不会一次性这么大规模的抓人。
“他们抓你阿爹,你阿姆有没有说过什么?”
“有。”小孩猛地点了下头,接着道,“我阿姆说我家明明已经交了足够的铜钱,可他们还硬是抓走了我阿爹。”
小孩记性很好,小孩阿爹被抓走的那天所发生的情景,小孩全都牢牢记住了。
平安愤愤不平道,“这是县令也太可恶了吧?”
亏他之前觉得那柱州县令被柱州百姓逼得逃走怪可怜的,没想成居然是县令自己作死的缘故。
“对了,你阿爹可有什么亲人?”
“没有。”小孩丧气的摇了摇头,“阿姆说,阿爹从很远的地方来,家人都不在这边。”
“吁……”周云廷忽地停下马车,掀开帘子询问道,“三公子,外头有条村子,不知是不是这孩子所住的村子。
“我去看。”小孩没等其他人说话,就顺着周云廷掀开的车帘子把头伸出去看,顿时大喜道,“是我住的村子,谢谢你们,我先去找阿姆。”
小孩实在担心他阿姆的安危,下了马车当即给黎瑾等人磕了磕头,就拿着水囊往村子里跑。
“呃……”
平安噎住了。
这小孩没事磕什么头,要是不小心弄到身上的伤可如何是好。
见小孩的身影没入村子里,黎瑾也下了马车,“平安,你跟云廷看住马车,我们与施大夫一起进去。”
“是。”
不稍片刻,黎瑾,赢渊以及施维序三人便在村里人的好奇下,走入了村子。
然而。
没等他们走多远,一小孩拿着一根树枝挡在了黎瑾他们面前,“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偷偷跟着冬子?是不是在打虎子的注意?”
与那名叫大树的小子交好的几名小子,立刻劝说,“大树别这样,你看他们的穿着,我们得罪不起的。”
大树猛摇头,怎么都不肯让开,“我不管,冬子他阿姆出了事,他们肯定是看冬子家出事,想让冬子阿姆卖了冬子。”
“大树。”
大树的朋友急了。
“我不会让开。”大树也是死认理,无论朋友说了什么,硬是不肯离开。
黎瑾不紧不慢的打断他们的话道,“我与冬子家是远亲,这次来村里是为了看望他。”
“冬子家的远亲?”大树听黎瑾这么一说,顿时愣住,但很快大树就觉得不对劲,“不可能,冬子家有多少亲戚我比你更清楚,绝对没有什么远亲,还有你们穿的衣服那么好,要真是冬子家的亲戚,怎会偏偏在我们这边出事才来?”
这小子还挺聪明的。
黎瑾饶有深意的看了眼大树,反问道,“我们是冬子阿爹那边的远亲,你确定你连冬子阿爹那边的亲戚也见过?”
“呃……”
一说是冬子阿爹那边的亲戚,大树便说不出反驳的话。
毕竟确实如黎瑾说的一样,大树只知道冬子阿姆家的亲戚,但从未见过冬子阿爹那边的亲戚,更没听冬子阿爹提及。
一名半大的小子,飞快冲到大树面前大喊道,“大树,大树,不好了,冬子阿姆不好了……”
“冬子阿姆怎么样了?”
“柳阿么说冬子阿姆肚子太大,生不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大树吓得脸色面色惨白,再也顾不上黎瑾他们,就往冬子方才离开的方向,深怕去慢了冬子会出事。
“我们跟上去。”
“好(是)。”
”与大树走在一起的某位同伴,担心问道,“大树,他们还跟着没事吧?”
大树一反方才的拒绝,“他说他是冬子阿爹那边的远亲,就让他去试试看,若他是假冒的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
大树会突然改变主意让黎瑾他们一同过去,是从听到冬子阿姆难产那会开始的,大树已经有了主意,要他们真是大树阿爹的远亲,说不定冬子他阿姆就有救了,若不是也能坑他们一把银子给冬子阿姆找个大夫看看。
不久。
黎瑾等人就来到了冬子家。
“柳阿么,你救救我阿姆吧,我这就给你磕头。”小孩,也就是冬子拼了命的给专门做稳夫郎的柳阿么磕头,希望他能救自己阿姆。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你阿姆的肚子太大,难产是肯定的,你还是找你舅舅帮忙着准备准备你阿姆的后事吧。”
柳阿么眉开眼笑的看着手里铜钱以及装满水的水囊,打算等柳容熬不住难产死了,就马上离开。
想不到冬子还挺厉害,柳容这状况摆明就是一个死字,我就随便说说罢了,冬子居然真能找到水回来。
“柳阿么,求你救救我阿姆,只要阿姆能得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冬子不愿放弃,依然不停地给柳阿么磕头。
看着被自己抱在怀中的水囊,柳阿么不怀好意的叹了口气,“冬子,看你这么求我的份上,这样吧,要是你能再去弄个装满水的水囊回来,我等会就拼一把,全力保住你阿姆。”
“真的?”
冬子实在怕柳容会出事,什么也顾不得了,想要跑出去找黎瑾他们救命。
“冬子,不许去。”
忽地,房间内出现一把声音,把想要去找水的冬子叫住。
“阿姆。”
冬子担心的跑了进去,看见柳容如今的惨样,快要哭出来了。
柳容强忍身子上传来的剧痛,虚弱道,“冬子,阿姆知道自己的身子,你听阿姆的话,不许去。”
柳容平/日/里很疼冬子,怎会看不见冬子身上的伤以及脏兮兮的衣服,可想而知冬子拿回来的水有多不容易,这回柳容是铁了心,怎么都不愿意让冬子再去冒险。
柳阿么也走了进来,不悦的皱眉道,“容夫郎,话不能这么说,冬子也是一心为了你着想。”
该死的丧门星,居然来这时候给我搞破坏。
柳容哪里不知道柳阿么打的主意,但为着冬子以后在村子里的/日/子,柳容压下让他滚的冲动,冷着脸道,“柳阿么,你回去吧,我自己就可以。”
“哎,你这样子怎么能行,你现在已经在阵痛了,要是我回去你就……唉……”
柳阿么故作担心的摇了摇头。
“阿姆,你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去找水回来。”
“冬子,回来……嘶……”
“冬子你阿姆破羊水了,快扶你阿姆进去躺着。”柳阿么本就做这一行,看见柳容的羊水破了,就知道柳容现在非生不可,自己想多拿些水也来不及,只得暗自骂了声晦气。
“阿姆,你快躺好。”
冬子连忙听柳阿么的话,扶着柳容躺下。
柳容紧紧抓住冬子的手,“冬子你要是还认我这个阿姆,就不许去,知道没有?”
冬子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了。
“我听话,阿姆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就在冬子六神无主之际,大树的声音忽然间响起,“冬子,你在不在里面?我是大树,有个人说是你爹的远亲,说要来看看你们。”
远亲?
柳容瞳孔一缩,强忍剧痛的吩咐冬子道,“冬……冬子你去看看。”
第70章
“嗯嗯, 我去看, 可阿姆你要撑住, 不要有事。”冬子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柳阿么看好柳容, 便快步跑了出去。
“好……”随着冬子的离开,柳容虚弱的看向柳阿么道,“柳阿么,不是说未出嫁的双子不能进来?为什么你刚才不拦着冬子?”
柳阿么讥笑道, “容夫郎说得轻巧,你这里就冬子能帮上忙,要是不让冬子进来,谁来伺候你?”
“你……我不许你再叫冬子进来, 要不然我就死了你不会放过你。”
柳容的眼里充满了愤怒。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柳阿么分明就是怀恨在心,要不然也不会在这时候让冬子进来。
柳阿么最信这些,被柳容这么一说,气急败坏道,“不让就不让,不过到时候你出了事,可别赖在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