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风离宸仍旧拉着林御的手,当着将士的面就将人揽进怀里。
林御惊呼一声,挣开了,“殿下!”诧异地唤了一声,林御实在想不通,堂堂太子殿下,近日怎么行事总像个毛头小子。
将士们低咳一声,纷纷告退,于朝犹豫了会,也退下了,他的少将军,已不是他能接近的了。
……
第63章 祸起萧墙(下)
林御一挣,风离宸怀中便空了。状似无所谓地收回手,脸上挂上伪装出的笑,“只是第一次见小御穿着战甲英姿非凡的样子,心情太过激荡。”
“是不是吓着你了。”风离宸试探着又往前一步,如今他想拉近两人的距离,多难啊!
果然吧,林御后退一步,避开风离宸的碰触,又弯了腰拱手行礼,“殿下过誉。”
礼数周全,毫不僭越。这就是林御对他的态度。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间,相对无言。
最后打破尴尬的,还是一个小兵来请他们用膳的声音,“太子殿下,少将军,于将军给两位备好了晚膳,要端进来吗?”
这声音风离宸听着熟悉,正是此前在战场上遇见,而他觉得有些眼熟的那个小兵,此时人洗干净了脸上的血污,十五六岁的年纪,因着常年在这边塞吹风,肤色显得有些黑,可无论如何风离宸是忘不了这张脸的,这是前世伺候了他数年的那个太监总管张泉。
林御也愣住,呆了半晌。
“小的……小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小兵忽然被两个大人物盯着看,霎时间紧张不安。
林御先开了口,“没什么。”强自镇定下来,移开视线,不去瞧那张熟悉的面孔。
“你叫什么名字?”风离宸抢问了句,努力掩饰了心中的震惊,不能叫小御发现了他有着前世记忆。
“小的叫张泉。”小兵刚刚从军两年,一直在后厨帮工,这次战事吃紧,前线无兵,这便让后厨帮工的一起上了战场。
小兵万万想不到自己运气这么好,第一次上战场,就能和太子殿下并肩作战,还那么近地亲眼瞧见神仙一样的少将军弹指之间就取了敌军首领性命。
这下居然更有幸能叫太子殿下问了名姓,忙不迭地就报上了大名。逮着说话的机会,又扑倒在林御跟前跪下,谢谢他的收留之恩,当年他父母病死,林御带兵巡城,遇见了要卖了自己葬亲人的张泉,给了人一两银子,且收留啊在军中,只因年纪小,一直在后厨待着……
闻言,林御这才了然,难怪前世,这个陛下跟前的红人对自己诸多照拂,自风离宸登基,这个人任了陛下跟前的大太监之后,一直对自己很尊敬,后来齐非然入宫,他这个帝后失宠,宫人大多见风使舵,唯有这个张公公待他一如既往的敬重。
原来,是念着昔日恩情!倒也是个重情义的。只不知,这人,怎的后来……
眼下只是陌生人,风离宸和林御都没再问,只吩咐了不用单独给他们送饭食,既到了战场,自然是与将士同食。
……
而此时京城中的太师府里,齐太师正在书房里秘密会见一个神秘人。
那人发色与眸色皆非中原人。
只听得齐昊冷声一句,“既然那两个小娃娃都不识好歹得跑燕城去了,就让他们有去无回好了!”
“为了扶东林王继位,齐太师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对面那人阴阳怪气地笑了声,又挖苦一句。
齐昊不以为然,“这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届时与你们的好处我自会兑现。”
见着齐昊面色不善,那人不再多言,接过齐昊手中的信封便抱拳离开。
朝中没有人知道,这场战事,是齐昊在推波助澜,甚至可以说是始作俑者……
第64章 逃避
齐非然这几日一直浑浑噩噩待在屋子里。他私心里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大梦。
林大哥只是同殿下闹了别扭,所以瞒着有孕的事。
可是怎么可能呢!以他前世所见,林大哥对殿下何止情深,便是生死,怕是都不及殿下一声轻笑。怎么会闹别扭呢,何况是瞒着这样的大事!
齐非然自知晓林御一直以来服用的都是安胎药那日起,便将今生重逢后的种种在心中回放数遍,从林御初时对他的疏离到近日渐渐展露出的和善,越想,心里便越是疼。
林大哥想来还不知道当年真相,否则,定是见也不想见他一面的。
……
当初齐昊骗了齐非然是风离宸和林御联手害了南启性命。彼时他已一年多未归京,只听闻南启此前对林御诸多纠缠,惹的风离宸十分不悦,几次三番扬言再纠缠便灭了他南浔。再加上林御同南启那个皇叔的往来书信,齐非然不疑有他。
他和南启相遇时,一个单恋无果,伤心断肠,一个刚刚逃脱魔掌,悲切彷徨,两个人抱团取暖,南启就这样成了齐非然的天。
南启在齐非然最彷徨无助,在黑暗中撞的头破血流时,为他点亮了一盏灯,带他看遍了这世间美好,不嫌弃他这副被人折辱过的残躯,许了他一生一世的承诺,他们甚至有了孩子,只差几日,等仗打完了,南启便要带他回去成亲,他的人生可以重来,可以摒弃那些残酷的过往。
可风离宸将一切毁了。
所以他听了父亲的话,爬了风离宸的床,顺利地进了宫,伺机盗取宫中密道的地图,引东林王风礼然的兵马围宫。
入宫不到一月,他发现自己怀孕了。可他和南启的孩子已经没有了,这个孩子……是风礼然的,是风礼然又强了他……
齐非然在深宫里无人的角落紧紧抱着自己,捂紧了嘴无声地痛哭。南启答应了他要一辈子待他好的,他们的孩子,若是个女孩儿,便让给他找一个这世上最好的男人,若是个男孩儿,便将南浔的江山交给他,他们的孩子一定是个铮铮铁骨的男子汉。
可是南启没有了,孩子也没有了。
齐非然知道自己疯了,可是不疯,他活不下去。
可惜,他们都不知道,“齐非然”亦不过是齐昊的一枚弃子,自始至终,齐昊都没打算在事成之后将这个儿子接回来……
“啪”!床边的杯盏落地,齐非然自恍惚中惊醒。匆匆从床上爬起来,衣服也不换,他得离开这里。
是他懦弱,只想逃避,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林大哥,怎么面对太子殿下,反正,他本来也是想走的。
没什么东西好收拾,齐非然空手离开了太子府,脸上神色凄切,还叫一众侍从好生不解。
偷偷回了太师府,他得收拾下母亲的遗物,然后便离开,离这里远远的,等三年后,对,三年后南启已经对林大哥死心了,他再去南浔找他。可这三年,他要把自己藏好,不要再遇见风礼然,不要重复前世的噩梦。
齐非然知道自己这种做法自私而懦弱,毫无担当,可他没有别的办法……
第65章 撞破
齐非然是趁着月色从后门的狗洞钻回的家,不想碰见任何人。如果可以,他是很想直接走的,可是母亲的遗物他不能不管。
齐非然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得父亲的喜欢,可是记忆里母亲一直是温柔善良的,待自己很好,若是母亲还活着,自己一定不会那么凄惨。
回了自己的屋子,齐非然摸黑走到床边,从床头的枕头下面翻出一个绣着一条金色小鲤鱼的丝帕,这是母亲唯一的遗物了。小时候每次他哭,母亲都用这个丝帕替他擦眼泪,告诉他,男孩子要坚强,不能随便哭。
齐非然的母亲唤作安陶儿,是太尉府安家的嫡小姐,可因为当初太尉大人根本不同意女儿嫁给齐昊,安陶儿又执拗,生生同家里断绝了关系,后来求了她的好姐妹,当今皇后请陛下赐了婚才得以嫁给齐昊当了正室。
一片深情,到底所托非人,不过五年便郁郁而终,齐非然便彻底没了人疼爱。
因着当初不得父亲家人赞同,安陶儿成婚的时候没有任何陪嫁,还是皇后心疼她,求皇帝给置办了一车的嫁妆,可那些,早就入了齐府的库房,金银首饰被几个姨娘瓜分,安陶儿在太师府过得甚是清贫。
最后怀孕的时候,只将自己从小带在身上的护身金锁着人化了,捻成金线,锈了这方丝帕给自己的孩子当个贴身的物件,剩下的又打成只更小的金鲤鱼留给孩子贴身带着。
因为怀着齐非然时,安陶儿便常常做个鲤跃龙门的梦,又因为皇后娘娘常说,这孩子生出来,便给我当儿媳,安陶儿便认定,这一定是个女儿,今后要嫁给太子,入主东宫,最后,是要母仪天下的。
等齐非然生下来,两个女人啼笑皆非,怎的是个男娃娃……
……
齐非然轻轻抚着那方丝帕,口中喃喃“娘亲,我们走吧,这个家,从来也不是我们的。”他对齐昊这个父亲是有过期待的,期望有一日自己凭着才学入朝为官,光耀门楣,可那年会试前,醉了酒的风礼然闯进他的房中,将他……
风礼然曾在水中将他捞起来,救了他一命,他一直很敬重父亲的这个好友,甚至有些爱慕,可那夜的记忆太过痛苦零碎,将他的自尊狠狠践踏,事后,父亲竟责备是他不知廉耻,将他关在家中。
前世种种,齐昊他,根本不配为人父!
现在,他要躲起来,躲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等到三年后,他去找南启,南启一定会想前世那般待他好的,一定会的。
还有齐昊和风礼然,是他们勾结了南浔的离忧王南易害死了南启,届时他一定要向太子殿下揭穿这两人的奸计,这一世,一定可以不一样的,一定可以!
将丝帕揣进怀中,齐非然又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有些碎银子,是他之前靠着代写书信挣来的,钱不多,但应付两天应该够了,离开了京城,他总有办法活下去的……
关上房门,屋外月色如霜,齐非然穿过长廊,沿着荷池边上的小道往后门去,这太师府,从今往后,与他再无一丝干系!
途径凉亭,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绊住脚步。此时夜深,太师府的下人们皆已安寝,这寂静荒凉的后院,不该有人的。
齐非然其实不想驻足,他没什么好奇心,只那几声压抑的暧昧喘息声忽然将他钉在原地。
是他父亲的声音,还有那个男人。
男子相和的声音令他作呕,可他不敢迈出一步,怕被发现踪迹,撞破父亲的这种事,想来是不能全身而退的。
齐非然缩着身子藏在石头后面,离得并不近,希望不会被发现,等他们走了,他再走。幸好两人不知已经苟合了多久,此时已近尾声,齐非然听见一声急促的喘息,然后静谧了片刻,便是齐昊微微有些气息不稳地问了句,“无诏进京,东林王好大的魄力!”
齐昊拢了衣襟,整理好半褪的衣服,站起身,仿佛刚才躺在人身下的不是他。
风礼然轻轻笑了声,“放心,不会连累你!我这不是想你了吗!”说完便上去抱着人,“离京三月,你有没有想我?”
不等齐昊回答,便附在人耳边自己答了句,“定是想的,你刚才,好热情。”
齐昊被风礼然闹的身子有些热,冷冷地推开身后的人,平复了下气息才问,“究竟有什么事?”
风礼然料到齐昊不会回应他,倒也不失望,反正人总是他的。可还是叹了口气,“小昊你可真伤我的心。”
退了两步,在两人方才云雨过的石凳上坐下,“南易前几日给我送了信,南启回去了,倒是没看出来,这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太子正经起来还有几分本事,原本南易已经控制南浔朝中局势,可南启一回去,轻易便将兵权揽在了手里。”
风礼然摇头笑笑,“这个南易除了贪财好色,心狠手辣,没别的本事,你做什么要我扶持他?”
“不扶持他,南启和他父亲都亲近风亭云这个昏君,届时你登临大宝,南浔定要不满。”齐昊回过头,教训下属一样地教训风礼然。
风礼然仍旧笑嘻嘻,“好好好,小昊都是为了我着想,为夫领情了。”拉了齐昊的手让人栽到自己怀里,落下句,“回你房间去?”
“你别整日想着这种事!”齐昊按住风礼然作乱的手,“南启是个隐患,你同南易知会一句,最好尽快做掉他!”
“唔!”齐非然死死捂着自己的嘴,还是溢出了声音。
“谁!”齐昊迅速从风礼然身上起来,警觉地扫视四周。
风礼然内力深厚,耳力极佳,仅凭方才一声就知道人在哪里,站起身一提气,朝着齐非然藏身的石头掠去。
齐非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就被人拎着衣领丢到了地上。抬头正对上他父亲阴狠的眼神,“你都听到了什么?”
“没……没有……”结结巴巴的否认,齐非然惊恐极了!
……
第66章 于朝
看着父亲眼中毫不回避的杀意,齐非然惊恐万分,怯怯地往后退,撞到了凉亭的栏杆,退无可退。
寒夜微凉,风吹叶子,飒飒地响,月光下看什么都笼罩着一层纱。可齐非然就是看见他父亲眼中森冷的杀意,毫不掩饰。
忽然就不怕了。
真的会杀了他的吧,幸好,南启还没有爱上他,他的死,不会有人伤心,只是自己心里,好难过。
齐昊一步步走近了,俯下身子,他知道这孩子什么都听见了,不然不会这么害怕,不过这么快就镇静下来,倒是有几分他的胆魄,只可惜……“非然,怪就怪你,不该出现!”冷冷地扼住齐非然的咽喉,齐昊慢慢地用力,越来越窒息,齐非然高扬着脖颈,细碎的月光穿过树叶打在那截莹白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