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转身匆匆地走了。
叶鸽看着Jack转身走远的背影,不禁挪着椅子,往谢臻身边靠了靠,迟疑地问道:“先生刚刚,为什么要对他那样说话?”
“那样说话?”谢臻明知道叶鸽的意思,但还是逗着他说下去:“我那么跟他说话有什么不对吗?”
叶鸽睁着亮亮的眼睛,仰起脑袋看向谢臻,肯定地说道:“就是不对呀,先生平时很少对外头人那么说话的。”
叶鸽前段时间也跟着谢臻出去应酬过,见过许多次他待人接事,谢臻一向是温文有礼的,便是真的遇到看不上的人,也极少会当面呛白对方。
但这一次,很明显他与西装男不过是头一次见面,就刻意这样说话,叶鸽当然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谢臻听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鸽儿也开始能读懂他的心思了。
“是,我是刻意如此的。”谢臻伸手,温柔地蹭蹭叶鸽的耳鬓,对着他好奇的目光解释道:“一来,我确看不上他这不顾人命赚钱的手段,按理此店刚刚出事时,就该封闭了。但他却一直压着警署那边的关系,不止不封店,而且还要继续揽客。”
叶鸽点点头,但也听出谢臻还有未尽之语,于是继续问道:“那还有呢?”
“二来,我也是想看看,他如此支撑着店面不关,究竟是只为钱财,还是想图旁的什么。”
图旁的?叶鸽稍愣,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先生是说,那《夜叉图》可能是他自己放进来的?”
谢臻点点头,却又摇了下:“我起先是有这般猜想,毕竟人心难测,说不定就是他想要利用《夜叉图》做什么,自己引得此祸事。”
“但试探他刚刚的反应,却是不像。”
谢臻的话,像是豁然给叶鸽打开了道新口子,引得他不由得往下深想,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结果。
谢臻看他想的纠结,不禁又握握叶鸽的手,将他的思绪又拉回来:“且不急着想这些,这会子人也多起来了,那色空夜叉……大约也要动手了。”
叶鸽听后,目光也跟着谢臻转向人群舞动的舞池中,看着其中聚集欢闹着的男那女女。
之前额外亮起的几盏大灯已经关了多半,只留下红红绿绿的彩灯,打着绮丽的光影。
色空夜叉,应该是个相貌艳丽的女子吧?
叶鸽暗想着,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头一次来歌舞大世界那晚,在舞池中碰到的女郎。
“那是……”叶鸽目光一顿,当真在舞池的人群中,看到了记忆中的深色大裙摆,还是穿着这条长裙的女郎。
“鸽儿看到了什么?”谢臻靠在叶鸽的身边,很快就也注意到了他看的那个女郎。
此刻的她正踏着节拍,与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跳舞,暗红的灯光照着她雪白的肤色,更为那红唇添上了几分诱色。
“那个人,我上次来时见过,”叶鸽低声说道,但他也不是很确定:“但……我没发觉她有什么问题,就是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也许是我想多了。”叶鸽怕凭白给无辜的人添麻烦,又快快地补充道。
谢臻又笑了起来,他将手中的玻璃杯放下,然后就站了起来。
叶鸽以为谢臻要自己去试探一番,不料谢臻却向他伸出了手:“先生?”
“走吧,鸽儿,”谢臻轻笑着,眼眸中映着叶鸽小小的身影:“来,和我去跳支舞吧。”
“可,可我不会呀。”这下叶鸽傻了眼,之前谢臻说一起来跳舞时,自己还只当他是在玩笑,不曾想……谢臻是真的要跟他去跳舞。
“这有什么难的,”谢臻说着,已经主动拉住了叶鸽的手,引他站起来,揽到自己的身前:“我的小鸽儿那般聪明,必是一学就会了,而且……你总不想我去与别人跳吧?”
叶鸽一怔,随即也握紧了谢臻的手,低头轻嚷道:“去就去……先生你可要好好教。”
“这是自然,先生不管教鸽儿什么,都会用心教的。”说完,谢臻便搂着叶鸽的腰背,随着攒动的人们,走入了舞池之中。
正是一首新曲响起,流畅的钢琴与灵巧的小提琴合奏着,流淌出愉悦的调子,舞池中的男女随之跃动起来,脚下跳出优美的舞步。
叶鸽对此,是全然不通的,但他却无比地信任、依赖着谢臻,将自己的身体完全交给了谢臻掌控。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迈步,都紧随着谢臻而动,就这样在懵懂中,意外地跟上了音乐的节奏,跟上了众人的步伐。
谢臻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地笑容,他实在太过享受此时此刻叶鸽的依赖。
他从未自私地将叶鸽视若物品,视若可以任他摆弄操控的玩物。在谢臻眼中,他的小鸽儿从来都是鲜活的、勇敢的,但他却深爱着,叶鸽信赖着他的模样。
随着舞步的跃动,在不知不觉间,谢臻已带着叶鸽,渐渐地靠近了那个穿着深色大摆长裙的女郎。
“闻到了吗?”忽地,谢臻借着动作贴到了叶鸽的耳边,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尖。
叶鸽还有些沉浸在舞曲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众人又是几番旋转,他几乎与那女郎擦肩而过。
一股淡淡地,说不出的味道,也在他的鼻间蔓延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先生抱着软软的咕咕跳舞啦感谢大家昨天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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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舞厅魅影(七)
那股气味颇为勾人,叶鸽只闻了一下,便觉眼前恍惚,还好此时,谢臻用力揽住了他的腰,才令他重新清醒。
“她是--”随着舞步的变化,两人又离那女郎远了些,叶鸽在依在谢臻的肩边,低声问道。
谢臻点点头,虽未说话,但眼神中已经给了叶鸽答案。
舞曲已接近末尾,叶鸽频频寻着机会向女郎与她舞伴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与她跳舞的男人,早已不复清醒,只是如傀儡般跟随着她的动作。
小提琴落下了最后一声长音,这首曲子终于结束了,而那女郎也行动起来,用瘦瘦的胳膊勾着男人的肩膀,引诱他向二楼走去。
还不等叶鸽询问,谢臻便握住他的手,趁着人群混乱,带着他跟了上去。
同一楼那精心营造出的热闹场面相比,二楼实在是冷清安静太多了,谢臻并没有跟得太近,且取出了一直藏于袖间的半虺杆,挥出一丝雾气将薄薄地笼在自己与叶鸽的身上。
那熟悉的微苦味,让叶鸽放心不少,随即握紧了谢臻的手,跟他一起走到了二楼。
数条整齐的走廊,只在墙角装了一簇几盏红绿小灯,勉强照亮了两侧的黑色房门。女郎与男人在前方走着,男人绵软无力的脚步声,女郎清脆的高跟鞋声混杂在一起,在如此空旷的环境中,像是淬了毒的诱饵。
女郎引着男人转过墙角,拐进了其中一条走廊中,那条走廊似乎分外长些,比之前经过的几条都要长……
叶鸽使劲眯紧了眼睛,想要仔细去看那条走廊,可只凭着那两簇彩灯,根本看不清什么。
不对!叶鸽心头骤然一亮,其余的走廊中明明只有一簇灯,为什么这里却有两簇呢?单单是因为走廊长些吗,还是因为……
他这样想着,刚要拽拽谢臻的手,提醒他,但女郎和男人却已经走过了第二簇灯光,转身进入一扇房门中。
“先生,那灯簇不太对劲。”叶鸽压着声音,在靠在谢臻身边说着。
谢臻点点头,一手握着叶鸽,一手执着半虺杆,望着那走廊说道:“别急,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都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走入了那条走廊中。经过第一簇灯光时,周遭并无什么异样。叶鸽正要再向前迈步时,谢臻却拉住了他:“鸽儿,别动。”
叶鸽立刻停住步子,转头看向谢臻:“是有什么问题吗?”
谢臻点了下头,轻挑起手中的半虺杆,凝眸看着眼前的走廊。
淡淡的烟雾开始从虺头中溢出,一开始还只散散的弥漫在周围,忽地却如寻到了目标般,直向走廊前方涌去,而后骤然停止,凝成了薄薄地一层,挡在了走廊正中。
谢臻垂眸,与叶鸽对视一眼,两人快步走到了那层白烟前,而后谢臻抬手用半虺杆轻轻一触,那白烟之后便离开显现出了黑墨绘成的画卷。
凶相夜叉,披着淋血美人皮肉,盘坐在一块乌黑的巨石上,她的手中正撕扯着男人的尸骸,细碎的肉块掉落下来,喂养着巨石之下,密密麻麻的小妖。
“这就是那副《夜叉图》?”叶鸽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黑白图画,尽管其上的血肉并没有点染半分红色,但那浓重的墨迹,还是仿佛给予着沉沉的压抑。
“应当没错了。”谢臻细细地看过那副画,挥着半虺杆将烟雾驱散,露出了这条走廊尽头,本来的模样。
这如此看来,这幅画平日里应该就是挂在尽头的墙壁上,只有女郎外出狩猎时,才会幻化成走廊的模样,以引诱外人进入。
正在此时,他们身后的黑门突然被推开了,叶鸽被这忽响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才发现只是个普通的服务生,正端着盘子走出来。
谢臻揽过叶鸽的肩膀,让他平复平复心绪,而后指间夹出几张票子,冲着那服务生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二楼已经许久没人上来了,这服务生难得抓住机会,几步就走到谢臻与叶鸽的面前,客气地问道:“您好,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吗?”
谢臻将那指间的票子放到服务生的托盘上,而后侧身看着身后的画卷,问道:“请问你知不知道,这张画是谁挂上去的?”
服务生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懵,但他可不会跟托盘上的钱过不去,于是立刻回想着说道:“这张画呀,是我们老板自己挂的。”
“你们老板?Jack?”谢臻略一颦眉,紧接着问道。
“对对,”服务生点点头,十分确定地说道:“就是老板自己挂的,当时我们觉得这画实在吓人,但老板就是要挂这儿,谁也不敢说。”
叶鸽咬住了嘴唇,原本他觉得那个Jack这时候还把客人往店里拉,就够黑心的了,没想到这幅夜叉图,居然是他亲手挂上去的。
“好了,你可以去忙了。”能从一个小服务生身上,问出这些东西,谢臻已经很满意了。
等到那小服务生走后,叶鸽几乎压不住心中的火气:“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吗?可害死了客人对他有什么好处?”
“是不是故意的,现在还说不好,”相比于叶鸽的生气,谢臻到底要冷静许多,眼下外头的事还可以慢慢去查,他更想知道这画中如何:“鸽儿,要不要跟我进去看看?”
叶鸽也知道,如今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毕竟刚刚还有一个男人被夜叉诱入了画中,眼下试着将人救回来,或是将那夜叉降伏才是正经的。
“去,先生去我就去。”叶鸽深吸了口气,避过那画卷笔墨浓重压抑处,握住了谢臻的手。
谢臻揽着小鸽儿温和一笑,半虺杆再次挥起,往那画卷上隔空一敲,刚刚散去的烟雾迅速凝聚起来,画卷就在烟雾中渐渐隐去,眼前又变回了又长又暗的走廊。
叶鸽没有再多问什么,直接跟着谢臻,小心地进入了画卷幻化的走廊中。就在刹那间,他便觉得眼前忽晃,在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路,虽然明面上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叶鸽还是能够感觉得出丝丝异样。
他们已经身处画中世界,所谓《色空夜叉百相图》中的“百相”,并非单指夜叉可化百相美人,更是指这画中世界可依着现实,造成百相世界。
谢臻并不奇怪于这《夜叉图》的功用,他只是示意叶鸽不要出声,没有直接去之前女郎与男人进的那个房间,而是拉拉叶鸽的手,与他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出了这条走廊。
叶鸽知道,谢臻这般是不想打草惊蛇,先要探查一番画中的情况,于是便谨慎地跟在他的身后,从口袋中取出了钢笔,握在手中。
出了走廊不远,就是可以俯视一楼的平台了,谢臻避开头顶的红绿灯光,选择了处分外暗些的地方,与叶鸽隔着围栏向下看去。
叶鸽本以为这画中世界,便是模仿了外面的现实,也应当是阴森寂静的。却不想下面的舞厅中,竟也传来了时兴的曲调和人们的欢闹。
这让叶鸽险些以为自己还在外面,但当他向下看去时,还是看到了那令人惊悚的场景。
闪着霓虹灯的舞池中,靓丽的女郎与腐烂的男尸,他们依偎在一起,随着音乐的节奏,正翩翩起舞。
而离他们稍近的雅座区,那一张张铺着洁白桌布,摆着插花玫瑰的桌子上,此刻堆积着污浊的血肉,穿着长裙的女郎们,正优雅地拈着刀叉,边吃边发出娇媚的笑声。
她们一刀子一刀子地割着,一叉子一叉子地往口中送着,直到将那男尸剔成染血的骨架,才满意地散开。
其中的一个女郎,将手中的西装往骨架上一盖,紧接着那骨架便从桌上站立起来,撑起了崭新的西装,用仍在滴血的手臂揽住女郎的腰,转身投入到舞池中。
叶鸽一时间有些怀念,那些自己还无法出声的时候,至少不用像现在似的,死死地抓住谢臻的手,才忍住不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