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沉声道:“中毒?”
谢承安剧烈的咳了起来,“儿臣自知命贱,死不足惜。若是父皇真心疼爱儿臣,就放儿臣去封地吧,儿臣......”
他勉强的跪直了身子,磕了三个响头。
每一个响头都磕进了乾元帝的心里。
端贵妃自然是不信的,她的人都惨死了,可见谢承安是早有防备的,哪里会受这么重的伤?她狠狠的瞪了一眼谢承安,又拿着帕子哭了起来。
“皇上,你可得给臣妾做主啊......”
乾元帝看着跪在门边的瘦削背影,又看了看一旁默默抽泣的贵妃,眼里有着晦暗不定的光一闪而过。
殿中陷入了微妙的氛围中。
恰在此时,皇后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她径直走到了乾元帝的跟前站定。
“臣妾嫁给皇上多年,自问从无错处,如今也只剩下承安这一个儿子了,偏有些人就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本宫的儿子,几次三番痛下狠手,本宫知道本宫如今年老色衰,比不上贵妃年轻貌美。”
她目露凶光,恨不得上前将端贵妃撕了一般。
皇后素来端庄,端贵妃何曾见过她如此撒野的模样,只吓得瑟瑟发抖,娇娇的唤了一声“皇上”。
“既然皇上厌恶了臣妾,就请皇上休了臣妾,放臣妾跟二皇子一条生路吧。”
皇后跪下,脊背挺的笔直。
乾元帝一个头两个大,大周朝建朝数百年从未出现过帝后和离的。只沉着脸道:“皇后这是在做什么?”
“皇上你有那么多儿子,可臣妾就只剩二皇子一个了,可怜臣妾的大皇子早逝......”
皇后说着就哭了起来,又道:“皇上偏信贱|人,臣妾也无二话,只是只要臣妾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允许旁人伤害我的儿子。”
她定定的看向乾元帝。
“皇上一恢复承安的皇子身份,贵妃就立刻命人修葺了东宫,又拨了奴才过去伺候,臣妾原以为是贵妃一片好心,谁成想她派去的人里有一个叫魏其泽的,就是贵妃宫里嬷嬷娘家的远亲侄子,昨儿夜里他斗胆下毒谋害当朝皇子,臣妾一时气急,才下令处死了他,并且将尸身扔去了延禧宫,臣妾所求不过是一个解释罢了。若是证实是臣妾错了,臣妾亲自端茶倒水给贵妃妹妹赔罪。若是证实是贵妃所为,还请皇上还臣妾和承安一个公道。”
端贵妃哭着道:“皇上,臣妾没有......”
乾元帝怒喝一声道:“都别吵了,此事朕定会派暗卫查个水落石出的。”
他揉着额角,“朕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乾元帝颓然坐在了龙椅上。
余丰宝搀着谢承安往外走去。
外头日头正盛,照在琉璃瓦上有着刺眼的反光。
谢承安扯着嘴角,“宝儿,你瞧见了吗?这里头的人个个都是会演戏的,方才这一出是不是很精彩?”
他笑的苦涩。
余丰宝握住他的手。
“奴才永远不会跟殿下演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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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养心殿。
乾元帝端坐在软榻之上, 神色淡然,瞧不出任何的情绪。
“身子都好全了?”
谢承安躬身道:“回禀父皇,儿臣已经痊愈了。”做戏做全套, 这些日子他装病, 余丰宝就变着法子的给他药补和食补, 就差把他喂成个胖子了。
乾元帝点了点头。
“你可知朕叫你来所为何事?”
谢承安摇头,“儿臣不知。”
乾元帝冷哼一声, 先前因着中毒一事,闹的前朝后宫沸沸扬扬,他命暗卫私下里查探, 虽没查的齐全,但是也查了个大概。
端贵妃行事阴毒, 他未必也坦坦荡荡。
“先前军饷被抢一事,朕虽派出来了剿匪大将军, 但是至今却没个结果, 非但如此这一回的军饷居然又被抢了。你若是身子好了, 朕便把这个差事交给你,务必要将此事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谢承安忙道:“儿臣定不辜负父皇的期待。”
乾元帝问都不问便将差事交给了他, 定是已经起了疑心。他答应的干脆, 一来也是因为先前下毒一事, 他们跟端贵妃已经撕破了脸, 无需再藏着掖着了。二来,既然有宝宁寺后山的秘密, 那就需要给引子, 将事情给掀到台面上来。
乾元帝皱着眉,定定的看着堂下的谢承安。
“你就没什么要问的?”
谢承安笑道:“父皇给儿臣派差事,自然是相信儿臣, 相信儿臣的能力,且军饷接二连三被抢,此事定不是一般抢匪那么简单,定牵连甚广,若不派出身份贵重且是亲信之人,想来也查不出些什么的。”
两人正在里间说着话,李金水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皇上请用茶。”
乾元帝面露不悦,又道:“你去跟你母后说一声,收拾收拾即刻便出发吧。”
“儿臣告退。”
谢承安临走之前深深的看了一眼李金水。
乾元帝呷了一口茶,连眼皮都没抬,冷声喝道:“李金水,你跟在朕身边多年,难道连朕跟人说话时不许擅自进来的规矩都忘了吗?”
李金水吓的忙跪在了地上。
“奴才该死,奴才一心想着皇上喝茶只喝八分烫的,奴才怕耽搁了时间,茶水冷了,便失去了原来的茶香,这才......还请皇上恕罪。”
李金水不停的磕头求饶。
乾元帝摆了摆手道:“自己去领十板子。”
李金水忙谢了恩退了出去。
谢承安一出养心殿便径直去了景仁宫。
他将事情跟皇后说了一遍,皇后却有些犹豫了,她狐疑着道:“皇上怎会无缘无故将这个差事交给了你?且咱们前些日子跟端贵妃那头也闹开了,如今待在宫中才是最安全的,若是要出去,只怕......”
“母后请放心,儿臣既然敢应下这门差事,自然是有万全的打算的。”
谢承安腰杆挺的笔直,一副睥睨天下的王者模样。
“只是......”
皇后掀了掀眼皮。
“不过是个伺候过你的太监罢了,虽比旁人生的好些,但你用得着如此将人放在心上吗?巴巴的还来求着本宫庇护他?”
谢承安难得露出了赧色。
“知子莫如母。眼下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儿臣不能分心,心中唯一惦念的就是宝儿,还请母后定要替儿子护着他的周全,千万别让端贵妃她们伤了他,否则儿子......”
皇后冷哼一声。
这就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又辛辛苦苦养大的好儿子,临行前不知跟她说几句贴心话,反倒是为了个小太监来求情了。
“否则怎样?”
谢承安面色一敛,“儿子与母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母后若是不想儿子身处危险之中,不想您的心血付之东流,便替儿子好好护着他,儿子叩谢母后大恩。”
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本宫答应你就是。本宫也知你性子素来孤僻冷淡,难得遇到个可心的人伺候在侧,有他在你身旁本宫也能稍稍安心些,只一样你得时刻谨记着你是大周未来的君王,与那小太监私下里玩玩也就罢了,切莫宠爱太过,免得传出去坏了你的名声。”
谢承安原想反驳,只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眼下大计未成,若是强行跟母后表明心意,只怕会牵累到余丰宝,索性先敷衍应下,等事成之后再说也不迟,反正的他的心里只有宝儿一人,是容不下其他人的。
“儿臣知道了。儿臣告退。”
“哎......”
皇后还想再叮嘱几句,谢承安却已经跑了出去,只留下一道瘦削挺拔的背影。
到底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会子定是巴巴的赶回东宫跟他的宝儿告别呢吧。
皇后叹了口气,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问题。
养儿子到底是图什么呢?
还不是为别人养的。
皇后身边的嬷嬷笑着道:“殿下是个孝顺的孩子,心里是有娘娘您的,这不一出了养心殿就直接来了景仁宫给您请安来了。只是不要被那起子狐媚的小妖精给迷住了才好,依着奴婢看,要不要?”
她的眼里迸出一道狠色。
皇后摆了摆手。
“不可。”
谢承安的心思深沉,性子古怪,做起事来疯狂而不计后果。当年他偶然得了一个小狗,异常珍爱,后来被乾元帝给摔死了,为此他不吃不喝好多天,险些连命都没了。
这些年他也没对谁动过心,这一次难得动了情,若是此时她动了手,只怕会伤了母子的情分,也保不齐他这个儿子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眼下大局未定,她不敢冒险,况且只是个没有家世没背景的小太监罢了,不足为虑。
.......
“宝儿,宝儿......”
谢承安一进了宫门就扯着嗓子喊开了。
余丰宝从屋子里探出半个头来,“殿下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呢?难道奴才还能飞了不成?如今殿下常在外头行走,合该稳重些才是,免得传出去让人笑话。”
谢承安走到他跟前,将人扣进了怀里,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在外人跟前才要稳重,宝儿是内人,自然是不用装腔作势的。本宫就喜欢喊宝儿...宝儿...宝儿......”
这个吻霸道而绵长。
余丰宝都快呼吸不过来了,伸手将人推开。
“大白天的也不怕被人瞧见了?”
谢承安舔了舔嘴唇,笑着道:“宝儿,快替我收拾两件衣裳,父皇命我去剿匪,即刻就要走。”
余丰宝愣了一下,许久没反应过来。
自打他进了东宫以来,还从未跟谢承安分开过,如今乍然听道谢承安要出宫的消息,心里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仿佛一颗心顿时就空了。
“这么着急吗?要不要用了午膳再走,奴才亲自去给你炒几个菜,算是给殿下践行。”
“剿匪有危险吗?”
“多久能回来?”
“要不然奴才跟殿下一起去吧?”
余丰宝慌乱无措的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谢承安将人搂进怀里,“宝儿,就这么舍不得本宫走吗?”
余丰宝点了点头,伸手环住了他的劲腰。
“奴才一刻也不想跟殿下分开。”
谢承安心里头暖暖的,恨不得就真的不去了,留在东宫里跟他的宝儿好好温存一番。
“宝儿,你别担心,左不过十天半个月的功夫本宫就回来了。”
余丰宝抬头吻上了他的唇。
还未分离,便害了相思。
他的眼圈红红的,眼里泛着水光。
“好,那我在家里等着殿下凯旋归来。”
他转身去收拾衣裳,谢承安从身后抱住了他,“宝儿,有你在本宫真是哪儿都不想去了。”
“瞧你这点出息。”
余丰宝打开衣柜挑了两套衣裳,“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殿下心怀天下,志在四方,又何必拘泥于这些小事情上。”
谢承安怪腔怪调的笑道。
“宝儿,有个词叫做来...日...方长。本宫......”
察觉到身后传来的异样。
余丰宝忙红着脸逃开了,“殿下还是快些走吧,奴才就不去送了。”
谢承安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绮念。
“母后那边本宫已经打过招呼了,若是遇到难处直接派人去景仁宫就是。”
余丰宝点头,依旧背对着他。
谢承安有些不舍得,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了门边,又道:“宝儿,我走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余丰宝心中泛起了一阵酸涩。
他忙装了些糕点,又拿了件披风追了出去。
刚追到宫门口,就见谢承安笑意盈盈的站在甬道上,他红着脸道:“这些点心都是奴才亲手做的,殿下带着路上吃,还有这披风也带着吧,马上快入秋了,夜里凉,殿下自己个注意着些......”
他微微有些喘,说完后只低头立在原地。
谢承安将东西递给了侍卫放进了马车内,只笑着看着眼前的人儿。
“宝儿,那本宫走了哦。”
余丰宝抬头看着谢承安上了马车,咬着唇道:“那奴才送殿下出城吧。”说完便钻进了马车内,扑进了谢承安的怀里。
唇瓣相碰,呼吸交缠。
“不必出城,送到宫门口就行了。”
谢承安的嗓音低沉暗哑,如同陈酿的美酒一般。
余丰宝靠在他的怀里,“殿下,你可得早点回来,奴才会想你的。”
谢承安勾着唇角。
“我也会想你的。”
他将挂在胸口的木雕小狗掏了出来,“还有那张平安符我也贴身放着呢。”
余丰宝鼻子一酸。
“我听宫里的下人们说,殿下的生辰快到了,殿下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吗?我提前给你备下。”
谢承安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了他的头。
四目相对间,一时无言。
他哑着嗓音道:“那就将本宫的宝儿捆好了,送到本宫的床上。宝儿,你知道本宫等的有多辛苦吗?”
余丰宝的脸红的都能滴下血来。
他在谢承安的面上亲了一下。
“好!”
......
延禧宫。
三皇子满脸惊慌的在殿中踱着步子,“御前的人递来消息,说父皇派了谢承安去剿匪,母妃,你说父皇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端贵妃沉着脸喝道:“事情未到最后一步,你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