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渝哥儿放声尖笑。
“让爹爹看看,哪只爪爪不要了?爹爹就一口吃掉!”谢宁抓了他暖烘烘的小爪子问:“是这只吗?啊呜……”
“啊哈哈……”渝哥儿一点儿也不怕,反而伸着手朝爹爹嘴里喂。
谢宁拧着眉吓他,“还送上门来?手真不要了?”
渝哥儿也不笑了,瞪着大眼睛愣愣地看爹爹,等谢宁笑了,他又跟着笑,两只手都送上爹爹嘴边,捧着谢宁的脸蛋儿,嘴里咿咿呀呀。
被两团热乎乎的小手掌捧着脸,谢宁搂紧了儿子,嘴里嫌弃道:“刚吃了饼子,油乎乎的就往爹爹脸上抹唔……”
渝哥儿嘟嘟着小嘴儿,直接用小巴掌捂着谢宁开合的嘴巴。
谢宁嘟着嘴亲他的小手心,他痒痒了在谢宁怀里扭来扭去,小手扑腾扑腾的。
林锦坐在一旁给糯米饼翻了一面,笑着看他们父子玩耍。
他们三人在暖和的屋里,父子爷孙一室温情。
……
外面酒楼里,也终于分出了头筹。为了公平起见,都是书生们自己投出来的甲等第一,所以周寂年很是轻松。
奖励的银子被装在一个小木箱里,周寂年端着亲自交给头筹,这头筹者据说是建州府上一届乡试解元。
有些人真是天生的读书人,本就聪明还刻苦,前途无量啊。
现场掌声响起,满是祝贺。偏就是有那些自命不凡,却胸无点墨的人要扫兴。
这人正是下午问小二话的李忠贤,他面前一枝桃花也无。
就连先前和他一桌极为聊得来的也没有送桃花给他。
他不服气,他认为这不公平,于是他借着酒胆想大声制造舆论,“罢!这里没有诗仙,也无诗圣,全看一帮读过两年书的秀才喜好,可悲可叹,无理无聊啊,唉……”
说这话不是闹事吗?一帮‘读过两年书的秀才’们齐齐静音,本在鼓掌的手硬生生顿在空中,尴尬地看向李忠贤。
周寂年靠回椅背,一手放在腿上,一手搭在桌子上,坐姿随意,神态高傲。手指点了几下,看向李忠贤问:“阁下如今科举如何了?”
“庆元三十五年,建州府乡试甲等第十,李忠贤。”口气很是自豪。
是个举人?难怪如此狂妄,民间有‘穷酸秀才’一说,却没人敢称举人为‘穷酸举人’。
因为举人都不穷,举人都有做官的资格,即使现在没有,但是也说不定何时就被举荐上去,或者朝廷自发下谕书公文。
所以一般县令都很礼遇举人,因为很有可能不久的将来,两人会是同僚。这也就导致了一部分举人莫名自信,认为自己可以和县令平起平坐。
周寂年点了点头,“确实有资本来点评一二。”
李忠贤眨了眨眼,没想到县令会肯定他,不知不觉挺直了腰背,嘴角扯了一抹自豪的笑容。
“一个人说好,那不一定真的好,若百人权衡之下,说它好,那么它必定优大于瑕。”周寂年靠着椅背,轻描淡写的瞥了李忠贤一眼,言语犀利。
李忠贤挺直的背虚了虚,没敢再说话。
哪里有聚会,哪里就会有奉承之辈。
“周大人言之有理,在座同为读书人,谦逊有礼才是根本。但有些人学问不堪,连我等都看不上,却还妄想诗仙诗圣来肯定他,呵……荒谬至极!”一个穿青袍的男子抢着说。
周围马上有人带头笑出了声音,符合道:“学生启蒙晚,学问不精,但是心中自有一把秤,不像某些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李忠贤本就贪杯,这下只觉得恼火。他认为是周县令下了他的面子,口不择言道:“周大人言之有理!我听闻今日这宴是尊夫郎亲手置办的,李某斗胆,题诗一首赠予尊夫郎。”
“长江绕南知鱼美,娇夫纤手炙鱼头。
一双玉手盘盘点,闻使饿狼腹下馋。
若问娇夫家何在,南渔县衙周家宅。”
这首诗一出来,全鱼宴上下两层鸦雀无声,和李忠贤一桌的人都一脸惊吓!
这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等戏说勾栏院的诗词,胆敢在如此正式的场合吟诵?
这李忠贤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调戏周县令的夫郎!
……
“不好了……宁少爷,楼里闹起来了,年爷发怒了!”绿禾步伐匆匆,绕进屏风,一脸焦急慌乱。
谢宁连忙将在他怀里睡着的渝哥儿递给林锦,朝酒楼前院去。
隔着门,他犹豫了一下,“绿禾,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绿禾摇了摇头,“我在后厨,不知事,是胡管事叫我寻你。”
谢宁犹豫,他不太好贸然出现,毕竟他只是周家家眷。
周寂年发言了,语速不缓不慢,但是掷地有声。
“本官初到江南,早闻江南才子满腹才情,又因南渔县临海,盛产鱼虾,民间有言,吃鱼补脑,所以才设了今日这全鱼宴。在座有秀才有举人,前途光芒,本官本意是祝各位在此宴上广交好友,哪怕只是上京赶考的路上,共同学习作伴也是美事一桩。”
谢宁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迈步出去,他就听见他夫君提到了他。
“这桌桌美味,确实是我夫郎亲自下厨,南渔县是本官的家,诸位前来我家赴宴,本官自然要家礼相待,兄长给弟弟们做顿饭,又有何不可?”
“李举人想赠诗予本官夫郎,好意本官心领了。只是……敢问你是拿什么身份来作诗赠我夫郎?”
李忠贤越听越觉得自己没理,整座酒楼寂静无声,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他早已被吓得酒醒了。
为了自救,硬着头皮说:“周大人不是说,拿我们当弟弟吗?”
他自认反应迅速了,顺着周县令的话接下来,料想这茬怎么也得揭过去了吧?
不料周寂年猛地站起来,黑脸肃容喝道:“放肆!”
吓得那李忠贤整个人都弹了一下,眼里俱是害怕。
周寂年‘啪’一声摔了手里的酒杯,指着李忠贤说:“目无长辈,为人轻佻,作诗轻浮!来人,杖三十。”
“此乃家法,是本官这个做兄长的教育你这个弟弟。李忠贤,年少轻狂也要有资本,你如今年岁几何?带下去!”
两个衙役上前押着李忠贤往外走,李忠贤百般挣扎,很是不服,但是被衙役捂着嘴拖下去了,一句话都没留下。
周寂年压抑着怒气,他总是以过来人长辈自居,看待这些读书人都是以一种长者欣赏后辈的角度,所以很是宽容。
但是这李忠贤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出言戏说宁郎,言词吓流!着实是恶心至极!
刚刚他如果直接拿官职压李忠贤,必定会引起众人不满,毕竟一首诗词而已,纵使语言轻佻,也只能扣他李忠贤一个学术不精的帽子,也够不上触犯律法。
但是这人区区一个小小举人,先是企图大闹宴会,被他轻描淡写一番,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戏说他的心肝儿!那就别怪他忍不下这口气了。
周寂年哼了一口气,又缓和了语气,对众人说:“家夫甚爱下厨,听闻本官要宴请诸位,于是劳心劳力费尽功夫。”
“就连我那才周岁的儿子,也尽了一份绵薄之力。这道醉虾,起初是我儿玩闹,捉了养在水桶里的活虾丢进他爷爷的药酒里,家父醉酒不知,挑出来沾着葱白辣酱吃下肚,吃完觉得意犹未尽,于是便有了这道菜。”
“无论是从文还是经商,不偷不抢,皆凭本事。家夫开这全鱼宴,也是想将自己喜爱的美味分享给天下人。”
“借着这美味,本官欣赏到了诸位的文采,本官不得不感叹一句,江南才情,名不虚传!在座诸位有此文采,必将是我大庆朝之栋梁!我敬诸位一杯。”
因为周寂年还站着,所以一众书生也都纷纷站了起来,饮下杯酒,不知是谁带了个头,鼓了一掌喝到:“好!周大人气度,我等钦佩,也多谢尊夫郎款待!”
谢宁躲在木窗后面,听着前面不少人附和,不停的夸赞他的厨艺,感谢他的款待,眨了眨眼睛,有点润。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天儿冷,好早就犯困,忘记设置时间了!
入秋了,你们记得饱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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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待天黑透了, 周寂年先撤退,酒楼留给书生们发挥才情,留给商人们寻求举人老爷合作互利。
周寂年饮了酒, 林锦干脆抱了小孙子跟自己睡,不叫渝哥儿留着给宁郎添乱。
谢宁拧去帕子上的水, 给周寂年擦脸, 帕子拂过他夫君的薄唇, 因酒气颜色有些充血。
谢宁低头在他唇上落下轻吻, 今日躲着听了宴席上的一番话, 他胸有一腔柔情。
周寂年晕乎乎, 但是只控制不好平衡, 其实大脑还是清醒的,除了有些犯困,倒没什么不适。
所以被小夫郎偷亲, 他立刻半睁了眼, 勾起唇角笑的痞坏, “想要了?”
谢宁噘嘴,将帕子扔他脸上,自己趴覆在周寂年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呼……”周寂年吹了口气,确实有几份乏力,湿帕子没被吹掉, 他只好伸手扯了下来,扔到一边, 搂紧了身上的谢宁。
没有儿子在身边,两人互相依偎,倒是有了刚成亲时的甜蜜温情。
谢宁脑子里还在想宴会上的小冲突, 他多多少少还是被影响到了。一直以来,寂年将他保护得太好了,导致他忽略了很多问题。
比如,他做厨子,他经商,原来也会成为别人嘲笑他夫君的理由。
“寂年……”谢宁趴在周寂年身上抬头,下巴垫在他胸膛上,下定决心说:“我不参商了,往后只在自家灶房里烧火。”
周寂年一手不停在抚摸宁郎披散的黑发,因为酒精,脑子反应慢了,好一会儿才回应,“嗯?”
“你还记得吗……刚成亲时,我说想要开一间大酒楼,如今酒楼开了两家,食铺也开了一间,够了!”谢宁坐起身来,垂眸看寂年,嘴角是满足的弧度,眼神里还是有几分不甘叫周寂年看懂了。
他的不甘,是对大庆朝世俗眼光的不甘。
周寂年轻轻笑了声,伸手拉着谢宁躺下,搂在怀里像对待珍宝一样,“委屈了?夫君抱抱。”
谢宁哭笑不得,抵了抵周寂年的胸口。
周寂年醉酒控制不好力道,把他箍的很紧,声音却很轻。
“有我周寂年在,宁郎且看……”
谢宁在他夫君怀里眼睛向上,见周寂年半眯着眼,显然是困极了,他只好抿了嘴,向前蹭蹭,将脑门抵在夫君胸前,闭了眼神游。
……
最近南渔县百姓口中流传一句诗,‘长江绕南知鱼美,美人纤手炙鱼头;若问美景何处见,建州府外南渔县’。
南渔县本地有不少居民知道这首诗的来历,以及原诗句,只是不敢传播,毕竟谁愿意和县令大人过不去?三十大板呐!
有人说:“这一首诗而已,就打人三十板子,周县令不是个百姓官啊!”
“嗐,您片面了!调戏兄长的夫郎,周县令是行的家法!这要是我弟弟,我非打死他不可!”
“哟!那这就太不应该了,确实不应该,是该打,我还以为因一首诗挨得板子呢……”
“周县令好意请人来家里吃饭,那人竟然当着几十个老爷秀才的面儿调戏周县令的夫郎,呸,美食佳肴真是喂了条狗……”
“打得好,该打三百大板的。”
“周县令仁慈啊……”
就这样,这诗被百姓改编,只求朗朗上口,并不多求文采,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首诗迅速传出南渔县,传遍建州府,南渔县一时间成了城里人郊游必到之地,有人为了看‘美人纤手’,也有人为了‘知鱼美’想尝尝美味的鱼。
全鱼宴成了南渔县的招牌,引来了无数外县食客。
周寂年用成绩告诉谢宁,无需为他委曲求全,两夫夫互帮互助,参商怎么就不能帮他周寂年治理贫地了?
再说了,谢宁仅仅是下个厨而已,为南渔县造了多好的名声?南渔县盛产美人和海鲜,来了南渔县就二者兼得。
……
接下来就如周寂年所料,不少地主商贾前来搭建房屋。之前开垦农田的村民又高价将新田卖给了这些商贾,部分又在县城买下了商贾们建的房屋。
这一层层一环环,全鱼宴之后,南渔县的收的税额噌噌往上涨。
往年南渔县是建州府最穷的县,而庆元四十这一年年底,竟然成了税收最多的县!
周寂年去府城年底报税,回来之后,心情一直都很好。他三十九年九月上任,短短一年,有如此喜人的成就,能够让南渔县的百姓丰衣足食,居有定所,太有成就感了!
两岁的渝哥儿已经能走的很稳当了,但是走急了还是栽栽愣愣的。也会叫爹和爷爷了,但是除此外,还是‘哦哦哟哟’的说一些大人听不懂的话。
周家上下都习惯了,渝哥儿生来发育就比旁的娃娃慢。
说话虽晚,但是他话贼多,小小一团娃娃,小嘴儿叭叭个不停,有时候谢宁这个做人亲爹的都嫌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