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好孩子,你身上的这狼劲还真是难得,这族中恐怕无人能与你相比了!”赫连嵚欣慰道,那张脸上的皱纹都快笑得皱成一团。
这话有人听着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有的人却愤懑不服,一张脸铁青。
赫连嵚让巫乐天跟着自己进了营帐,见赫连家中的重要成员都在,像是有事要商议。
赫连嵚坐在最上方,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送寒节在即,各部族都会去往寒阳,洬州距离寒阳将近半月的路程,这次阿烁就留在在族内,有你在,我才放心,玉漱和小天跟着我去寒阳,进宫面圣。”
赫连玉漱温婉的微笑点头道“是,爹爹。”
巫乐天只是点了点头,很是寡言少语。
而赫连族的二公子赫连烁则一脸得意的瞥了一眼巫乐天,这次父亲让他镇守族内,无疑是对他最大的肯定,义子终究是义子,怎能比得过真正的赫连族人,他以往总是被巫乐天压一头,今日倒是爽快不少。
赫连嵚交代完事情后,各自都散了,他独自坐在帐中,手指磨砂着手中的短刀,微眯着眸子,像是在思索重要的事情,冷声道“商邑……许久未见……”手中短刀瞬间出了鞘,闪烁着幽幽寒光。
赫连一族的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城中的府上,赫连玉漱拉着巫乐天蹙眉担忧道“小天,你又去斗兽了?你看你这胸口,血还在流,跟阿姐来,阿姐给你清理伤口。”
巫乐天见到他阿姐,眼神变得柔和不少,拉起个无比难看的笑容道“阿姐,我没事,不疼。”
赫连玉漱被巫乐天的笑容逗乐了,含笑道“哪有受伤不疼的,你只是一直忍着,还嘴硬,快跟我走。”
巫乐天收起笑脸,又变回那张冷冰冰的脸,其实只有赫连玉漱见过巫乐天笑,巫乐天对旁人一直是冷脸相对,而族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
寒阳将军府
明日就是送寒节,云天辰邀了商鸠去红府的逐月楼顶赏景,商鸠还说要给他介绍一个人,定会让他大吃一惊。
他也是真的好奇,商鸠这么谨慎的人,居然会主动介绍陌生人给他认识,真是稀奇事.
这半月逐渐暖和起来,云天辰脱下厚厚的毛裘,穿着一件暗红长衫,望着天上的太阳,道“你可是终于出来了,我以为又会误了我逛红府。”
身旁的不寒恭敬的给他递上还冒着热气的擦脸巾,他本想拿起,手顿了顿,不愠不火道“不寒,给我换凉的,冬日已过,你是想烫死我?”
不寒听后,蹙眉摸了摸毛巾,这也不烫啊……开口道“可是,公子你不怡沾……”
话还没说完,云天辰开口道“还不快去,今日可是送寒节,我邀了温谨去红府赏景,可别误了时辰。”
“好,我马上就去!”
不寒退下后,云天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今日街道上定是热闹非凡,他可不想错过。
送寒节顾名思义,银朔国的春日这几个月本就珍贵,雪化水,街道焕然一新,百姓都会脱下厚厚的衣物,换上轻便的衣衫出行。
云天辰骑马不紧不慢的走在大街上,身旁还有两个一脸谄笑的男子,看穿着是普通人家,一名男子打着笑脸唯唯诺诺道“公子,这是百锦茶铺的新茶,您尝尝。”
说着,将捂在怀里的茶壶拿了出来,还冒着热气,身后那名男子端着茶盘,赶紧将茶杯递上前,抱茶壶的男子双手奉上茶水。
不寒将茶递给云天辰,云天辰瞥了一眼马旁两名男子,见穿着朴素,衣服还补着疤,饮了一口茶道“好茶,赏!”
不寒从怀中掏出两枚银子抛给了两名男子,抱茶壶的男子感激涕零道“多谢公子,家中正缺钱呢!”
不寒很是不喜欢这群人,如果不是公子可怜这些人,怎么可能任由他们在身旁献殷勤,公子是缺茶的人吗?公子喝的茶可是宫中的御茶,可比那百锦茶铺的茶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公子是个大善人,变着法子救济这些人,若是这些人不明白,那才当真是让人寒心!
云天辰昂首挺胸,脸上还挂着不羁的笑,街道旁的人见到他,皆是窃窃私语,说这将军府的风流公子哥又要去逛红府了,不知又去见哪位姑娘。
红府是座庞大的院落不同于其他青楼,简单的说,红府就是供达官贵人玩儿乐的地方,在世人眼中显得高人一等而已。
云天辰踏进红府的大门,就有小厮恭敬的引路,点头哈腰道“云公子今日是去含巧姑娘那儿还是秦嬛梦姑娘那儿?”
云天辰嘴角翘起,道“就去秦嬛梦那里吧,不用引路。”说罢,自己抬脚向院中走去。
小厮拿笔作着记录,嘿嘿一笑道“公子走好!”
云天辰看着与红府很是不搭的一座清雅的青砖小院子。
走进院子,见秦嬛梦坐在院中抱着琵琶弹奏,还是那一身白衣,头上无珠钗,只有一条朱红锦带系在坠马鬓上,没有抬眼看他,只是轻声道“云公子,温公子在屋中等你。”
云天辰也未说话,点了点头,与不寒进了屋。
屋中,炉中焚着香,飘散着淡雅的香味,商鸠正饮茶,抬头看着一身红衣的云天辰,微笑道“你这一身,还真是与今日的送寒节一样,如此喜庆。”
云天辰坐下后,轻哼一声道“看你身上总是穿的绣金衣,一层不变真是无趣!”
商鸠面目温和,穿着金线镶边绣祥云纹样的锦袍,一身尊贵之气,气宇非凡。
“只是喜欢罢了,近日天气渐暖,一些部族都将会来到寒阳,参加皇宫的春日盛会,你怎么看?”商鸠道。
云天辰眉眼一沉,道“这些部族,不过是想来看看皇上是不是还好好的活着,有没有患上什么大病,皆是各怀心思,难以揣测。”
商鸠点了点头道“不免会混进一些前朝余孽余党,就算是搜查的再严密,都会有漏网之鱼。”
“今日不是说要去逐月楼吗?你要给我介绍的人在何处啊?”云天辰换了个话题挑眉道。
商鸠一笑,道“别急,将这盏茶喝了再去也不迟。”
云天辰不知商鸠在打什么鬼主意,笑笑道“好,就听温谨的。”
饮过一盏茶,商鸠与云天辰朝着逐月楼走去,到了顶楼,云天辰推门走入屋内,见屋内坐着个中年男子,唇上留有一抹胡须,眉头紧蹙很是严肃,高冠着发,穿着一身墨绿纹鹤衣。
【谁是老顽固,谁是傲慢徒】
云天辰定睛细看,此人眼熟!
这时对面的人也看到了他,眉头一蹙,顿时站起身来吹胡子瞪眼道“你这个傲慢之徒怎么会在这里?!”
云天辰眼角一抽,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个顽固不化的人,轻哼道“你我还真是有缘啊……”
韩权瞪着云天辰,高声道“若是个粗鄙愚钝之人与我共事,我韩权宁可辞去官职!”
云天辰眉毛一抬,原来这就是商鸠之前说的那个大名鼎鼎的韩权,还真是个会说大话的人,坐下饮茶道“我以为韩权是个七老八十,半截入土的老怪物,没想到是你,你都不了解我,就说此话,未免太过于草率!”
又转头看着商鸠道“这就是温谨你要给我介绍的人?”
商鸠尴尬一笑点了点头,刚才的对话他也听出,这两人早就碰见过了,而且好似相处得不是特别愉快。
韩权不以为然,坐下身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反叩在桌中央道“若这是大军,到了西北严寒之地与敌军交战,看四下荒芜人烟寸草不生,粮草补给中断,军内粮草不足,该当如何?”
虽说韩权问的触不及防,云天辰依旧面不改色道“应当驻取‘生地’,西北平原一带,择选高地,前低后高之势,隐蔽且向阳处,而后制造粮草充足之假象!”
韩权听后,未作评,继续问道“为何不向朝廷要粮草?怎么营造假象?!可不要告诉我你打算吃牛马!”
云天辰知道韩权会继续逼问,微笑道“当然不能!牛马是主要的劳力,吃了以后怎么行军,至于为什么不向朝廷要粮草,一是敌军在前,粮草不可能按时到达,更是会被敌军知晓我军弱势,二是行军打仗,不是出门游玩,所需物资都是国库中拿出,一味索要会导致国库空虚,民间纳税增长,百姓生活吃力,如何繁荣昌盛?”
“可军中粮草紧缺怎么办?”韩权点头问道,此时心中也有些许欣慰,倒是认可了云天辰,生在将军府,脑袋里倒是还装了点东西,之前还以为这小子就是个脑袋满是浆糊的蠢货。
云天辰道“如有敌军来探,擒住此人,问出敌军粮草动向,截取之!”
韩权立马抓住漏洞问道“你当敌军是傻子吗?那如果敌军不来探呢?”
云天辰微微蹙眉,这个韩权还真是十万个为什么,逼问不止,一旁的商鸠也蹙眉,两人不约而同,有些不确定道“顺势而为,另想他策?或者攻之?”
韩权听后,笑道“哈哈哈,攻或不攻,这些都不过是纸上谈兵,不过,真正的行军打仗是需要深思熟虑的,若是要攻,攻前需知己知彼,若是能用谋略,不废一兵一卒,才是上策,为什么各国一直广招谋士,谋士在朝中的地位之高,那都是有道理的,能以谋略取胜是上策,用兵取胜次之。是既不劳民伤财,不会硝烟四起,民不聊生,将士也不会死在战场,国库不需再出物资,这就是为什么要用谋略。”
韩权一语点醒了云天辰,他认可的点了点头,心中倒是多了分敬佩,不愧是雄才大略的谋士韩权,拱手道“多谢,今日受教了。”
商鸠也微笑道“韩先生不愧是父皇看重的人,说到带兵打仗,除去谋士,将领也很重要,自古将领能取胜归来,这胜字说来容易,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骁勇善战且能运筹帷幄的将领决胜于千里之外,而不是费尽心机最后死伤过半侥幸胜出,将领之风,也很少有人能够做到。”
韩权眼睛一亮,看着商鸠道“正所谓运筹帷幄者,决胜千里,三殿下所言甚是,哈哈哈,今日倒是心情舒畅,不必太过拘礼了,我韩权不喜这般,还是以朋友待之为好!”
云天辰笑说道“好!那我就以茶代酒,敬友人一杯!”
三人谈笑风生,聊了很多杂事,虽说韩权年龄比云天辰大,可一点代沟都没有,云天辰暗叹韩权还真是个自来熟。
说起他与韩权的相遇,还是几月前的事,那日刚下了雪,他出府去城中闲逛,顺便去见一个人,他骑马出行,街道上厚厚的积雪,官兵正费力的清理,只留出了一人宽的道路供人行走,街边卖熟食的摊贩也很少,见他骑马走来的人皆是让行,从狭窄的道路上跳到雪地里。
而走了不远,前方一人挡住了道路,是名中年人,像是没看见他般与旁边的摊贩交谈甚欢。
云天辰蹙眉轻咳一声道“这位先生,你挡住我的路了。”
韩权转头四处张望,摇头晃脑道“你的路?这里哪条路是你的?这大街无比宽阔,你绕路而行就好,何必偏要从此处过?”
云天辰嘴角一斜,这老东西还真是有意思,若不是马无法过厚厚的雪地,他要踩雪而过,腿会疼痛,也不会只走这条道,轻笑道“先生如此咄咄逼人,怕是得罪过不少人吧?”
韩权瞥了一眼云天辰,拿起手中热乎乎的糯米糕塞进嘴里,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开口道“哼,现在的年轻人啊,那双臭脚就是金贵,舍不得沾一点泥污,雪如此白,还怕脏了你的鞋?”
此人说话还真是难听,云天辰深吸一口气,嘴角一斜,开口道“先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落,云天辰伸手一拍马背,马抬起前蹄,迅速向前奔去,韩权还没反应过来,赶紧闪身让出路来,可还是一下子跌倒在了旁边的雪地里,手中的糯米糕也滚到雪地里裹了雪。
云天辰大笑着扬长而去,朗声道“先生,雪地里可还舒服啊?哈哈哈……”
韩权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来指着云天辰的背影大喝道“你这个傲慢之徒!别让我再遇见你!”说完后蹙眉看着裹了雪的糯米糕,叹道今日出门没看黄历,一定是忌出行。
云天辰朗声回道“你这个老顽固,我可不想再遇见你!”
可是缘分在此,两人不打不相识,现在却坐在一张桌上其乐融融,几人移步到临街边的阁楼露台边,饮酒赏景。
云天辰手中折扇指着街上一处笑道“春日一到,这些莺莺燕燕都跑出来了,可这些女子却比不过那一群不施粉黛的闺阁少女。”
商鸠循着视线看去,道“美人不少,可却太过浮华,除了争奇斗艳,便无其他了。”语气中似有一丝遗憾。
韩权独自喝着茶,也不去看那群女子,好似并无兴趣,云天辰笑道“韩先生不欣赏欣赏‘美景’”这美景当然是指美人。
韩权轻笑道“说到春日美景,是没有哪能比得上我的故乡,银朔国除了那些盛开长久的红梅,我认为美以外,就没有其他东西能入我眼了。”
云天辰现在已经逐渐了解韩权,这人脾气臭,说话还直,还自命不凡,听商鸠说他是别国而来的谋士,如今受皇上重用,在朝中分量极重,也无人敢得罪他。
倒也不是因为他受皇上器重这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刚来不久就晋升廷尉,掌管司法,朝中人虽有不满,但韩权确实是功勋显著,也无人说三道四,可他与御史大夫意见不合,下了朝堂后就在大殿前争吵不休,韩权将御史大夫气得当场吐血,实在是一张连环夺命嘴,那吐血之人便是司马卿的父亲司马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