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存活确认/泼莲池

作者:存活确认/泼莲池  录入:11-21

  若是太子哥哥此刻在我面前,我愿意把我做的所有错事,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一件不落地向他坦白,用最狼狈最卑下的模样跪在他面前,乞求他的宽恕,不论他将怎么惩罚我,哪怕杀了我——我都愿生受。
  因为……此时此刻,若悬崖勒马,一切还可回头。
  只可惜……
  我盯着自己颤抖的手指,它渐渐攥起来,攥得太紧,手腕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
  我再吐出一口气,松开手,这次它不再颤抖了。
  只可惜谢时洵不在了。
  猛虎出于柙,是因为柙已毁,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可以约束它了。
  箭无回头,我也绝不回头。
  我霍然抬眼,望向灯后那人轮廓,道:“臣不该将请陛下鉴赏的宝剑赐予下人,大不敬,臣死罪。”
  茶杯发出“咔”的一声,被人放在桌上。
  谢明澜从暗处步了出来,停在我面前,他意义不明地俯视着我道:“原来你知晓。”
  我跪得笔直,抬眼望进他眼中,道:“陛下恩宠隆盛,是臣不知好歹,辜负了陛下。”
  拂白究竟是不是霄练剑,其实在谢明澜眼中早已不算什么。
  权倾朝野的亲王说不是,手握重兵的节度使说不是,那它就不是霄练剑,甚至在谢明澜眼中,它也必须不能是,只有苏阁老这种迂腐文人才会非要刨根问底。
  谢明澜气的不过是……我请他过府来看的绝世宝剑,第二次竟然要从一个卑贱下人屋中拿出来罢了。
  他静立在我面前,任由我轻轻捧住他的手。
  我微微低下头,如同多年前面对谢时洵讨饶那般,眉间脸颊蹭上他的指尖,放软了口气恳切道:“臣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谢明澜的眼神晦暗,他俯视着我许久后,才道:“你的错,朕会罚,不过既然你知错认错,朕也会赏。你在此地自省吧,明日早朝,你直接过来。”
  难怪让我穿朝服,他根本没打算今夜让我回去。
  我道:“是。”
  谢明澜走后,我站起身走到谢时洵灵位前。
  大概是心中有愧,今日的我不敢再抚上谢时洵这三个字。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出殿招了个小太监,叫他去东宫帮我取那一架柏琴来。
  待他取回,我跪坐在太子时洵灵位前,柏琴放在膝上,道:“很久没有陪伴太子哥哥了,上次在你墓前,臣弟喝了酒,神志不大清明,我知你不喜。今夜很好,没有旁人了,只有你我,臣弟……很开心,只是琴技生疏多年了,太子哥哥,别嫌弃我。”
  我拨了一声琴音,停了很久,直到又归于沉寂了,又轻轻道:“求求你。”
  第二日,天色尚未明时,我就从养心殿溜达到望仙门外,每日百官就会朝列在此,等待上朝,我在朝中没有领职,一年也来不了几次。
  我到时还没有人来,只有当值的小太监嘘寒问暖了几句,又是唤人给我打着灯笼,又是奉茶,也就是这里规矩大,没敢给我弄个座坐着等。
  过不多会儿,就见三三两两的官员提着灯笼从夜雾中走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我都意外的从嗓子中发出一声“咦?”“嗯?”
  我一夜未睡,颇为郁悴,端着热茶暖手,挥了他们的见礼,又站着发怔。
  站着站着,苏家的人来了。
  他家门生故吏太多,上朝都跟约好了似的,三五成群而来,不远不近不情不愿地向我行了礼,我一扬下颌权当还礼了。
  我在人群中一眼望住了苏喻,他见到我倒是没什么惊讶,眸子沉静得很,约莫是碍于他爹在场不好上来说话,只是对我遥遥一颔首,我见他走路仍是有些慢,只顾盯着看,直到察觉到他身边大小官员的疑惑目光,我方觉失态,也颔首还了礼。
  苏家人往那一站,之前的官员都有意无意地站到他们身后去了,众人小声寒暄着,时不时还装作不经意地那眼角瞟我,让我心烦得很。
  不久,雾蒙蒙间,又有一顶小轿慢行而来。
  待轿停了,那人一掀轿帘,我就忍不住唇角一扬。
  一位道长迤迤然从轿上步下来,道冠正束,面容昳丽,手臂上搭着拂尘,眼风往这处一扫,也定在我面上,他双指捋过鬓边的道冠坠带,也是一笑。
  玉和走到我身侧,低声道:“殿下不是从府里过来的?”
  我也小声道:“你怎么知道?”
  他道:“殿下的额前垂下来一缕散发,绿雪最是手巧,应该不是今早为你束得冠。”
  我一时失笑,他道:“你低下头些。”
  我依言微微垂了头,他抬手为我将那缕不听话的散发向上抚平了。
  玉和又道:“昨夜恍然如见故人,滋味如何?”
  我心中巨震,脱口道:“你怎知?”
  玉和一甩拂尘,高深莫测地笑道:“正是贫道献计的。”
  “你!”骤然失态,我的声音高了些,苏阁老那群人纷纷向我望来。
  我连忙压低声音,咬牙道:“我就说他怎会知道的!原来是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玉和只拿眼扫着我,仍是笑,过了许久道:“纵然只有一刹,不也是解了一刹的思怀之苦?”
  我更加气苦,道:“你可知昨夜我神思恍惚,差点……”
  玉和淡然截口道:“殿下这等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少见得很。”
  我怔了怔,正要说什么,余光扫见一身着深色官服的颀长青年到了来,便止住了话头,抬眼去看,那人正要去和苏阁老说话,忽又见到了我,顿时脚步一转,往我这边来了。
  我定睛一看,心中更是烦闷。
  那青年是国子祭酒韩大人,就是之前酒后误事,他妹子来找我哭着求情的那个。
  果然,他一开口就是:“殿下安,舍妹也托我问殿下安。”
  我心烦意乱间,随口道:“代本王谢谢令妹,就说本王祝她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韩大人叹息着摇头,道:“下官何尝不想啊,怎奈何,无端却被秋风误……”正说得我牙酸,他又翻着袖中怀中,道:“舍妹之前只读诗书,近来开始学些女红之事,学着打了络子,托我带给殿下,下官不知今日能见到殿下,不知带没带在身上……”
  我也摇首叹息道:“韩大人你别忙了,依小王看,令妹是个大大的才女,京都府中论吟诗作画就有她,论针织女红,她约莫是没什么天分,你劝着些吧,可千万莫要大材小用。”
  韩大人顺杆就爬,就势展开手上折扇,将扇面递给我道:“殿下所言甚是,舍妹前几日作的扇面还请殿下指点一二……”
  玉和在旁笑道:“韩大人,贫道也善和合姻缘之术,韩大人不妨把令妹八字送来,待贫道为她算一卦姻缘如何?”
  韩大人想了想,道:“也好,劳烦国师大人了。”
  玉和道:“好说,近来贫道那栖云山护国观正在重新修缮,卦资五百两,权当随喜。”
  “五百两?国师大人你这……你之前要给我做水陆道场的美意我还没谢谢你呢!未免也太欺负了人些……”
  两人正争论时,韩大人的学生门徒中做了官的,也来了一些,与我和他行了礼,站在他身后说话,期间又来了一些武官,其中有些当年与我相熟的,留在京中做官的,便都上来见礼。
  其中一个道:“殿下,听说裴节帅进京来为陛下献礼庆贺新岁,算算日子,今日该到了……就是不知道赶不赶得上上朝觐见。”
  这事我知道,裴山行与我感情深厚,兼之性子太急太烈,他听闻我被杖责后,便立刻上请奏表,回京述职,我信里劝过他别来,要知这些手握重兵雄踞一方的节度使,轻易都不敢进京,毕竟圣心难测,生怕人到了之后被找了由头扣下,再也回不去当他的土皇帝不说,抄家灭门备不住也就在旦夕之间。
  其中齐国几大节度使中,又以裴山行最为惹眼,他已是多年不来了,今年他执意进京真不知道是谁给的胆子,委实福祸难测。
  眼看时辰快到了,百官按文武之分列为两行。
  我和玉和站在武官队列的边上,只待望仙门开。
  正在此时,一个小太监高唱一声:“陇西府节度使裴节帅到!”
  我暗骂道:“怎么谱儿比我还大……”
  我顺着大道望去,只见一位银甲将军在远处从高头大马上一跃而下,身后一队卫兵停在远处,那人猿臂蜂腰,腰悬佩剑,他一手扶着剑端,仰首阔步而来。
  行过文官处,他脚步虽不停,却端是睨了一眼苏阁老,不阴不阳地笑了一下,苏阁老一瞬间变了脸色,眼中满是怒意,适时被苏喻扶住手臂,苏喻低声说了些什么,似在劝慰他爹。
  那裴山行径直走到武官之首,原本为首的那位极有眼色,退了一步,给他让了。
  裴山行立住了,睥睨着在场百官,又咳了一声。
  于是下面顿时噤若寒蝉了。
  我和玉和冷眼看着他,看他招摇个够本,他方才转过脸,对我一开口却是柔声道:“上次我捎来的鸟儿,绿雪喜欢吗?”
  不说还好,提到这个我没好气道:“老裴啊,别送活物了,那鸟被养死了,惹得她哭了好久,你就别招她了。”
  裴山行道:“不妨,这次我又带来了一只鹦鹉,还有其他好玩意,都送到王府去让她挑了,挑剩下的我再拿走。”
  他停了一下,又补了一句:“那鹦鹉不是中原的鹦鹉,我那个鹦鹉能活八十年,养好了能送你们走。”
  我道:“滚。”
  他又打量了我半天,摇头道:“殿下清减了不少,这脸,这腰……哎呦,怎么越发得半死不活了?这哪行啊。”
  我气得额前那两缕不听话的散发又掉下来了。
  玉和要笑不笑地为我抚平乱发,打趣道:“裴沛你倒是更英武了些。”
  裴山行赔笑道:“玉和道长行行好,我已经封了银子送去栖云山了,再揭我老底我就着人拉走了。”
  玉和立马正色道:“裴山行裴节帅英武不凡。”
  这个裴山行曾经叫裴沛,曾也是个白马长枪的玉面小将,只是他一直嫌这名太傻,那年我与他出使鲜卑时,一路纵马,见群山飞快倒退的景象,一时间只叹不知是人在行还是山在行。
  我那时心事重重,耐不住他缠,就随口给他改了名,他却觉得这名好极了,一直用到今日。
  见苏阁老一群人警惕地看着我们私语,估计在他们心中我们又在密谋什么不可见人的……哪知道我们是在这里说这些屁话呢。
  正闲聊着,忽见望仙门缓缓打开,远处遥遥伫立着正殿。
  我那侄儿此刻正在那里,等着我们。
  我很少见到谢明澜穿朝服,今日得见了,我仔细端详了半天,实在觉得十分好看。
  他所著朝服玄色为底,朱色为缀,再加上冕旒,怎么看都是金尊玉贵的天子。
  只是……可惜……
  我黯然地想:太子哥哥穿上这身,约莫比他好看。
  殿上众臣絮絮地说些有的没的,我站在旁边出神,玉和立在我身边闭目养神,裴山行因着位高权重,有着配剑上殿的特权,此时正留在殿外等候通传。
  待他们说完,终于宣了裴山行进殿。
  老裴还算恭敬,虽有甲在身,但也按武官的礼数行全了,最终一手扶剑,单膝跪在大殿上,为谢明澜吹了通马屁,又献上了许多稀奇珍贵的玩意儿,就是他爱送活物的毛病还是没改,除了几匹鲜卑的一等宝马,还送了两只白鹿,一笼雪兔子,真是拿谢明澜当绿雪哄了。
  我暗暗摇头,只叹他狗胆包天。
  毕竟他是个外臣,不知道进贡到宫中的活物玩意儿,从来都是大麻烦……
  那年鲜卑送了一些礼物过来,其中有一只长毛猫儿,这种猫只产于鲜卑,比中原的大很多,而且是通体雪白,鸳鸯眼,漂亮惹眼得紧。
  先帝不知我和我母妃在后宫是那样的处境,就好心把这猫儿赐给我母妃了,本是为了慰藉她的思乡之情。
  我母妃原本舞跳得正高兴,结果看见那猫就连哭几场,道她小时也养过类似的。她抱着猫不撒手,看一眼哭一场,直叹她被献入齐国时没带那猫儿来,如今悠悠十几载,那猫儿估计早已不在世间,她亦再难回故乡。
  我见她这样下去不行,怕她哭坏身子,但因为那是御赐之物,我一时也没想好怎么打发,便把那猫儿拎去了东宫,本想在东宫养个几天再做打算,谁知道被太子时洵发现了,他那样的人,竟也默许我养着了。
  后来因这猫儿,又生了一场波澜,有次我在御花园走着时,听到有小太监和小宫女嚼舌头,嬉笑着道什么“三只白猫儿”云云。
  平素光是说我,我倒也没什么,这次却连我母妃都编排进去了,我本欲发作,却认出其中一个是先帝近前露过脸的,我便生生忍了,正回身欲离去,却见太子时洵竟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正冷漠地看着我。
  他一个眼神,程恩便去发付了那几个太监宫女。
  我原本心想,这事儿我是受委屈的那个,总没什么错处。
  正要告退间,谢时洵忽然问我:“你为何装作未听见?”
  我犹犹豫豫道:“……这……这虽不好听,倒也……倒也不算说错……”
  太子时洵倏然冷笑了一下,然后他抬手就打了我一巴掌,那还是他平生第一次打我耳光,我错愕地看着他,却听他用毫无一丝温度的语调道:“本宫留你在东宫教养,不是为了教出自轻自贱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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