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爬墙那些年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芳菲袭予

作者:芳菲袭予  录入:11-20

  在方才见得火光升起的后院外绕了一圈,未闻丝毫动静。郭偕稍一踌躇,索性一个跃身攀上墙头。
  院内一片漆黑,根本不见灯光,更莫说火团。正欲翻墙入内再细探,忽闻墙下喜福警觉的叫声,不及多思,便觉迎面一股冷风袭来!
  匆急向后一个仰身翻下墙,落地一刻,眼前黑影一闪,郭偕忙是几大步后退,站稳便见面前已多两条人影。
  “汝等何人,夜半三更在此装神弄鬼?”果然,这世上哪来的神鬼!一切不过是居心叵测者故弄玄虚而已。
  二者不答,径直向他扑来。郭偕自不胆怯,但毕竟单枪匹马,又未携带兵器,遂小心为上,并未与之正面交手,而是闪身躲过这一袭。转身便见一人一拳正中身后的树干,就这一瞬,那棵数人才能环抱的大树,竟从中折断,应声而倒!
  不好!心头一震,郭偕意识到,自己今夜,或是莽撞了。
  那二人又已攻来。心知躲不过,郭偕一咬牙,一个旋身飞起迎向踢去,孰料触上彼者胸膛,脚竟一阵发麻——似踢上了一块坚铁!而那人只抬手随意一挥,便将他扔出数丈。
  受此一击,郭偕彻底清醒:此二人的功力远在他之上!一拳倒树若还可说是侥幸,但身若坚铁、刀枪不入,此等修为,实已远超常人,甚可说,已非凡人!
  逃!一念即起,起身唤了声“喜福”,转身便跑。身后二人紧追不舍。郭偕方才受了些伤,一时跑不快,而那二人偏生又似神力加身,飞檐走壁、疾行如风,很快逐他上了河堤。眼看无路可走,郭偕心一横,反身向二者扑去。
  或是未料到他有此举,追赶在前之人下意识一驻足,未稳住身形,加之河堤湿滑,竟一头栽入水!后者见状,上前将郭偕踢翻在地,挥刀即砍。郭偕就地翻滚,躲避刀影,眼看不支,忽闻一声狗吠,抬头竟见喜福蹿上咬住彼者手腕——虽是徒劳,但至少,与他留了片刻反击的罅隙。
  郭偕不敢迟疑,起身用尽全力向前冲撞去,相触的瞬间只觉半边身躯震痛发麻,再看那人甩开喜福,却是纹丝未动!心知不好,急退两步,见刀光逐来,心一横,索性纵身跳下河——孤注一掷,便赌他水性不及自己。
  水虽冷,但尚未至刺骨之境。郭偕入水潜游,初时还听身后水波惊动之声,随后便轻去,似有似无,直至死寂。
  游出很远,郭偕一口气已将憋不住,不得不小心露头,就着月光回望,水面平寂,并无人影。长舒一气,才觉力竭,用尽最后的气力爬上岸,看此处已见行人,才敢在道边小歇。忽而想起喜福,心又一沉,只得宽慰自己:那些人不至刻意与条狗为难,况且喜福也算机敏,不见了自己,当不会在彼处停留,或已自行跑回家。如此想着,便起身往家赶。
  着一身湿衣走在寒风中,自然难耐。郭偕一路小跑,方上桥,忽闻身后人声相唤,回头见一队人马正自北边缓缓行来,当中那马上的,是嘉王。
  “郭兄,你这是……”近前看清其人狼狈之相,穆寅澈惊诧:“失足落水了?”
  寒意侵骨,已顾不得礼数,郭偕只管抱臂在前,一笑露苦:“说来话长。”
  未再多言,穆寅澈忙命人与他披上件外袍,便相邀随自回府换衣裳。
  嘉王府就在近处,郭偕恭敬不如从命。
  上马行了片刻,遥闻一阵狗吠,郭偕心一突跳,驻马四望,少顷,见一条黑影自暗处蹿出。乍然欣喜,跳下马,那影子已蹿到脚下,甩着尾巴鼻尖用力在他湿漉的裤管上蹭着,尽显亲昵。
  “喜福……”郭偕喉间发哽,抱狗转身,难得一回开口求人:“殿下,喜福素来驯服,可请殿下网开一面,令它随我进府小歇?”
  后者诧异之余,一笑首肯:“自可!”
  一路无事。至嘉王府,郭偕换了身衣裳,嘉王则趁隙教人备下姜茶,郭偕饮了,又临炭火坐了片刻,寒意才渐散去,麻木的腿脚也慢慢恢复知觉。
  嘉王笑:“郭兄方才问我喜福可否入内,是还记着当日我与你之言罢?然我也说过,我并非不喜猫狗等玩宠,且喜福乖顺乃我亲眼所见,又怎会将之拒于门外?”
  郭偕谢过,闻彼者又命添茶,倒也不客气:“热茶虽暖身,然此刻,郭某以为,倒是不如一壶煮酒来得应景!”
  闻之有理,嘉王依言。
  一杯入腹,顿觉爽畅,郭偕长舒一气,看向疑色覆面者:“殿下礼佛,却信怪力乱神之说么?”
  “这……”显是出乎意料,嘉王言出模棱,“须就势而论罢。”
  知他犹豫,郭偕倒也无意进逼,自斟一杯再饮尽,心神终归安宁,便将前事叙来。
  嘉王听罢迟疑,显觉匪夷所思。
  郭偕不见怪:“殿下是觉我酒后妄言?”
  “并非!”嘉王目光轻闪:“只是……会否是天黑雾重,郭兄未尝看清?那火团,或是天灯之类?”
  郭偕撩起袖管:“火光或是看错,然伤却非错觉吧?”
  一眼瞥去,嘉王面色顿凝:“既如此,郭兄方才便应直言,理应让人前往查看才是!”
  “无用的。”郭偕收袖:“我彼时见到火光赶去一探究竟,观内便是一片死寂,更莫说事已过去这许久,还能留下什么痕迹?况且追杀我那二人,一拳断树、飞檐走壁、身硬如铁,全不似凡人肉胎,常人万一遭遇上,只能枉送性命而已。”
  “果真这般诡异?”嘉王闻之也心惊,一忖:“则郭兄心下,于此如何看待?”
  未急作答,郭偕反问:“殿下还未答我,可信怪力乱神之说?”
  半晌迟疑,嘉王依旧露难:“未得亲见,小王不敢置评,不过……”眉心一紧,“听兄一言,倒令我想起一事。”起身踱步,忧心外显:“郭兄当也听闻,近时有传言,西北边境夜半鬼魅出没,残杀无辜,至今死伤者已上百,其中尚有驻边的禁军将士。”
  郭偕颔首:“此,郭某确有耳闻。殿下是以为,今夜我所遭遇,与此事或存关联?”
  未置可否,嘉王言下:“这两日又听闻,猷国一队押运粮草的军队也在夜间遇伏,几乎全军覆没,而传说,此事也系鬼魅所为。然而猷国却拿此事挑衅,言下直指那些偷袭者系我朝所派。”
  郭偕顿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皆是猷国楚王霍兰昆一味谗言惑上、混淆视听之果!因遭袭的是他的军队,其人心胸狭隘,又暴戾好战,抓住此机,怎能不借题发挥?可笑猷主病久昏聩,竟也听信这等无稽之言,公然向我挑衅,实是荒谬!”
  “郭兄所言是实,然而……”回到桌前坐下,嘉王面色忧愤,声音却轻:“霍兰昆无事生非、不可理喻,本无须理睬,然近时朝野一些议论,却偏似要佐证其言啊!”
  郭偕一震:“殿下是说,关于那些’鬼魅’,实则是邵殿——邵经略使借助邪术养出的死士传闻?”
  闭目一叹,嘉王点头:“表兄北去两月,偏生事也是出在其间,且巧还巧在,关于死士的传闻,最初便是自兴州流出,但后遇袭的禁军,却非表兄麾下,遂才引发猜测,道是表兄此回北去韬光养晦之余,并求取邪门术法,试图以丹药炼养武力超群、可以一抵十的兵将死士。当下放出这些死士,是为一试成效,待后术法大成,便是兴兵直取皇都时!”
  “邪术——”郭偕重复过此二字,目光犀利:“殿下信么?”
  垂眸片刻,穆寅澈幽幽:“我也不知。今夜之前,我只以为彼些皆是以讹传讹的无稽之谈,但……”言至此,长声一叹,看去罔极:“他为何要这般?且我着实不懂,朝中文韬武略的帅才那般多,官家为何要放任他北去,此岂非放虎归山,徒留后患?”
  “自因无奈。”郭偕面无波澜,“七夕之变,能得以此结局收场,已是大幸!”
  “大幸……”语出喃喃,言者眉心凝紧,终似有所悟:“难道唐氏当日所言皆是实?且那夜也无什么逆贼,而是……”眸中火光迸现:“他逼宫——竟还伤了官家?!”
  郭偕不言。
  拍案而起,其人忿极:“我虽对此有所猜,却素来不敢信,当日果是他邵景珩谋逆逼宫!”似困兽般在周遭踱着步,“官家至今伤势未愈,还须往越阳山静养,今夜召我前去,好一番叮嘱,似有令我韬光养晦、不可显露锋芒之意,我原还糊涂,当下才知,上存苦心,实是怕我性直,一旦知晓内情便极言恳谏,公然与邵氏决裂,与自招灾!”
  郭偕随之起身:“既知上一番苦心,殿下便须听从。官家英明,于事自有筹谋,殿下如今还是按部就班,顾好自身为上。”
  嘉王握拳不语,显是强自克制。半晌,一叹尽露懊恼:“小王无力为君分忧,便也只得从旨,先独善其身了。”
  “汪——汪汪!”门外传进一阵短促的狗吠。郭偕忙去开门,一眼见那个熟悉的黑影在门前转悠。后面追来的侍卫无奈告罪,道是这狗忽而躁动,径自闯向前来,拦都拦不下。
  无意责怪他,郭偕看看天色,回身向堂中人一揖:“夜色已深,郭某便不叨扰了,殿下也早些歇息。”
  嘉王不安:“万一路上再遇到……”
  “不至于。”郭偕胸有成竹:“方才事败,他等自还忌惮,本是见不得人,怎还敢贸然再挑衅?且说我此刻回去皆走大道,任他大胆,也断不敢公然在闹市行凶罢?”
  想来也是,嘉王未再强劝。
  一脚跨出门,郭偕又回身,旧话重提:“殿下以为,世上果真有此邪术,可将常人炼养为力大无穷、刀枪不入的神兵天将么?”
  下意识一点头,嘉王即又露难色:“小王见识有限,不敢断言。”沉吟片刻,“不过古往今来,成仙得道者大有人在,用术逆天改命者也不在少数,遂忖来,所谓神通,当是有所风影。况且郭兄已然亲眼得见,却还致生疑么?”
  “此言甚是。”点点头,郭偕看去心悦诚服,转身大步外去。


第5章
  塞北十月。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数日车马劳顿,才过庆州,便迎来入冬的第一场雪。
  天色将暗,车中帘布低垂,光线更弱,已难瞧清什么。不多时,外间人声逐渐喧阗,想是到了一处市镇,看来今日只能在此驻马歇息了。
  暗叹一气,穆昀祈眉心轻凝:掐指粗算,出京至今已然七八日,却离兴州尚有七八百里之遥,这一遇雪,难免又要耽搁,如此下去,再走个十天半月乃何稀奇?可惜时光不待人,霍阑显一月两回飞鸽传书,道猷主病势加重,事出或在旦夕间!自是提醒他做好出兵打算。
  但是出兵——言何轻易?
  欲救霍阑显之急,一则发兵须从速,二要出其不意!兴州是距临泰城最近的北疆域城,振兴军又素以擅边战闻名,欲保成算,自须遣其军北去。
  闭目揉着眉心,穆昀祈满心忧郁:君子一诺,四马难及!况且此回,他还赌上了大熙的体面与西北边境的安宁,遂无论如何,出兵临泰城是势在必行!只天意弄人,谁能想到,如今掌控秦凤路的,偏偏是他邵景珩!
  两月来,书信、遣使、明谕,甚至由丁知白亲自北去游说,皆只得其人一言回拒:秦凤路守军正做整饬,无暇出兵!但人皆尽知,振兴军是方自西北调防入京,当下不过回归原处,何须整饬?他此举,不过是忧心此乃朝廷削弱他兵力的权宜之计而已。
  车身一震,缓缓驻停。
  “郎君,到了。”帘外传来不重的人声。
  撩帘下车,穆昀祈抬头打量,见面前是座三层小楼的客店,地方不大,进出人也寥寥,不过在这小镇上,当算个不错的落脚地了。
  一切已安置妥当。穆昀祈进店径直上楼,迎面见一人疾步而下,险与引路的侍卫撞个满怀。各自驻足,穆昀祈一眼看去,见彼者一身黑衣,瘦削矮小,肤色黝黑,似乎已有些年纪。同样打量过他们,那人目光警觉。
  侍卫后退让出一步,便见那汉子闷头而过,径直向柜台去,与店家轻语了两句,便闻后者无奈的声音:“钱袋,我何曾见过什么钱袋?”
  “然我方才上楼时方在,这厢不过半盏茶功夫,不是掉在楼下了,还能去哪儿?”言者声音拔高几寸,透着戾气。
  “你说的,是这个么?”循声,穆昀祈见贴身侍卫吕崇宁手中提着一褐色钱袋。
  汉子匆匆上前,伸手要接,却见吕崇宁收手:“如何证明此物是你的?”
  黝黑的面上怒意浮显又消散,稍沉吟:“内有碎银四块,玉坠一枚。”
  打开钱袋看了眼,吕崇宁将钱袋扔去:“拿着,莫再丢了。”
  汉子接过,却连谢也未道一声,自又闷头由众人身侧过,匆匆回房。与此同时,楼下传来一声叹息,是那店家。
  进到房中用茶小歇。短时后,晚膳送来。成天坐车,倒也谈不上饥饱,穆昀祈遂不急用,倒是唤住送膳的侍卫:“崇宁,那黑衣人,可有打听清楚来历?”
  彼者恭敬:“此人在此投宿已有两三日,似乎脾气不甚好,性情也有些古怪,成日守在房中对着个小婴儿,无事不出门,且随身带把短剑,日日总要向店家打听可有生人前来寻之,看去惶惶不安。”
  此倒出乎意料,穆昀祈摸着下巴:“他还带了个婴儿?”
  “据说方才满月,是个女婴。”吕崇宁点头。
  “打听生人,是在等人来,还是怕人来?”穆昀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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