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首先,你识字吗?”
阿英虽然不太明白秦逸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小时候学过一些。”
秦逸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懂算数吗?”
出乎秦逸预料的是,阿英再次点了点头:“以前村里有个老人懂算数,见我对这个感兴趣,就教了我一些。”
既识字又懂算数,难怪会对自己现在的这种生活不满了。如果不是因为被那个公子厌弃后被赶出了城,想必凭借她的能力,也足以在城里找到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了吧。
又问了几个问题后,秦逸算是对这个少女有了几分的了解:“我已经知道你的能力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明天,你和我一起走。”
阿英满腹疑虑不知从何说起,然而在听到秦逸这么说后,却半句话也问不出来,只是喏喏地点头,转身离开了秦逸的房间。
时间一晃便到了晚上,秦逸没有等到半夜,到了夜晚便直接出门了。这次他没有像上次为了吓苏叶一跳那样隐藏自己的气息,非常光明正大地走到了河边,却并没有看到任何身影。
秦逸想了想,直接走到了木桥上,看着桥下的流水,心里想着不会要他跳下去,那家伙才会出现吧。
所幸他这幅要投水自尽的姿态直接就把许文轻给引了出来,当看到站在桥上的人是秦逸的时候,许文轻有些无奈的说道:“怎么又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来找你的。”秦逸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与他记忆中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相比,看起来要年轻了许多,看来灵魂在死亡之后,并不一定会保留死亡时的状态呢。
“找我?”许文轻有些疑惑,“找我做什么?”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左右打量了一番后,问道,“那个小道士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他难道没有告诉你,随便接近一个水鬼,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吗?”似乎是觉得秦逸是出于对水鬼的好奇,而跑到这里来找他的许文轻轻笑着说道。
“你比我想象得要年轻许多。”秦逸没有理会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我记得你死的时候,应该已经五十多岁了吧。”
许文轻的笑容一僵,周身弥散出了肉眼可见的黑气,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来:“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秦逸丝毫不为所动,继续说着:“本来我还想去见你最后一面的,谁知道你把自己的死讯瞒得那么好,结果等我知道的时候,你连尸体都已经烧掉了。”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许文轻嘴唇颤动了两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收敛了周身的怨气,静静地听着秦逸接下来的话。
“你也真是个倔脾气,说要给我镇守边疆,就真的一直呆在那里,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就算是述职,也只让你的副官回来。”秦逸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其实一直都在等你回来,想着要是你哪天说不想留在边疆了,我就把你召回来。”
“后来见你一直没有联系我,又想着你要是哪次打仗打输了,我就直接撤了你的职,让你回来养老,结果你居然一次都没输过,弄得我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了。”
听到这里,许文轻终于忍不住插了句话:“那您为什么不直接把我召回去呢?”
“那样的话不就等于是我向你低头了吗?”秦逸瞥了他一眼,“你明知道我从来都不喜欢向人低头的,为什么就不能主动一点呢。”
许文轻被他看得低下了头:“我以为您不想再看到我了。”
“说什么傻话。”秦逸直接斥道,“你是看着朕长大的,难道还不了解朕的性子。朕曾经说过,把你当成朕的手足兄弟,你当朕是开玩笑的吗?”
许文轻不说话了。
看到他这幅样子,秦逸顿感无奈,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在他们意见出现分歧的时候,这家伙从来都不跟他争论什么,只会这么沉默着。偏偏那个时候,他确实是有些不太想见到他的,毕竟,每天听到那些大臣们对他歌功颂德,称赞他又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那个时候还不太成熟的他,自然会觉得不悦。
然而等冷静下来之后,就知道那完全就是那群大臣们想要分化他们的方法,偏偏那个时候,他已经去了边疆,而他又太过年少气盛,不肯低头。
实际上,若不是许文轻一直领兵镇守边疆,又从无败绩,他也不可能坐稳京城的龙椅。那些大臣们再怎么在他面前虚与委蛇,也不该太过分,也是因为许文轻的存在。
“这么多年过去了,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秦逸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许文轻,对他露出了笑容,“直到见到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里就是丽水。”
“辛苦你了,文轻,这些年来,你做得很好。现在,我来接你了。”
许文轻浑身剧烈地颤动了起来,他像是顶着千钧的重物一般,缓慢而又沉重地缓缓跪了下去,朝着秦逸深深地低下了头:“臣,许文轻,叩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作者有话要说: 好,相认了,接下来就可以无牵无挂的升天了。
第53章 狸奴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您又成为了皇帝,果然是天命之人啊。”在那一跪之后,许文轻仿佛卸下了什么看不见的重担一般,连语气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你对这件事倒是接受得挺快的啊。”秦逸有些诧异的看着他,“难道你就不觉得我投胎转世之后还能记得转世前的事情很奇怪吗?”
“因为您是我的陛下啊。”许文轻一脸‘我的陛下无论能够做到什么事都是理所当然’的表情,让秦逸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一世的他根本就只是个弱鸡而已吧,这样的他居然会被人这么崇拜,而且还是被那个一手把他推上皇位的人这么崇拜,总觉得很奇怪啊。
“你现在还是只能留在这里吗?”秦逸略过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许轻文摇了摇头:“我现在唯一的归处,便是您的身边。”
“你不去投胎转世吗?”
“比起投胎转世,我更希望能待在您的身边。”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道,“当然,如果这是您的命令的话,我自然会遵从您的意志。”
话是这么说的,可看他这么一副难过的模样,谁还说得出口让他去投胎这样的话啊。
秦逸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好吧,你想跟在我身边的话就跟着吧,不过你也知道,我现在和一个道士结伴同行,你有办法能够不让他看到你吗?”
许轻文想了想,答道:“我还有另一幅姿态,应该可以瞒过那个小道士。”
秦逸顿时感兴趣了起来:“哦?能让我看看吗?”
许轻文点了点头,周身腾起一阵黑雾,当黑雾消散后,一道小小的黑色身影,便出现在秦逸的面前。
“……你为什么要变成这副模样?”看着眼前的黑猫,秦逸抽了抽嘴角问道。
“您不是最喜欢狸奴了吗?”小小的黑猫端坐在秦逸面前,歪了歪头,连声音都变得与之前的青年完全不同了,“我记得那个时候您还在后花园里偷偷养了一只,后来那只狸奴跑掉了之后,您还伤心了好几天呢。”
“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啊。”秦逸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而且那件事我还以为没人知道呢。”
“只要是您的事情,我都永远不会忘记。”
“……这种事情我觉得你还是忘记了比较好。”
黑猫的耳朵一下子就耷拉了下去:“您不喜欢这幅模样吗?”
秦逸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黑猫的头:“不,我很喜欢。”
黑猫顿时高兴地蹭了蹭秦逸的手,看起来就像是只真正的黑猫一般。
将黑猫抱了起来,秦逸便打道回府了。不管怎么说,能够和过去的臣子相认,将他从被困的情况中解脱出来,总归是件好事。
在回去的路上,秦逸一边走,一边问道:“黑色的狸奴好像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不吉利的象征,你能变成其它颜色吗?”
“臣能力有限,只能变成这副模样,让陛下失望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也谈不上失望什么的。”他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一般的问道,“对了,之前我在进入这个村子的时候,听到的笑声……”
黑猫顿时身体一僵。
秦逸了然地说道:“那时候,果然是你在嘲笑我啊。”
“臣绝对没有嘲笑陛下的意思!”黑猫慌张地否认道,“只是,只是……”
“只是那个时候你还不知道那是我对吧。”秦逸接口说道,“所以说你果然还是在嘲笑我啊。”
黑猫立刻就露出了十分沮丧的模样:“是,请陛下责罚。”
秦逸有些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耳朵:“我只是在跟你开玩笑而已,你不用这么认真。”
回到借宿的地方后,秦逸带着它进入了自己睡觉的房间,直接把它放在了枕边:“好了,今天早点睡觉吧,明天起来之后,我们就要离开这个村子了。”
“陛下尽管放心入睡,臣会在一旁看护着陛下的。”黑猫严肃地端坐在他枕边,“臣如今这幅身躯,并不需要睡觉。”
“好吧好吧。”秦逸摆了摆手,已经懒得再和这个过于严肃的家伙说些什么了,直接躺下,没过多久,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在确认秦逸已经完全睡着后,端坐着的黑猫趴伏下身子,盯着小皇帝的睡颜,眸子中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能够再遇到您,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一早,自然醒的秦逸先是伸了个懒腰,然后才睁开了眼睛,随即就被眼前那张放大了的猫脸给吓了一跳,直接一个翻身落在了地上。
黑猫倒是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样子,甚至还出声赞叹道:“陛下的身手真是利落,比上一世厉害了许多呢。”
秦逸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那还真是谢谢夸奖了啊。”
借宿的钱刘青璇之前就已经给了房子的主人,所以秦逸并不需要操心这件事,在吃过早餐后不久,阿英便带着一个小包袱来到了他面前。
并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准备的秦逸牵上马,和阿英一起走出村子后秦逸便直接翻身上马,然后将阿英拉到了马背上,坐在了他的身后。
“不需要和村子里的人告别吗?”离开之前,秦逸好心地问道。
阿英摇了摇头:“昨天已经告别过了。”说着,她目光落在了蹲坐在马脖子上的黑猫身上,有些关切的问道,“比起这个,这只狸奴就这么蹲在这里没事吗?等会儿赶路的时候会掉下去的吧。”
“没关系。”秦逸笑着一抖缰绳,“他可不是只普通的狸奴呢。”
就像秦逸说得那样,化作黑猫的许文轻一路上都稳稳当当地蹲在马脖子上,不仅没有影响到马匹的奔跑,连自身的位置都几乎没有任何改变。毕竟虽然看起来是只黑猫,但实际上已经是个活了千年的老鬼了,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
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两人一猫便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丰城。
丰城,又被称作丰都,因为周围的土地和气候都很适合种植粮食,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以种田为主。之所以被称作丰城,主要是为了给周围的田地一个好兆头,寄托了围绕着丰城生活着的人们对于丰收的美好期许。
正所谓,民以食为天,在这个一般都不会缺少粮食的地方,人们脸上的笑容都比别的城市的人要多上几分。
秦逸牵着马和阿英走进了丰城后,在城门口的茶摊上坐着的胡寅便迎了上来,顺手便接过了他手中的缰绳,一边道:“你们可算到了,阿青已经在客栈帮你们订了房间,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然后,他才看到在秦逸下马后便转而蹲到了马背上的黑猫,顿时就是一惊:“咦?这只狸奴是哪来的?”
“路上捡的。”秦逸随口答道。
“然后它就这么跟着你了。”胡寅好奇地伸手想要默默黑猫的脑袋,却被它一爪子拍开,“嘿,脾气还挺大,取名字了吗?”倒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取了。”秦逸想了想,说道,“叫小文。”
他从来都不太会取名字,之前许文轻提到的,他养在后花园的那只猫,直到它跑掉的时候,他都没给能取个名字。
这个名字听起来虽然有些奇怪,不太像是给猫的名字,但也不算太特殊,胡寅也就没再多问。
进城后没走多久,胡寅便带着秦逸两人来到了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悦来客栈。将缰绳交到迎出来的店小二手中,并嘱咐他喂些上好的饲料后,三人便一同走进了客栈。
刘青璇订的是连在一起的几个天字号房间,因为之前秦逸曾让他们去搜集那个富家公子的信息,所以胡寅就直接把两人带到了刘青璇的房间,打算在这里把打听到的事情向秦逸汇报一下。
富家公子姓邓,父亲是丰城内有名的粮草商人,母亲是丰城巡检使的妹妹。不要小看巡检使只是个九品官,能够管的事情可不少,也正是因为如此,邓公子父亲的粮草生意几乎从未遇到过什么困难。
在这种背景下,邓公子虽然贪花好色,却也算不上是个坏人,既没有强抢民女,也没有草菅人命。他经常在青楼楚馆之类的地方流连,有时也会到牙行去买几个看上眼的丫鬟。邓公子是个很容易喜新厌旧的人,但只要不给他添麻烦,他也不会做什么多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