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娘这是买的人,估计也就知道个生辰八字和住址,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苏铭轩和刘氏说了一会儿,便说有事先离开了。
刘氏知道他忙,也不拦着他,只叫他照顾好身体。
他一一应下了,回了自己的院子,没有看到想见的人,心里有些失落。
但他确实忙,也来不及感受自己心里的那份怪异感觉,便立刻回了商行。
李苗离开了苏家,立刻去了医馆,医馆里有个老大夫,李苗认得。
每年夏天,他都会和李贵去上山打些野物,有时候能采到一些药材,李苗就都卖给医馆。
一来二去,便与这里的老大夫熟络起来。
李苗一进来,老大夫立刻迎了上去:“小苗儿来了,是卖草药吗?”
李苗喘了口气,摇了摇头:“张爷爷,我哥他被打了,这会儿都要断气了,你能不能跟我去看看。”
老大夫一听,气的手都开始抖了:“你哥那个不争气的。唉,等爷爷一会,爷爷收拾一下东西。”
李苗带着老大夫回到上河村时,已经是傍晚了。
他冲进家门,看见他爹拿着一个水盆在给他哥擦身子。
李苗惊的睁大了眼睛,他忙拉开他爹:“爹,你这是干啥呢,哥他还没死呢。”
李贵佝偻着背,眼睛通红:“二苗啊,大壮要不行了,爹没用,没有钱给他看病了。”
他说着声音哽咽,一个高壮的汉子竟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老大夫走的慢,进屋时就见李贵蹲在地上哭,一旁的李苗也红着眼睛。
硬板床上躺着个青年人,他身上盖着床旧被子进气少出气多,看样子真的要不行了。
老大夫上前,把了把脉,这人虽然看着不行了,但脉搏还挺强健,他立刻叫了李苗。
“小苗儿,快把我那山参拿过来,你哥还有救。”他向着父子两个招手。
“李小子,你去烧点水过来。”他一边指挥李苗,一边指挥李贵。
李贵忙不迭的冲了出去,走时还拌了一下门槛,差点没摔了。
李苗也好不到哪里去,直接拿着山参跪在了李禾床前。
他们谁也不知道,在李贵给李禾擦身体时,李禾的心跳停了一瞬,这会儿在李禾身体里的,已经是另一个灵魂了。
老大夫给李禾服了药,又让李苗看了他一晚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禾的烧就退了,呼吸也正常起来,看样子是真的活过来了。
姚慧娘听李禾活过来了,高兴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后又听老大夫说的那些药名,整个人又灰败下去。
她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天杀的李大壮啊,你这是要逼死你老娘啊。”
李苗见他娘又开始哭了,忙上前拉住他娘:“娘,别哭了,我有银子,我有银子。”
姚慧娘愣了一下,听清楚他的话后,哭的更厉害了:“李大壮,老娘就不应该生你这个王八羔子,娘的二苗哦,苦命的孩子。”
李苗抱住姚慧娘的头,任由她扑进自己怀里哭,他安慰道:“娘,我不是去做杂役的,是去做书童的,不苦。”
姚慧娘哭的上司不接下气,就算李苗安慰她。她也知道,东家愿意给卖身的银子,那是至少要十年契才能给的。
她哭的是她的二苗,到了十年以后都二十四了,哪里来的姑娘愿意嫁给他啊。
第4章 苏府书童
李禾虽然还没醒,但烧已经退了,李苗就安心的去苏府上工了。
在大户人家当仆役,一年也就能有几天回来探亲的,李苗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姚慧娘搂着李苗,哭的眼睛都肿了。
她是个泼辣的女人,但那都是对外人,对家里的这三个孩子是好的没话说。
对于姚慧娘来说,她这半辈子活下来,最对不起的就是她的二儿子李苗。
李苗从小跟着她做苦力,穿的都是他哥李禾穿过的衣裳,吃的也不好,但他从不抱怨。
他们家最开始穷,李苗习惯了,只要能穿暖,什么衣服都没事,只要能吃饱,吃什么都没关系。
姚慧娘抱着他,心疼的不得了,好不容易家里有了富余,想着给小儿子补一补,又让李禾给败霍了。
姚慧娘心里觉得对不起李苗,这回李苗更是直接把自己卖去做了仆役,她更是难过了。
李苗是个懂事的,从小到大,吃得了苦,耐得了疼,就是见不得他娘哭。
他拍了拍姚慧娘的背,安慰她:“娘,我去苏府是做书童的,能学不少东西呢。”
他轻轻擦去姚慧娘的眼泪,笑弯了眼睛:“苏大少爷是个好人,他不会苛待我的。”
姚慧娘哪里听的进去这些话,她强忍住眼泪,给李苗收拾东西。
李苗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收拾的,姚慧娘收拾了一会儿就收拾完了。
一个小包裹,里面是李苗的几件衣服,都是干净的,就是打了补丁磨损有些严重了。
姚慧娘抹了一把眼泪,去她那屋拿了一套衣服过来。
“这套衣服,是娘早前给你做的,前些日子你哥不安生,娘就一直没做完,这个袖口还有一点儿,你等娘给你缝上。”姚慧娘说着,拿起针线缝了起来。
姚慧娘性情泼辣豪爽,但她是个心细的女人,也才不过三十的年纪,手脚利索,就算她想拖延一些和李苗相处的时间,她还是很快缝完了。
李苗迎着太阳去了镇上,上河村距离镇上不远,就是李苗去了大户人家很少出门,怕是见面的机会都少了。
姚慧娘一直送到了村口,眼见着李苗消失在路的尽头她才抹着眼泪回了家。
李苗这边紧赶慢赶,在太阳完全升起时到了苏府。
苏府的管家已经在门口等他了,见他过来,直接带他去了苏铭轩的院子。
苏铭轩起了有一会儿了,早上打了一套拳。
这会儿换了一身衣服,正准备用早膳,管家就是这时候带着李苗进来的。
李苗有些拘谨,早上来的时候路上还有露水,他的裤脚和鞋子都湿透了,这会儿不知道要站到那里去。
苏铭轩见了他,心里没来由的欢喜,看他疲惫的样子又觉得有些怜惜。
他招了招手,让李苗到他身边去。
李苗没有过伺候人的经验,但他机灵,见苏铭轩招手,就知道大少爷可能是在叫他。
他上前一步,恭恭敬敬道:“大少爷。”
苏铭轩笑了笑,李苗年纪小,发育也慢,还没有到变声期,声音还是难以辨别的稚嫩清脆。
苏铭轩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一个人吃饭无聊,想让你陪陪我。”
李苗愣住了,他睁大眼睛看向苏铭轩,像小白兔看大老虎一样。
大户人家喜欢养娈 童一事,在大齐并不稀奇,就是这小小的浅水镇上,也不乏这样的人,李苗想的多了些也是正常的。
随即他又想起了前些日子听到的消息,说是苏大少爷本来是要娶县太爷小女儿的,这么一想,就知道大少爷多半对男孩没兴趣。
他傻笑了一下,看向苏铭轩:“还是不了,我吃过了。”
他笑着,小虎牙露了出来格外好看。
苏铭轩笑着看他,听他的小肚子发出咕噜声,更是笑的开心了。
站在一旁服侍的丫鬟和小厮们,也抿起嘴笑了出来。
苏铭轩拉了拉他,轻轻点了他的鼻尖:“坐下吃吧,莫要饿坏了,一会儿还要为我研磨呢。”
李苗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坐在他身边一起用膳了。
他是真的饿了,昨个儿一天没吃,还跑了两趟镇上,当真是又饿又累了。
但他刚坐下,就有些自卑了。
这满桌子的丰盛菜肴,他一样都没见过,更何况苏铭轩吃饭的样子都斯斯文文的,他更是不敢动筷了。
苏铭轩看出他的拘束来,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吃吧,早上吃着清淡的,容易克化。”
李苗小口小口的尝了一口小菜,当真是他这辈子都没有吃过的美味。
他眼眶有些红,偷偷看向一旁吃着饭的苏铭轩时,心里已经打算,日后定要好好伺候公子,才能报答公子对他的恩惠。
第5章 哥哥失忆
李苗在苏家做了苏铭轩的书童,苏铭轩对他极好。
大概是他人长得瘦小,这里的丫鬟小厮们也都当他是个孩子,待他也是多般照顾。
李苗来的这几天,他带来的小包袱就没有打开过。
老管家给他拿了新衣服,还多给他准备了一套换洗衣服。
起初他并不想拿着,老管家便告诉他,这都是陪着少爷出去穿的。
他想着少爷应该不会经常出门,但他哪里想到,他家少爷简直就是不怎么回家。
他整天跟着苏铭轩,渐渐也有了些书童的样子来。
这天,李苗和苏铭轩回来时,门童叫住了他。
他凑过去,门童笑着递给他一封信,说是个漂亮姑娘给他的,还调笑道,是不是他未婚妻。
他笑了笑,接过信道了声谢:“那应该是我妹妹。”
门童愣了一下,看向最近几天脸色越发好起来的李苗,不由得感叹:“像,确实像。”
李苗谢过他,跟着苏铭轩进了苏府。
苏铭轩对李苗一直都很好奇,于是破天荒的,他盯着李苗手里的信看了起来。
李苗有些不好意思,他把手里那封用土黄色的廉价纸写的信,攥在手里捏了捏。
苏铭轩见他有些羞怯,笑了起来:“害羞什么,我只是想多知道些你的事罢了。”
他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倒是让李苗的脸颊烧了起来。
苏铭轩看着,只觉得他脸颊红红,红的比那天边的晚霞还好看。
他拉着李苗进了书房,笑着看他打开信来。
信是李苗的妹妹李芳兰写的,小丫头字写的不怎么好看,歪歪扭扭的,但可以看出大意来。
李禾醒了,但是李禾失忆了。
好在李禾失忆是失忆了,但他变得越来越好了。
信里写到,李禾不仅不赌了,还开始帮爹娘干活,甚至同意了郑婉娘的退亲。
这是李苗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事,他想过他哥会死,想过他哥会醒过来,再变回以前的样子,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哥会失忆变好。
这样的事像梦一样,若他不亲眼见到,是如何也不敢信的。
苏铭轩看出了他的欣喜,也凑过来看。
看了信的内容后,他更加心疼李苗了。
他看向李苗,见他眼眶通红,他忍不住揉了揉李苗的头发,觉得这孩子像小兔子一样,可怜又可爱。
他笑了笑,拉着李苗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小苗儿要不要回家看看啊?”
李苗愣了一下,他惊讶的抬头看向苏铭轩“少爷。”
苏铭轩柔和了面部轮廓,他看向一旁站着的小厮:“去,叫一辆马车来。”
小厮应下后,立刻出去叫车了。
李苗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少爷竟然要带自己回家。
他忙拉住了苏铭轩的手:“少爷,不用了,我刚来几天,又没有轮休。”
苏铭轩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松一些:“没关系,什么时候想回家都可以,我记得你家挺近的。”
李苗嘴笨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是低下头,红着眼圈应了一声。
少爷对他太好了,他长这么大除了他娘,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
大概是坚强久了,一经被人珍惜,他竟忍不住想要落泪。
苏铭轩听他的声音不太对,但他并没有拆穿李苗。
他知道,李苗是个很坚强的人,但坚强的人内心总是柔软的,他要给这个小兔子一些适应的时间。
他带着李苗走出书房,叫一旁的丫鬟给他准备些吃的。
苏铭轩没有明说,但书房的门刚才又没关,小丫头刚刚在门口都听到了。
小丫头匆匆离开了,见这几天少爷对这个书童这般好,她心中有了思量。
这会儿,她的脚步更快了,一边想着库房走,一边想着要准备的东西。
这么一想,她要准备的东西还挺多。
李苗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意思,他看了一眼天色,拉了拉苏铭轩的衣袖。
他有些羞涩,不知道怎么表达,但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公,公子,今天还是不要去了。”
他说着,也不敢抬头看苏铭轩,他现在羞的脸颊通红,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耽搁公子做事了。
苏铭轩见他低着头,也猜出了一点他的心思。
他揉了揉李苗的头发:“我把你当做弟弟,你呀就莫要同我客气了。”
李苗愣了愣,眼眶通红的点了点头,他欠少爷的真的是太多了。
他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公子,我明天可以自己回去的,今天太晚了,要连夜回来的。”
苏铭轩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朗笑出声:“是了,是我考虑不周了,那就明天再去吧。”
他向一旁站着的小丫头招了招手:“珠红,去告诉绿柳,好好收拾一下,明天再去。”
他说罢,拉着李苗又向外走去“既然不去了,那就去用晚膳吧”。
李苗应了一声,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都是弯弯的,两颗小虎牙也露在外面,格外的可爱。
苏铭轩不经意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苏铭轩不知道,他看向李苗的视线越来越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