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遂找思美人解药多年,他一次都没见过还有旁人拿出过思美人来,那时候他就奇怪,老皇帝到底从哪找到的这种毒.药,何云州猜测这毒不是卫朝自有的,很可能是从别的地方流传过来,所以他首先把目标瞄向了宿日,毕竟那里的环境和卫朝大不一样,生长着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而东流和卫朝差别不大,所以,没人会往东流去想。
东流啊……
在心里把这两个字默念了一遍,突然,江遂愣了一下。
没人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而此间事了,大家很快就各自离开了,卫峋说自己要去批阅奏折,但实际上他是去安排人了。
就像东流在卫朝安插了很多细作,他们卫朝自然也有细作安插在东流,只是他们的人任务比较正常,都是观察东流目前的动向,没有东流那么丧心病狂,居然往一国之君身边塞人,而且想利用塞过来的人,杀了这个一国之君。
这是苏伶亲口说的,当初带来思美人,就是想偷偷让老皇帝服用下去,而按照老皇帝急色的本性,估计服毒第一天就得全面发作。
坐在承明宫,江遂一言不发的开始捋时间。
二十多年前,老皇帝把自己的妹妹嫁到东流,两国形成结盟,而二十年前,东流前任国君暴毙,长公主带着东流玉玺流亡回到卫朝,两国结盟表面还存在,但背地里已经破灭。
十八年前,卫峋的母亲苏梦进宫,身上带着剧毒思美人,本想刺杀老皇帝,没成想阴差阳错之下失败了,苏梦身死,而那枚思美人的药丸,最后落到了老皇帝手里。
老皇帝知道自己扣押东流玉玺,已经把东流的新帝得罪死了,估计他在面对苏梦的时候,也是留有心眼的,这才躲过一劫。
所有细作的真正主人都是皇帝,东流的自然也不例外,想让老皇帝死的是东流新帝。那时的东流也不稳定,新帝登基才两年,甚至还不到两年,他没法吞并卫朝,但是见缝插针的给卫朝增加麻烦,趁乱捞取一些好处,他还是能做到的。
就像当初老皇帝对东流一样。
真是……一场十分完美的报复,假如他成功了的话。
江遂思索这些,不是他闲着没事干开始追忆往昔,而是这样就能确定一件事。
又想了想,江遂突然站起来,他往外走,打开大门,末羽正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用来给江遂洗脸,门骤然开了,末羽连忙问:“王爷要做什么?”
江遂对她笑了笑,“闲来无事,想出去走走,去给我备一辆马车,我要出宫。”
卫峋并不限制江遂的行动,是江遂自己不愿意离开,只想待在宫里,所以很快,末羽就把马车安排好了,她想跟着,江遂却制止了她,最后,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江遂和江六一起离开。
想不通,末羽就不再想了,她转过身,去向卫峋补报这件事。
马车速度不快不慢,没多久,就来到了江遂吩咐的目的地,天早就黑了,长公主府门口挂着大红的灯笼,门房打了个呵欠,正想眯一会儿,结果看见一辆打着皇宫印记的马车来到门前,他眨了眨眼,然后受惊的跳起来,连忙滚出来迎接贵人。
这个时间,摄政王居然登门了,长公主没有怠慢,亲自出来迎接,屏退左右,江遂也不跟她废话。
“去年八月,长公主曾对我说,若有朝一日,我有了心上人,可以来长公主府,而长公主您,会帮我一个忙,不知道您还记得吗?”
长公主怔了片刻,她虽然足不出户,但京城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也会漏一点进来,想起之前听过的一些流言,长公主的神情慢慢放松下来,她浅浅的勾了勾唇,“原来如此。”
“王爷眼光甚高,难怪我家善儿得不到王爷的青睐。”
江遂表面平静,实际上心里十分着急,和听到苏伶说自己有解药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是虚无缥缈的,而现在,他好像摸到了一点能触及的线索,不管线的那头是什么,至少,只要让他抓住这根线,那他就有盼头了。
而能帮他抓紧这根线的人,就是长公主。
深吸一口气,江遂略过她的调侃,直接问道:“不知长公主说的帮忙,到底是什么样的忙?”
几个月不见,长公主比以前憔悴了不少,但是目光比以前亮了,仿佛想通了什么事一样,虽然还是那副高贵典雅的模样,可是没有以前那么虚假了。她慢慢的说道:“本宫不敢妄言,不如还是王爷先告诉本宫,您心中猜测的,又是哪一件事。”
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兔子不撒鹰,江遂拧起眉头,最终还是先回答了:“思美人。”
他一个要死的人,其实已经没什么可纠结的了,就算被知道了秘密又如何,反正结局再差,也就是把既定的结局提前几天而已。
长公主听了,表情没有丝毫的惊讶和疑惑,倒是还有一点微小的了然,“还真是这样。”
江遂没她这么淡定,神情顿时就变了,长公主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我本没有想到过,只是你对待婚事的态度过于坚决,还有这些年来,你连让旁人近身都不愿,种种蛛丝马迹加在一起,后来善儿出嫁,我又想起了一些往事,这才隐隐约约的察觉到。”
说到这,她无奈的笑了笑,“不能确定之下,我不敢妄言。”
这时候跟她算旧账已经毫无意义,江遂更想知道其他的答案,“你是怎么知道思美人的?”
长公主仰起头,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回忆什么,然后才回答道:“思美人是东流皇室才有的东西,我听过,却没见过,当时他们要我殉葬,听说给我准备的几样东西里,就有思美人。后来我回到这里,没过多久,皇兄召见我,当着我的面,从一个女人身上搜出一个药丸,他说那个女人是东流派来的杀手,而那个药丸,就是思美人。”
“他给我看这些,是想让我安安分分的待着,不要生出其他心思,毕竟除了这里,我哪都去不了,东流新帝恨我至极,如果我离开,一定会立刻被他杀掉。从那以后,我几乎足不出户,也没再见过那粒药丸。”
说到这,长公主顿了顿,“我还记得皇兄拿到药丸时,笑着说这是一个好东西,用在美人身上反倒浪费,不如用在更有趣的地方。”
那时候长公主很害怕,她以为老皇帝要把这药丸用在自己身上,后来她安全离开,但想起这一幕,还是忍不住胆寒,这么多年过去,她早把这个药丸忘了,还是机缘巧合之下,她才怀疑到了江遂的身上。
江遂听到老皇帝的名字,脸上没有什么反应,如果要恨,他想用往后更多的时间来恨,如今,他应当把精力都用在延续这些时间上。
再次问出那个问题,江遂的声音都在隐隐发颤,“那思美人,它有解药吗?”
长公主的嘴一开一合,江遂的心脏都被揪紧了。
“告诉我思美人是什么的人说,没有。”
心情骤然一空,江遂还没来得及失望,就听到长公主继续说道:“但我后来打听过,这药本来是用在皇室养的神官神女身上的,每个神官神女进宫前,都会服下这个药,但有一个神女,被当时的国君看上,他们在后宫偷偷媾.和多年,她也没出事,所以我觉得,应该还是有解药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了
很好,月底完结flag不倒了
东流
独自从长公主府出来的时候, 江遂的脚步浮浮沉沉,和他的心情一样,仿佛飘在空中, 始终落不到实处。
本该高兴、狂喜的时刻, 他却感觉不到任何明确的情绪,好像他已经丧失了思考和感知的能力。
月上中天,冰棱挂在府门的屋檐上,江遂跨过门槛,无意识的抬起头, 却发现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高大的身躯立在马车旁的阴影中, 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的头发上都结了一层细碎的霜,看见江遂出来, 他本能的往前走了一步,然而在看清江遂此时的神情之后,他愣了一下,也就是这个愣神的时间,给了江遂反应过来的机会。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他只知道, 卫峋来接他了。
虽然天黑了, 但这还是大街上, 江遂快步走下来, 几乎是不管不顾的扑到卫峋身上, 卫峋更加惊讶, 下一瞬,温软的触感贴在唇上,他不可抑制的睁大双眼。
江遂紧紧的闭着眼, 用舌尖撬开卫峋的唇齿,大庭广众之下,强硬的要求卫峋与自己纠缠,直到思美人发作的狠了,疼痛占据上风以后,他才闷哼一声,垂下仰起的头颅,他搂着卫峋的脖子,在他耳边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他竟然忍不住开怀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仍旧有些不稳,但已经足够把一句话说清楚了。
“我……我好像找到了……”
卫峋放在他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差点把他勒的喘不过气,江遂好像根本没感到难受,他把头搁在卫峋的肩上,继续笑,只是笑着笑着,就有眼泪流出来了。
*
长公主的情报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她没有理由要欺骗他们,所以凡是知道了这个消息的人,都难以克制的振奋起来。
如果长公主说的没错,那思美人的毒.药和解药,全都掌握在东流的皇室手里,再具体一点,应该是掌握在国君手中。细作再厉害,还没法从一国之君手里打听到某样东西的藏身之地,偷不行,就只能正面交涉了。
东流和卫朝多年来保持着相敬如冰的关系,曾经还有的往来如今早就断了,突然收到卫朝皇帝送来的书信,年过四十的东流国君还有点惊讶,等把信看完,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苏梦确实是他派过去的,思美人也是他给苏梦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没再想过这个事了,没想到,本以为失败的计划,竟然阴差阳错应用在了另一个人身上,虽然卫峋在信中的语气很正式,字里行间也看不出他对他们国家的摄政王是个什么态度。
但都能为了这个摄政王来找自己求药了,那就说明,这个摄政王对卫峋来说,还是有用的。
那他是趁火打劫呢,还是趁火打劫呢,还是趁火打劫呢?
这个想法刚从东流国君脑子里冒出来半个时辰,他就收到了边境的加急文书,卫朝莫名集结了十万大军在两国边境上,正在安营扎寨,不知是不是准备搞什么大动作。
除了这十万,卫朝内部的探子还传消息回来说,一直留在京城的顾风弦已经好几天没上朝了,这几日卫朝的兵力都在往边境涌动,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东流国君:“……”
好家伙。
古人云先礼后兵,卫朝的皇帝年纪不大,本事不小,把这句古语都改了,变成先书后兵了!
这是不给解药就要两国开战的意思啊!把战争当儿戏,摄政王是这么教你治国的吗?!
东流国君一面震惊,又一面不解,卫峋怎么这么笃定他有解药,明明有解药这件事,只有自己才知道啊。
他哪想得到,卫峋根本不知道,但他现在已经认定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老皇帝和东流国君,既然老皇帝死了,那东流国君就是唯一的凶手,他有解药,当然好,他要是没有解药,卫峋就是入十八层地狱,也要把整个东流血洗一遍。
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
东流国君正心惊肉跳的时候,另一封外国文书又到了,一天接了四封信,封封都和那个中毒的摄政王有关,头疼的接过来,发现是宿日的来往书信,东流和卫朝关系不好,和宿日关系倒是不错,松了口气,东流国君把信拆开,准备看看宿日的信件洗洗眼睛。
上回宿日发信过来,是通知他太子大婚了,他意思意思亲手写了一封信回去,附赠众多真金白银的贺礼。没多久又来信了,东流国君不禁算了算时间。
难道是太子妃有了?
够快的啊!
抽出信纸,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东流国君的脸刷就白了。
信是太子亲自写的,核心内容就一句话,他和卫峋通过信,知道两国恩怨的来龙去脉,他来信是想劝东流国君放下恩怨,以解药为媒,促进两国邦交。
本来这些都没什么,重点是后面。
宿日的太子言语很温和,他说如果东流国君执意要交恶,他也没办法,只是太子妃到底出自卫朝,还是摄政王看着长大的,算是半个亲人,于情于理,他都必须帮助卫朝,那就只能对不起东流国君了。
东流国君:“……”
一个国家的威胁也许他还能硬扛,因为他不信卫峋能为一人就让两个休养生息的国家刀兵相见,但两个国家一起威胁他,不行,他是真的扛不住了。
坐在龙椅上,东流国君好像苍老了好几岁,无奈修书,让侍卫赶紧送到卫朝去,侍卫带着书信走了,国君扔下毛笔,心中思量道。
看来解药必须给了,至于趁火打劫,就小小的劫一下吧。
……
集结大军,想要攻打东流,这确实是卫峋干的,可是联系宿日的太子,这是江遂看劝不住卫峋,不得不私底下去联系的。
好在宿日太子是个爽快人,二话不说就答应帮忙了,看到他的态度,江遂也放心了许多,看来酿善在宿日过得不错,太子来信三句不离太子妃,不管他到底真心假意,至少,酿善是被他放在心上的。
东流的信没两天就到了,看完信的内容,卫峋神色不算好看,却也不算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