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存活确认/泼莲池

作者:存活确认/泼莲池  录入:11-21

  我摩挲着指尖,猛地自背后窜起许多寒意,竟是觉出几分不祥的预感来了!
  我这厢神游天外,听得有一耳朵没一耳朵,东宫三师那厢也对我爱理不理,只叫了个识字的内侍念书给我听,三个老头一天天的戳在门口盼着见上谢时洵一面。
  如此煎熬了几日,我一改往日下了学拔腿就走的习惯,开始意意思思地在外殿绕来绕去起来,他正在病中,我去了也不知能为他做些什么,只怕什么都做不得,唯有带了外面的寒意染了他。
  若是他唤我进去……就好了,我定是会去的。
  那一日我好容易逮住了程恩,忙向他问起谢时洵病情。
  程恩的脸色比那日更难看了些,却宽慰我道:“不怪九殿下,那日之前太子殿下就有些不适,唉,往年这个季节总是要病一场,九殿下也是知道的。”
  我何止知道,我刚去东宫那两年不耐他的管教,不知是年幼不懂事,还是天生就带了些鲜卑人的凶狠残忍,彼时的我心底盼望着秋冬来临,甚至是为此事暗暗开怀的。
  想到此事,我更是有种无法言说的懊恼。
  程恩见我如此,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神色,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玉和又陪了我几日,这一日对我道是栖云山有事,便拜别了我与母妃,连夜赶回去了。
  谁知就在第二日清晨,他就风尘仆仆地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他面上尤有倦色,却二话不说,抬手就冲我丢了个包袱。
  我凭着本能地伸手一捉,猛地掷到一旁。
  昨夜我听了些宫中的流言蜚语,有说太子时洵病情十分凶险,恐怕今年撑不过去了,又有说是被那明澜小世子方的,林林总总,最后越说越不像话,只说内侍省都去准备后事了!
  故而此时我正心烦意乱得紧,犹如一股邪火堵在心口,根本无心与他似寻常一般打闹,难得端起了皇子架子,蹙眉斥道:“你放肆!”
  玉和微微一怔,来不及答我,他快步去地上捡起了包袱,仔细地拍了拍尘土,才抬首对我微微笑道:“是玉和逾矩了,殿下莫怪。”
  说着,他展开包袱,只见是一只剑匣。
  我心中忽然一动,玉和仍是垂着眉眼,将那剑匣又打开来,其中躺着一柄剑,那剑初看之下朴实无华,但细细一看便觉剑身流光四溢,极有光彩。
  我失声道:“山河?你……你怎么……”
  “嘘!”玉和连忙抬起食指在唇前竖了一下。
  他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双手将剑匣捧到我面前,用极少见的恭敬语气道:“东宫是龙气所在,寻常法器镇不得,唯有山河剑可堪用,殿下且暂将它供奉在东宫正堂匾后,定可驱崇祛病,这……也是殿下对太子殿下的一番心意。”
  我极为动容,愣愣地看着剑匣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柄山河哪里是“可堪用”,这分明是玉和把用来守护谢氏龙脉的神剑偷出来了!
  据说当年高祖起义,有一位栖云山道长循天意而助,几次救高祖于危难间,待高祖登基那日,那道长飘然而去,只留下这柄佩剑,道是此剑会替他守护谢氏江山。百年来,一直都传说着那道长已然得证大道,飞升去了。
  故而此物算得齐国重器,一直供在栖云山守护谢氏皇陵,三百年间不曾有人敢动过他的主意。
  如今玉和竟然大咧咧地把它一裹,就这般盗出来了!
  我正震惊,玉和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把那匣子往我怀中一塞,推了我一把,我被推得踉跄行了一步,回头看他时,却见他又露出那种笑吟吟的泰然神情,潇洒得仿佛天下没有能难住他的事。
  我终是捧了山河去求见太子妃。
  此物一则是镇国重器,不能声张,二则亦是利器,难以带入东宫,故而我只得去寻太子妃合计。
  我去时,太子妃正与云姑娘一起为谢时洵祈福,她们换了素服淡妆,抄了一摞摞经书。
  寻常见到云姑娘时我总是有些害羞,但是那些小儿女心思是掩盖也掩盖不住的,若是被太子妃在旁一调笑,我便与她双双红了脸。
  今次因着谢时洵病重的缘故,我见太子妃秀美的脸庞上已然憔悴了许多,倒好像大病一场的人是她,故而我劝慰了几句,气氛仍是有些沉重。
  我屏退左右,将山河剑交于太子妃,与她细细讲了此事,又把玉和叮嘱的一一转述于她,她闻之亦是十分震惊,初时不敢接,但多半是爱夫心切,终于还是含着泪接下了。
  我临走时,想到我与太子妃密谈一事定是瞒不过东宫耳目,便对她道:“此事千万不可让太子哥哥知晓,免得他病中还要挂心,倘若他问起今日之事,不如就说是臣弟来送了些栖云山的祛病符之类的便是了。”
  太子妃一面哽咽一面应着,云姑娘忙执着手帕为她拭泪,顾不得自己亦是眼眶通红。
  待太子妃平复了些,感叹道:“九弟如此待洵郎,这番心意实在令本宫动容,唉,不枉他对你倾覆的心血。”
  她多半是一心牵念在谢时洵身上,心中不知唤了多少次“洵郎”,这才在心神恍惚之下连他们夫妻间的爱称都脱口而出。
  我第一次听到这称呼,不由得怔了怔,不小心窥见这等私事,只觉又是脸红又是难过,想着太子妃如此心神大乱可如何是好,现下东宫正是需要她主持的时候。
  不小心触碰到云姑娘的目光,她先是一怔,亦是又难过又羞赧地转过头去。
  我不合时宜地胡思乱忖道:你在心里也这般唤过我吗?
  好在,终究没有走到让她主持东宫事务的一步。
  不知是不是那山河显灵,自从太子妃亲手将那物细细裹了金布供奉在东宫匾后,谢时洵的消息便一日好似一日。过了月余,已能见外客了。
  待阁老们和太子妃都去见过他了,果真轮到唤我了。
  这一日正好是立冬,前夜降了大雪,程恩来时,我正在同玉和在院中打雪仗,他在人后对我向来没有什么尊卑的,直打得我满头满脸的雪,他很是机灵,打完我便往树后跑,我几次三番没有掷中,气得我索性飞扑上去抱住他的腰,将他按在厚厚积雪中使劲揉搓,玉和一边大笑着一边仍不肯认输,抓起手边的白雪往我脸上扬来,看得我母妃在廊下直拍手叫好,笑得险些背过气去。
  待见到程恩愕然脸色,我们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住了手。
  这……这在旁人看来,多半是没心没肺了点。
  好在程恩是个圆滑的,连忙笑道:“太子殿下身子转好,九殿下定是高兴。”
  我忙应了,请他喝茶暂候,就去换了衣服。
  换了衣服,我仍是有些犹豫,怕身上犹存的寒气扑了他,于是派人传了话,让程恩再等会儿,便径自去沐浴不提。
  待程恩引我进了谢时洵寝宫,我一边卸了雪氅,一边绕过屏风,见谢时洵正斜倚在椅上,摊开了些公文,他一手执笔,一手支着眉梢,不知在想什么。
  我不由得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垂首对他行了礼。
  谢时洵冲我招了招手,道:“老九,来。”
  我依言过去坐在他身边,在他面上不住打量,时隔月余,他的状况似比我想的还要好一些,唯有眉宇间添了两分恹色。
  我在看他,他也在看我,我道:“太子哥哥身子初愈,莫看这些杂事劳神了。”
  他微微挑了眉梢,那支笔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轻轻转了小半圈,果真放下了。
  他道:“你正是长得快的年纪,月余不见,哪里又变了些。”
  我本想说“你也变了些”,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那并不是什么好事,便默默垂了头。
  谢时洵又道:“你近日功课完成的如何?”
  我仍是垂着头,面不改色道:“甚是用心,待太子哥哥再好些,我带功课本子来给哥哥看。”
  我觉得自己此举担得起一句“艺高人胆大”,如果他说“你现在就拿来”,我就死了。自他病了,我哪里写过功课,一天到晚只顾与玉和玩闹,那功课本子上一页都无。
  幸好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忽然抬手向我面上伸来。
  我猛地一惊,却见他只是从我的发梢拈去什么,道:“真是无事忙,连头发都不拭干,成何体统。”
  我连忙抬手摸了摸,才想起约莫是出门时心急了些,沐浴后没等发干,待到了东宫已然结了些冰渣。
  唉,本就是怕身上的寒气扑了他,这下反倒是弄巧成拙,只得讪讪抓了抓长发,将冰渣都捋了下来。
  谢时洵默默看着我动作,递给我一方手帕擦手,忽然道:“听下面人说,近来你都没怎么去马场,怎么,那匹马哪里不合你的心意?”
  我心底十分别扭,对那马儿我自然是喜欢得爱不忍释,但是一想到谢时洵可能是赠马那日吹了风才病倒……那时他在东宫躺着,我若是没事人一样去跑马,传到某些人耳中定有一番说辞,说我倒是没什么,只怕会说谢时洵识人不明,简直是把狼当人看了。
  只是倘若说“挂心你的病情”,我又觉得带了些谄媚之词的味道,怎么也说不出口。
  故而我沉默良久,道:“不,它哪里都好,是臣弟自己的缘故……”
  谢时洵的黑眸在我面上凝了半刻,将目光投到面前那页上,道:“下个月,父皇命老三去鲜卑送回礼,你若无事便与他一同去吧。”
  我霍然抬起头,愕然道:“怎、怎么如此突然……”
  他仍是翻着公文,漫不经心道:“本宫听闻那匹马好虽好,就是性子颇烈,是个受不得束缚的,想来此等骏马只在马场跑跑也是无甚趣味……陇西关外的黄沙大漠,你可由着性子跑了。”
  我从小便听我母妃描绘过她的故乡。
  那是中原从不曾见过的湛蓝色天空,那片天空下有着一眼望不尽的漫漫黄沙,白日骄阳似火,夜里冰冷彻骨,大漠儿女各个直爽剽悍,性烈如火,倘若看得对眼,饮罢一盏酒便是兄弟姐妹。
  她早已在齐国蹉跎了许多年,甚至要比她在鲜卑的年月还长了,但是她说起故乡的时候,眼中熠熠生辉,仿佛还是那个伴着狂风黄沙自由驰骋的红衣少女。
  若说我不向往,自然是假的。
  我不敢置信道:“真的可以吗?”
  谢时洵终于微微侧头望向我,我眼看着他的眼睛弯了弯,难得温柔道:“嗯,去吧。”
  我心中一阵激荡,不由得握住了他的手。
  入手却觉得一片湿凉,我心底泛起一阵酸楚,忍不住又望了望他的面容,涩声道:“从来都是太子哥哥对臣弟好,臣弟却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可以为你做的……”
  “既然如此……”谢时洵抚了抚我的额顶,他轻声道:“明澜很想你,待你有空,去陪陪他吧……他自幼不得与父母亲近,未免可怜。”
  我怔了怔,没想到是这样简单的要求,我正要应承,却渐渐品出些他话中隐隐约约的托付之意。
  他也许是怕自己逃不过“天不假年”四个字,担心太子妃软弱,谢明澜年幼,难以从后宫纷争中全身而退,这才叫我帮衬,又或者……又或者……
  又或者……他是在担心我,担心我在他去了之后无人可靠,才叫我待谢明澜好些,到时,即便他去了,还有未来储君与我的叔侄之情可依仗吗?
  胡乱思忖着,我一味握着他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暖起他的手心,心中却更是郁结不已。
  我怀着满腹心事出了寝宫,出神太过,连雪氅都忘了披,直走到雪地中才觉出了冷。
  送我出来的内侍告了罪,忙回去取了。
  我恍恍惚惚地走到庭院中,想到鲜卑之行,那颗心便渐渐发起烫来,满怀兴奋激动之情,可是一想到太子哥哥在最后时托付后事般的言语,又像是被浸入冰寒中。
  我的心便是铁打的也经不住如此一层滚烫一层冰寒的折磨,无从疏解之下,我烦躁地抬脚对着面前树干猛踹了一下。
  那颗树果然应声摇晃了一下,我忽然想起一事,心道:糟!
  不等我闪开,那树枝上满挂的积雪便立时倾了下来,正正砸在我头上。
  我正狼狈抖落着满身的雪,忽听“噗嗤”一声轻笑。
  我抬眼望去,见到不远处被许多宫女簇拥着的太子妃和云姑娘,她们正将我的蠢行撞个正着,莫要说她们,连她们身后的宫女们都一边艰难忍着笑意,一边微红着脸避开我的目光。
  我又是脸红又是自觉好笑,忙上前见了礼,
  太子妃与云姑娘掩着唇,笑得弯弯的明眸中都溢了泪。
  今日云姑娘穿了件大红的斗篷,银装素裹的亭台楼阁中就她一点朱红,更显得俏丽无比,标致极了。
  多半是谢时洵病愈的缘故,她们的心情显得很好,比起上次简直一天一地。
  寒暄过后,太子妃让下人退远了些,这才笑着对云姑娘道:“云儿,你这隔三差五就问九哥哥什么时候来的,现下他来了你又不说话了。”
  被她这么一说,我与云姑娘顿时都不好意思起来。
  云姑娘再小些的时候,我也是常常带着玩的,只是近一两年来年纪渐长,加之宫中流传的指婚一说,我与她为了避嫌,这才生分了些。
  我与云姑娘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母妃更是早早就把家传玉佩为她备好了。我想,云姑娘也定是情愿的。
  云姑娘明眸盈盈望着我,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她轻盈地往我面前一跳,含笑道:“九哥哥,今日这就走了么?下次什么时候来找云儿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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