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总算是胡乱作答了吧?”莲娘的匕首蹭着曹云衫的脸,转头看着国师,“我在宫里呆了这么久,没看见一个后宫妃子!”
“……不,据说闻人赋的确很宠爱名叫小美人和美人的猫,还把它赏给了闻人柳。”国师皱眉。
莲娘的匕首蹭着曹云衫的脸,划出一道血痕,语气有了些颤抖,“这么蠢的帝王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直接攻过来指不定就缴械投降了!”
“……”
“第三个问题,”经过了短暂的沉默,国师接着问,“谢期远在哪?”
陆安乡眸子一沉。
绕了那么多,这个才是重头戏。
谢期远征战四方,威名远播,又几代忠于皇室,夫诸自然要忌惮。他与闻人吟自从闻人赋受伤后便离京,去怀吾摘潭生草,这是闻人赋暗中布下的计划。
“不能说?”国师挑了挑眉,“公主殿下——”
“是。”
白玉盘浑身一颤,大喊道,“住手!”
曹云衫指尖发白,手脚冰凉,紧紧闭着眼睛听着风声愈来愈近。
“倒也不是不能说,”陆安乡突然道,“只是很奇怪,你们为何不关心陛下的去处?”
“他不就在宫里。”莲娘冷哼一声。
“不,”陆安乡笑了笑,“国师是了解的吧,我们大兴的陛下。”
虽然并没有摆上台面,但国师与楚王的勾结是人尽皆知,楚王自然知道金公公为了找闻人赋经常满京城乱跑,所以国师也明白。
“他在宫里如坐针毡,即使翻墙也会往外跑,最喜欢去林子里打个野,钓个鱼,最近因为养了两只猫,日落后雷打不动地要去小河滩抓鱼——”陆安乡看着他们俩奇诡的神情,“听起来像胡诌的?可我跟陛下共事二十余年呢。”
“就是知道这一点,否则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把你舌头砍了。”莲娘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多谢二位的信任,那陆某便再告知二位一句,”陆安乡笑了笑,声音陡然沉了下去,“闻人赋抓鱼的小河滩,就在这一带附近哦。”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闪过,一只握着匕首的手落在了地上,喷薄而出的鲜血染红了月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每晚九点日更~
第24章 请问如何优雅地让爱卿
“啊——!!!”莲娘尖锐的惊叫后知后觉地响起, 随即数百架弓箭从密林树叶中透出锋芒,在夜色中泛着凌冽的寒光。
闻人赋迎风而立,月光从背面打来, 投下一道幽深而狭长的阴影。他的整个面庞笼罩在夜色之中, 一双眸子尤其阴沉, 仿佛一条埋藏在深渊的巨龙, 对视的刹那就能将人吞没。
“拖了太久……”国师咬着牙不断往后退,冷不丁撞上了什么, 回过头,唐九参无情的视线伴着刀光落下。
落子,终局。
陆安乡深吸一口气,带着寒气的夜风冲散了浑身灼热的烧痛感,让他清醒了不少。
发现曹云衫可能喜欢白玉盘的时候, 他就确定闻人赋一定会很快赶来。
闻人赋既然知道曹云衫的心思,那他就不可能不加紧盯着白玉盘, 继而盯着莲娘,唐九参接不到人立刻上报,闻人赋很容易便能发现莲娘与国师也不见了,京郊就这么大地儿, 用不了多久便能排查干净, 所以无论如何拖延才是上策,否则国师将他们带出京郊就难办了。
尽管胳膊还是脱臼的,但陆安乡撑着树干站稳了,踉跄了两步向曹云衫走去, 无意之间挡住了踌躇着要不要上前的白玉盘的去路。
白玉盘在原地踱着步, 看着四处包围的士兵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一把。
“白兄啊——”那人用着熟悉的音调喊着。
白玉盘回过头,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脸,冷汗一点点滴了下来。
“朕觉得这样是不是更清楚一点?”从金公公手里接过灯笼,照着自己的脸打成了鬼怪七月半出来作祟的模样,闻人赋阴森森地笑了笑,“白兄,可还记得付某?”
“啊啊啊啊啊啊啊!!!!”白玉盘吓得往后跳了两步,抱头蹲在了地上,“陛陛陛陛陛——”
完了!
他完了!
彻底完蛋了!
他说了什么?!他在当朝帝王面前痛骂朝廷不作为!痛斥帝王是昏君!这他娘的几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啊!指不定还要株连九族啊!他白家的一世英名就死在他手上了!!!!!
月儿明晃晃的,他颓然地想着,这大概是这辈子最后一轮明月了吧。
“别喊了,不知道的以为朕把你脑袋打坏了,”闻人赋打着灯提着他的后领把人提起来,“朕还需要你的脑袋给出谋划策,在这儿折了就太可惜了。”
“陛、陛下!饶命……嗯?”白玉盘终于喊全了,冷不丁一听他的话,以为自己听岔了。
“你的命朕攥着呢,就暂且先不提,”闻人赋挑着眉,“不过依你的脑袋,大概现下已经明白了朕想说的。”
闻人赋肯放下身段与他周旋如此之久是为了什么?看到陆安乡舍命也要护下曹云衫,传言是否又属实?莲娘的底细不简单,她的话是否完全可信?
追根溯源,大哥究竟是为什么而亡?
白玉盘愣了愣,看着周遭的一切,蓦然陷入了沉思。
曹云衫已经被人从石头上解了下来,陆安乡蹲下仔细看了看,除了脸上的几个口子与已经止血的肩膀之外并无大伤。
“陆大人!你这可不得了啊!”曹云衫看他急急忙忙地要把脉,结果一动胳膊就牵着肩膀的伤口,疼得腿一软,差点栽在地上。
“你也别乱动了,这儿还有别的太医呢。”陆安乡笑了笑,看着两个太医小跑步过来,放下药箱就忙不迭地处理起伤口来。
“抱歉陆大人,是我拖累你了。”曹云衫看着他一身的伤,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话我还想跟你说,”被碰了碰胸前的伤,陆安乡吃痛地抽了口冷气,“跟他们说的那些话是……”
“我知道,是权宜之计吧?”曹云衫用力地点点头。
“不是。”陆安乡垂下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是真的。”
曹云衫一愣,他的语气十分平淡,每一个字压在身上却仿佛有千钧重。
“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尽力护着你的。”陆安乡笑了笑,想伸手揉揉他的头,却被太医按住了胳膊,只能作罢,“希望这次没有吓坏你。”
曹云衫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一个脑袋从陆安乡的肩膀旁伸了过来。
“你吓没吓坏他朕不知道,但朕知道你吓坏朕了。”闻人赋斜着眼看他。
陆安乡被他吓了一跳,抽了口气,胸口又一疼。
“……”闻人赋看着他,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低声骂了句娘,干脆打横一把抱起他,“伤这么重杵这儿干嘛,回去了!”
“疼、疼疼!!!”陆安乡连打他的力气都没,浑身上下没哪块是好皮肉,疼得五官都扭到了一起,看得闻人赋更是心疼,赶紧三两步将人放进了马车里,一把拽起了个太医塞了进去。
临上马车前,闻人赋突然顿了顿,回头看向仍在愣怔的白玉盘,“白玉盘,明天看不到朕想要的,脑袋朕就替你扔了。”
白玉盘被他一盯,浑身的冷汗都下来了,直到马车渐渐远去都没能回过神。
天啊!之前他是收敛了多少杀气才让自己完全没有异样感?!
如果能回到过去,白玉盘只想把坐在闻人赋对面的那个自己拖出来,扇他个百八十遍巴掌!
叫你说狗皇帝!叫你骂朝廷!叫你不长眼!
人生太苦了!!!!!!!!!
陆安乡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他是被翻阅纸张的声音弄醒的,睁开眼的时候天已大明,身上的伤被处理过,但仍旧隐隐作痛,尤其是胸前的伤,他刚要起身便狠狠牵动了,一阵闷痛让他险些又晕了过去。
搁笔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即床帘被人掀了开来,闻人赋一张胡子拉碴的脸露了出来。
“渴不渴?要喝水吗?”闻人赋关切地问道。
陆安乡点了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水,打量了一番屋内,这才发现是在自己屋里。
“你怎么不在宫里呆着?”陆安乡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问他。
“奏折都搬到你屋里了。”闻人赋皱眉看着他,“你没醒我怎么能放心回宫?”
陆安乡刚想说他又几日不上朝,看着他疲倦的脸和眼底的心疼,话到嘴边溜了一圈,又被他吞了回去。
“我没事,这伤再养两天便能好了,你快些回宫吧。”陆安乡道,“夫诸居心叵测,万万不能因为这误了正事。”
“都是正事,”闻人赋坐在床边,握了握他的手,“你和大兴我一个都不让。”
陆安乡脸一红,要不是浑身无力定要将人踹下床去。
“国师让他跑了,只抓了莲娘回来,还没来得及审就在狱中自尽了,”闻人赋皱眉,“楚王也不见了,看样子是早早就留了后路。”
陆安乡也拧起了眉,“楚王,莲娘,国师,宫中的人不干净。”
“宫中的人鱼龙混杂,我已经让金公公去查了,但很难彻底查干净,”闻人赋头疼,“楚王早就在宫中埋了眼线,就现在查出来的而言,有些甚至有十年之久,他究竟什么时候有的二心!”
“察觉王位无望之时,看他拉拢晋王便可知道,”陆安乡揉了揉眉心,“只是早年间他尽管知道先皇有意传位于嫡子,却一直假意争夺王位给你使绊子,分散了你我的注意力,后期又离京前往封地,天高皇帝远的,这才暗中动了这么大手脚。”
“不会让他再赢一次的,绝对。”闻人赋讷讷道。
“再?”
闻人赋抿了抿唇,起身欲逃,“你再睡会儿,一会儿药熬好了我叫你。”
“等会儿——”陆安乡拽了一把他的袖子,虽没什么劲儿,但闻人赋却仿佛被千斤顶砸了也不敢再动了,“闻人赋啊,好像很早之前我就问过你,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闻人赋回过身,望着他半晌,沉沉地叹了口气。
“说啊!”陆安乡扯他,“再卖关子我揍你!”
闻人赋原本是想把这些都烂在肚子里的,一来国君须得神秘莫测些,要让人知道了自己算得准是因为重活过一次,那国君之威便所剩无几了,二来过去的种种都像是一把把刀子,每每回想一次,都扎得他生疼。
但陆安乡既然追问至此,那就没必要再隐瞒了。
闻人赋把上一世经历的都与他讲清了,不知怎的,这次回忆的过程却没有以往那么痛苦,就算想到那个从城头一跃而下的身影,也没有如以往般撕心裂肺,是因为手中暖热的温度和安静认真的注视而安心吗?
他讲完之后,屋中便陷入了沉默。陆安乡垂眸望着那只被他牢牢攥着的手,心里五味杂陈,一时有千言万语想脱口而出,却临到嘴边一句也说不出来。
“……所以,金公公才会说你登基后仿佛换了个人?”良久,他打破了沉默,不自觉地回握住他有些发冷的手。
闻人赋摩挲着他圆润的手指,“那段时候我大概有些魔怔,每天提心吊胆的,就怕一觉醒来看见国破人亡。”
因为害怕,所以想要抓紧所有的一切。
陆安乡这才明白有时候闻人赋眼里的那股狠戾是从何而来,他突然向他坦露心迹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无法压抑住日复一日的惶恐与不安。
为何突然杀了朝中重臣,为何如此刁难国师与楚王,为何留下了来自怀吾的姐弟,为何精准地拿捏住了晋王,为何囚禁莲娘,为何夜会白玉盘……不着调的模样是为了混淆宫内外的眼线还是迷惑朝中心怀鬼胎的细作?或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苦闷与压抑?
陆安乡不知道这一切,他只是因为闻人赋异常的种种举动心感不满,与他对峙,甚至大动肝火,都被他看似轻松地推了回来,那时候他的心里是不是也很不好受呢?自己承担了这一切,万一再失败,万一再走错一步……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你少想,好好养伤,我还等着你回来当丞相。”闻人赋看他眉头拧得紧紧的,干脆结束了话题,谁知领口一紧,身子被他用力地往前一拽,要不是他定力强刹住了就直接脸贴脸了。
“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一个人肩负这些?我不值得你信任吗?还是说你自大到觉得一个人可以妥帖地完成这一切?”
闻人赋被他一连串的发问弄得有些发懵,愣愣地答,“因为……我想保护你啊。”
陆安乡眉头一跳,“你想保护我都不跟我商量的?”
闻人赋不满了,“你从城头跳下去的时候也没跟我商量啊。”
陆安乡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前世的死因,“哪有人跟前世比的?!!!!”
闻人赋更不满了,“还不能比怎么着的。”
陆安乡被他弄得无奈极了,拍拍他的脸,“行了行了,别较真了,以后有事儿我们一起担着,再瞒着小心我跟你翻脸。”
闻人赋眨了眨眼,挑了一个坏心眼的笑,“你让我亲一口我就不瞒了。”
陆安乡挑眉,拍他的手一转,拽着他的面皮就往外扯,“蹬鼻子上脸啊?”
“一口,就一口!”被拽成了大饼的闻人赋依旧坚挺。
陆安乡瞪他一眼,松开他的脸,摸摸鼻子,“你说的。”
得了赦令的闻人赋眉开眼笑,撑着床边凑了过来,贴上了他那双抿得有些发白的唇啃啃咬咬,挑弄地陆安乡病得惨白的脸都变得通红才作罢似地退了些。
陆安乡狠狠瞪着他,只是带着水光的眸子威慑力大大降低,相反,还带着些别的意味,挠得人痒呼呼。闻人赋眼一眯,又吻了上去,这次却是带着气吞长虹的嚣张架势顶开并不算严密的齿关长驱直入了。
“唔!不、不……不是说好了一口!”陆安乡被他的唇舌搅得方寸大乱,字都被吃掉了大半。
“嗯,一口,就是这一口咬得有点大,得嚼上一会儿。”闻人赋微微一笑,托着他的后颈,辗转着加深了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