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过才几月,怎么可能这态度一下子便天壤地别了,小侯爷于我,又有几番情意?”
“......”
这就像一个难题。
他不相信容玉能放下当初他对他所做的一切,接纳他。
而容玉,则以为这是一个他的恶作剧。
双方都在小心翼翼的试探。
“要不,我今晚睡了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我想,五殿下您是个读书人,应该也不会揣着个不干不净的身子去祸害一个姑娘家家的。”夙凤蹭的站了起来。
一番话说的容玉瞳孔放大,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你...”
“怎么样?”夙凤凑了过去,一脸坏笑的看着容玉。
“不行!”容玉退的有些狼狈,一双眼睛,惶恐地看着夙凤。
夙凤靠近容玉,终是没舍得下手。
容玉才十八岁。
即使他见识了京城的繁华人美,有了自己喜好,遇见了自己的良人,那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很顺其自然的事。
夙凤堪堪一笑:“逗你玩的,行了,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夙凤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逃。
走在夜路的侯府里,听着那一端顾樾和影月的打声,夙凤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智障。
什么都没想好就匆忙的去表露心迹。
蠢到极致了啊,夙凤。
在房间里面想了好几天都没有想通的夙凤,终是憋不住了,打开门,准备去找容玉。
一打开门就看见了举个手准备敲门又放下手的容玉,门这么一开,显然将他吓的不轻。
夙凤轻声:“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来。”
躲在屋顶顾樾听着,叹了口气。
刚来?
吃完晚饭就来了,在这门口约莫呆了有两个时辰了吧,要是这小侯爷不出来,他就过去踹门去了。
“进来吧。”夙凤往旁边侧了侧身子,让了一个位置出来。
“不进来了,刚刚侯爷来说,怕路上耽搁,明日便启程回京了。”容玉垂着眸子,从身上解下自己的玉佩。“我...是来与你道别的。”
容玉说完,将玉佩放在了夙凤的手心。
他那贴身的玉佩,还带着丝丝暖意,正灼灼的烫着夙凤的手心。
夙凤看着那玉佩,笑了笑。“你可知道,什么人之间,才送贴身的玉佩?”
容玉:“知道。”
“那你......”
“定情信物。”容玉缓缓开口。
夙凤是个半瞎,到了晚上就看不见了,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找不到病因,也下不了药。
所以,这北平侯府一到晚上了,就要亮起好多烛灯,免得他这个半瞎的小侯爷磕着碰着。
夙凤此时看容玉,看了个七七八八,模糊不清,开始有些不太确定。
这个人……是容玉么?
怎么那么不真实?
夙凤一把将容玉拉了进来,顾樾听到声音,连忙跳了下来,夙凤只留了一个他家五殿下踉跄的影子给他,就关上了门。
“殿下!”
“无...无事,你去外边等我便好。”容玉被夙凤拉至桌子边上,那里亮着三盏烛灯。
“容玉,你知道你这个举动会让我误会什么吗?”夙凤低沉的抽了口气,看清那个俊秀的少年之后,眼前清明一片。
连他和容玉那朦胧无措的感情,好像也拨了个云开见月明。
“知道。”
夙凤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最后,所有的喜怒哀乐化作他重重拍在桌子上的一掌:“等!我他娘的别说是等你封王了,就是让我等你到死,我也等!”
容玉笑:“嗯。”
两个人,站在烛灯面前许久,对视许久之后,容玉才在顾樾的催促下,准备回归云苑了。
“我送你。”
“不劳烦小侯爷了,你晚上眼睛不明,在这里呆着就好。”
第二天,等夙凤醒来的时候,容玉已经走了离侯府有十几里路了。
夙凤苦闷着一张脸,抓着疏离职守没叫他的影月:“我不是让你叫我吗?!”
影月揉了揉鼻子:“侯夫人不让啊。”
“我娘?”
“是我。”
夙凤回过头,就看见他娘面色不愉的站在他的身后。
不应该啊。
他和容玉水深火热的时候,他娘可是最盼着他们和好的,现在他要起床去送容玉,为什么她不让?
“阿凤,你以前想怎么闹我都不管你,但是,他是皇子!你再怎么折腾,你也只能在这北平折腾!有些人,不是你能惦念的,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娘。”夙凤呆滞的喊了声。
“你以为你做的很隐秘是么?天天拿着东西恨不得在归云苑扎个棚住下来,你这司马昭之心,谁不知道?也就你爹那个混球没想到,若是想到了,你这命,还要不要了?”
“我知道了。”夙凤闷声应道。
心中的不安被放的很大。
特别大。
他和容玉都知道,这条路上,阻碍重重。
却偏偏又都想走下去。
夙凤看着腰间的玉佩,有些后悔。
我该亲亲他的,再不济,抱一抱也是好的。
这无边的思念,该如何度过?
后来,这么多年了,他竟也熬了过来。
夙凤晃过神来,看着影月的手在他的面前晃了一下。
夙凤低笑:“没什么,只不过...是突然长大了而已,而且,容玉和我又没仇,当初本就是因为我的无理取闹才会去捉弄他的。”
影月觉得这番话特别稀奇,像现在的夙凤说的,却不像当初的夙凤说的。
要是当初的夙凤能有这番觉悟是不可能的。
如若北平侯府没有遭难,这辈子夙凤都不可能改变过来。
“行了,我该走了,不然,天黑了该看不见了。”夙凤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驻足停在了梅树下面。
半瞎抬头看着眼前模糊的一片,有些惆怅。
刚开始,容玉回来了,他们还是会有书信往来。
后来,在北平侯府遭难之前半月,就断了所有的联系,再后来,他们一家,被押至京城,直接下放牢中。
最后,他们家就留他伶仃一个人。
亲眼看着一百零七口人血洒刑场。
没过多久,他便收到了容玉决绝的信。
才知那无谓的爱情只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是容玉为了报那些陈年旧恨陪他玩的一遭心罢了。
第4章
后来,也就没有后来了。
他来了七殿下的府中,成了一名门客,至于现在,他也老大不小了,对容玉再有点什么未了的心思,也不会像个鲁莽少年一样的,迫不及待的去袒露心迹了。
容玉此番回来,目的不纯。
他自然也不会再去亲近。
一朵梅花堪堪落在了夙凤的手心,夙凤抓在了手里,就像当年抓住容玉给他的玉佩一样。
以为是个希望,不过就是竹篮打水的飘渺云烟罢了。
没过几天,夙凤便听影月说,这五殿下,单收了他们七王府一家的拜贴之后,差点没掀桌子。
“容玉这是几个意思?这么几个皇子都送了拜贴,他全回绝了,还就留着咱们七王府的?”
影月也是纳闷:“按理说,这五殿下要交好,应该也是选择大殿下和三殿下啊!再不济,也该是六殿下啊!咱们七殿下和他一样不受宠,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出宫住了,这他不会不知道吧。”
“再怎么不受宠,也是个皇子,今上以前不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么。”夙凤在房间中踱步走走停停。“我得去找趟殿下。”
夙凤走至七殿下容霖的书房门口,轻敲了两下门,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笑着打开了门。
“阿凤!”容霖今年十七,虽然不受宠,但是,也因祸得福,早早的搬离了皇宫,在夙凤的庇佑下,没受皇宫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所污染,依然长得根正苗红的。
“殿下,我听说五殿下就收了咱们府上的拜贴?”夙凤关上门。
“是啊!”容霖听着夙凤这么说,不由得喜上眉梢的沾沾自喜起来。“五哥哥就收了咱们家的拜贴诶!”
夙凤额角抽的痛了一下。
这到底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殿下,这一个哥哥送了拜贴,其他的,你不送吗?”夙凤也没有将话说的太明白,只是含糊其辞的提醒了一下。
几个哥哥要公平对待。
“不了,我不喜欢那几个哥哥。”容霖执拗的摇了摇头。
夙凤叹了口气,这么白的孩子,得亏不得宠啊!
这宫中最早夭折的,可不就是那些单纯又得宠的么。
“那...成吧。”夙凤也没有多说。
出去之后,按着容霖的字迹,写了三封拜贴,让影月亲自跑一趟。
“现在送过去还有用吗?这三位皇子又不是傻子,铁定是已经得到了消息的。”
“你说的对,三个皇子又不是傻子,这容玉回来,又不光只有咱们府上送了帖子去了,这留和不留的问题在于容玉,不在咱们七王府,咱们送拜贴去,是即使他们已经得到消息了,咱们送过去只是和他们说,咱们不参与,对谁都一样,不站队。”夙凤喝了口茶,接着说。“这几位平时也不对眼,送个拜贴只不过是表个态,他们不会来的。”
“但是,这殿下不是说不让咱们送吗?”
“他单纯,你也和他一样单纯吗?”
影月将信揣进了兜里,趁着天还没黑,拿着王府的令牌进了宫。
和夙凤猜想的一样,拜贴人家是收了,但是,也一一回绝了。
回绝了正好。
答应去了才难办呢。
这夙凤是越过主家写的信,虽是为了王府,但是,这多少会落人闲话的。
本就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还是谨慎点的好。
“办妥了?”影月在天黑后回得府,第一时间就去了夙凤的当中。
那半瞎见他进来,连忙收起了手上的玉佩,揣进了兜里。
四年了,影月早就见惯了他将那块玉佩视若珍宝,擦擦洗洗了,见多了,便也见怪不怪了。
“嗯,和你想的一样,都回绝了。”
“回绝了好,不然,我就该难办了。”夙凤笑道。
影月哼了声。“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殿下的字你都敢模仿。”
“也...不大,不算模仿,殿下的字本就是照着我写的帖子习练的,只能算是仿着殿下的语气写。”
影月笑了,没说话。
给半瞎又点了两盏烛灯放在桌子上,原本有些阴暗的房间,瞬间就亮堂多了。
“自从四年前那场病之后,这眼睛是越来越不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瞎了。”夙凤半坐在床上,淡声道。
“怕瞎就少操点心,你以为这七王府就你一个人了得?”
“当初...是七殿下把将死的我给拉了回来,这条命,多少也能算得上是七殿下的,帮他夺位的事儿我可能不会干,但是,帮他挡挡那些明枪暗箭还是行的。”
影月给夙凤倒了杯水。“行了,少想些有的没得了,这北平王府都还有一堆的事儿没捋清呢,你得好好活着,要是你都两腿一蹬了,那就没人再能帮王府翻供了。”
夙凤点了点头,和影月说着说着,便躺在了床上,睡了过去。
“你是说,影月去的?”
顾樾点了点头。“是影月去的,我亲眼看着他进的宫。”
容玉倒拿着扇子,将扇穗在脸上拂了两下。“明天去七王府多备点礼。”
“这七殿下不过才十七岁吧?”
“这自然不可能是他想出来的,你没看见是谁送的么?可能,这容霖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夙凤?!”顾樾突然睁大眼睛,特别吃惊。“这小子以前就无法无天,现在都沦落到这地步了,还是这样么?这若是让七殿下知道了,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吧。”
“容霖是蠢货他又不是,估计在后面干了不少瞒着容霖的事,才会让容霖在外面过的这么逍遥自在。”
“殿下,要查查么?”
“查。”容玉依然俊秀的眉目一片清冷,没有任何喜怒哀乐。“好好查,查清楚。”
“是。”
容玉抓住扇子上的那个丑的连小儿都看不上的扇穗,眸子闪过一丝阴鸷。
你想保他?
我偏不让。
夙凤睡的正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了个寒颤,惊醒过来。
随后,无奈笑出了声。
能不冷么。
这被子全掉床底下去了。
伸手将被子捡了起来,盖在身上,翻了个身,继续酣畅的睡了起来。
夙凤早上是被门外两个叽叽喳喳的小丫鬟给吵醒的,本来是不想理会,但是,听着她们说话的内容,便忍不住的抬耳多听了两句。
“早年就听闻,这皇子当中就五殿下长得最为齐整,今日一见,果真呐!这辈子,除了夙公子,我还未曾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
“比夙公子还要好看吗?”
“那也不是,只是咱们看夙公子看了那么久了,没了当初的新鲜感了,这突然来了个好看的,铁定是让人耳目一新的。”
夙凤无奈笑了笑。
门外的那两丫头就像两个常年逛春楼的闲汉一般,哪个春楼来了个更漂亮的头牌,就忘了他这个也曾让她们耳目一新的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