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了,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子烟草呛人的味道,又恢复了柔柔弱弱的样子。
“人家那不是怕你出去找女人么,人家怕怕啦,嘤嘤嘤。”
李禾看着他,见他大眼睛眨呀眨,睫毛忽闪忽闪的,格外好看。
他也不忍心和余音生气了,好不容易找了个合心意的,总不好因为这点小事吵架。
“好啦,以后不要再提孩子的事了,实在不行就让娘再生一个,反正娘也才三十多,年纪不大。”
余音听罢,立刻跳进他怀里:“我就知道,大壮哥哥最好了,大壮哥哥要亲亲。”
两个人肆无忌惮的秀恩爱,完全没了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房门一关,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梨花木的大床摇的都特别有节奏感。
当然,如果李苗不是听众的话,他会觉得这样的爱情也挺好的,但不幸的是他就是那唯一的听众。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他的嫂子是个男子,他哥愿意为了嫂子放弃孩子,当然还有这夜半吱呀吱呀的摇床声,都足以让他惊讶的睡不着觉。
李苗躺在床上,就着月光思考人生。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睡着了,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的少爷也是这样抱着他说,我只要你,孩子什么的没有那么重要。
然而,第二天一早起来,还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少爷,也没有什么承诺。
隔壁房间传来了响声,看样子李禾又被打了。
李苗在这儿住了几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常。
李禾早起起床,穿衣,被打,简直一气呵成,完全没有任何的缓冲,更不添加任何的衔接处。
李苗穿好了衣服,出去收拾屋子,准备迎接早上来的第一波客人。
这里玉米种植很多,但大家吃玉米的方式也就那些,前些天李禾想到了做玉米面饼。
这里的人也不是没吃过玉米面饼,但在李禾的玉米面饼出锅时,来这里吃东西的食客都看呆了。
黄澄澄的玉米面饼,哪里是他们家里做出来的那种又黑又糙的样子。
李禾的玉米面饼一时买的风头无两,整个小镇都喜欢他的面饼。
李苗起床后开始帮着李禾和面,一般这时候苏铭轩都不会来,苏铭轩早上要整理昨天做出来的账册,到了卯时才会到铺子来。
李苗和李禾忙活了一早上,又开始切黄瓜萝卜胡萝卜,这时候苏铭轩就要来了。
李禾见李苗心不在焉总是向着外边望,怕他切了手就叫他出去看摊。
李苗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知道了他哥和他嫂子的秘密,这出去了见到他嫂子还挺别扭的。
但余音完全没有给他别扭的机会,见他出来了,立刻把铜板盒子递给他,快速朝着后厨去了。
李苗愣了一下,抬头看到他娘和他爹时,才明白他嫂子怎么走的这般匆忙。
李苗看着摊,总是能想起苏铭轩来,他想要苏铭轩来,又不敢让苏铭轩来。
他总觉得,他要是和苏铭轩在一起时间久了,迟早要被他娘发现。
好在,今天不用他担心了,苏铭轩根本没时间来。
苏铭轩本来是打算早早去找李苗的,但他刚出苏家大门还没等他到玉行呢,就被张曦月拦住了。
小姑娘眼睛通红,发髻也有些乱了,一看就是偷偷跑出来的。
“苏铭轩,你怎么出尔反尔,我当初只和你定下约定说要假装相处的,你凭什么去我家提亲。”
苏铭轩都懵了,他忙着调节他家小苗儿和他娘呢,哪来的时间去张家提亲。
“我哪有时间去你家提亲。”
张曦月红着眼睛,像只急红了眼的小猫,她根本就不相信,她站在马车前拦住了苏铭轩的去路:“你如果不去提亲,那下个月初八,我为什么要和你成亲。”
苏铭轩也是一脸懵逼,心说你和谁成亲关我屁事,但他猛的反应过来,张曦月竟然是要和他成亲。
他从车上跳下来,站在张曦月面前:“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张曦月被他吓到了,从未有男人吼过她,这会儿苏铭轩的眼睛红的比她还吓人。
小姑娘也才十四五岁,当即就被吓哭了:“我,我娘说我下个月初八要嫁给你,我,我,我不想嫁给你。”
第100章 过去
苏铭轩愣住了,他根本没听说过这事。
他没有再去看张曦月,转身上了马车:“回府。”
车夫是玉行的车夫,往常苏铭轩都不怎么用,故此车夫也不清楚苏铭轩的家事。
但听苏铭轩要回苏家,他也没有犹豫,立刻调头回了苏家。
苏铭轩等不急马车停下来,立刻跳下了车冲进了苏母院子里。
“娘,你给我定了婚事?”
苏母本来还和二夫人有说有笑的聊着天,听他这般说了,瞬间就板起脸来:“怎么,我给你定个亲,还要你同意了?”
苏铭轩气的双手发抖,他颤抖着声音道:“娘,我已经长大了,您这样让我很难做。”
苏母猛的一拍桌子:“孽子,你这是不孝,我是你娘,你敢不听我的。”
苏铭轩看着苏母,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如果说是苏母的错,但苏母又没有错什么,但如果说这一切是他的错,他又错在何处呢。
苏铭轩摇摇晃晃的离开了,他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
梨花木大门从外面打开,他侧着身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竟显得格外的庄重:“娘,我总觉得,我这几年太顺从您了,我呀,也是人啊。”
苏母愣了一瞬,猛的跌坐在椅子上。她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就扔了出去,直接砸在了苏铭轩的额角。
额头被破碎的杯子划伤,苏铭轩转过头走出了小方厅。
苏母愣愣的看着,在苏铭轩离开后猛的爆发出哭声来:“我的儿啊,娘都是为了你好啊。”
二夫人怕瓷片伤到苏铭轩的眼睛,同时也担心苏母哭伤了身体,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老嬷嬷看到了,忙推了推二夫人,示意她去看苏铭轩。
二夫人匆匆跟着出去了,等她追上苏铭轩时,苏铭轩已经坐在了荷花池边。
那个荷花池二夫人记得,那是她曾经救起苏铭轩的地方。
二夫人心疼的拍了拍苏铭轩的肩膀,用自己的帕子给他擦额角的血。
“铭轩,夫人她…”
她话未说完,苏铭轩就抬手打断了她。
“婶娘,你说,若是当年父亲没有犯错,母亲没有记恨,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到了父亲死的那一天也互不原谅。”
苏铭轩抬头看向湖面,湖水清的连湖里的石子都看的分明。
世人常说,水至清则无鱼,但这水明明清澈见底,却仍然有着游鱼。
二夫人沉默了,她也在想这件事,若是当年苏老爷没有犯错,那夫人是不是就不会记恨他那么多年,以至于有一段时间都不愿意见到苏铭轩。
二夫人犹记得,那个姨娘推苏铭轩下水的那天,夫人其实就在假山后面。
后宅的争宠就是这般,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成了筹码。
二夫人叹了口气,她突然觉得,夫人没有资格管教少爷了。
她摇了摇头,忙将这些有的没的甩出去,不管夫人曾经多么荒唐,她的命数都快要到了,人之将死,谁不想有个美好的结局呢。
苏铭轩没等到她的回答,他也不需要二夫人给他回答,他坐在石头上,看着不远处的假山,双眼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他额角的血液已经凝固成痂:“婶娘,你说,那年冬天,我娘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二夫人身体僵硬,她转过头来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看着苏铭轩,在她看来一个三五岁的孩子根本不会记得那些。
“轩儿,你说什么呢,婶娘听不懂。”
苏铭轩笑了,难得的笑的眉眼都弯了起来:“婶娘,自欺欺人真的没有意思,不是刻骨铭心,又有谁能记得住呢。”
他看着面前的大片池塘,一簇簇荷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我当上家主的那一天起,就想着把这个池塘填了。后来啊,我要成亲了。我就想着,留着它吧,未来是个告诫。”
苏铭轩随手摸起一块石子扔进了水里,无波的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告诫自己,只要娶了女人就要负责,她们的心太脆弱了,只要一个不小心啊,就能毁了自己毁了我。”
二夫人不知所措,她明明感觉到了苏铭轩的悲伤,却不知要如何安慰。
而苏铭轩也不需要她的安慰,他微笑着看向二夫人:“婶娘,当初我要娶妻时就没想过要纳妾。后来她福薄没能进我苏家门,我也将她视为正妻进了族谱。”
他说着,慢慢转过头看向大门的方向。
“让我结契我同意了,男人么,没有爱就合离,不影响生活。”
“但现在,我爱上了一个男人,我们两情相悦了,而他,是我命定的契兄弟。”
“我呀,不想娶什么女人入府,更不想在我们两个中间加一个女人。”
二夫人愣愣的看着他,竟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轩儿,是婶娘想差了,我们都不愿意经历的事,为什么要强加到你身上呢,是婶娘想差了。”
二夫人说着,朝着苏母的院子去了。
第101章 关系暴露
那天之后,苏母没再和苏铭轩说成亲的事。
同时,苏铭轩也没时间搭理这件事。他去了几次李禾的铺子都碰到了李苗爹娘时,他也很无奈。
他总不能不和他的小苗儿亲近,每天就那么点时间见面,总是让他以找李禾商量去县城开店的事做由头他也累。
苏铭轩思考了几天,就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不知道他婶娘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反正昨天他娘和张家协议把亲退了。
这事他本来不知道,是张曦月带着她的表姐特地找到他道谢时,他才知道的。
苏铭轩听了这事高兴啊,他跑到了李禾的铺子,叫了李苗出来。
可能是老李家人的习惯吧,他拉着李苗进了李禾和余音常钻的那个巷子。
“小苗儿,我娘可能已经接受我们了,你什么时候和李叔慧娘婶他们说。”
李苗愣了一下,没想到苏铭轩这么快就把事情解决了。
他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对比起苏铭轩的直白大胆,他简直就是个胆小鬼。
苏铭轩见他低了头就知道他还没有和家里人说,知道和摆在面上是两回事,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但苏铭轩还是认真的给李苗承诺:“没事,你慢慢来,我们不着急。”
他说着不着急,其实李苗心里清楚,他是最着急的那个。
李苗也不是纠结的人,他看着苏铭轩有些可怜巴巴的眼神下定决心:“我明天就和他们说。”
还不等他们商量完,就听到了巷子口传来了姚慧娘的声音:“什么事情要等到明天啊。”
李苗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还不小心踩了苏铭轩的脚。
苏铭轩被他踩得变了脸色,但还是强颜欢笑:“婶子,我俩说生意的事呢。”
姚慧娘早就看出猫腻来了,前几天她也偷偷问了李禾。
她倒是看的开,家里两个儿子,老大娶了媳妇不用她操心了,老二又是个绵软性子,要是以后不找个厉害媳妇,怕是要受欺负。
听李禾说李苗和苏铭轩两情相悦,她还挺开心的,老早她就看好苏铭轩了,要不是身份差距大,她觉得配她家小妹就挺好。
现在说苏铭轩和李苗在一起了,她也没怎么惊讶,心里还觉得挺般配的。
当然了,如果苏铭轩真的不娶女人最好,如果娶了那就合离,他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她的二苗。
苏铭轩也被吓了一跳,他真没准备好换个身份见李家的人呢。
但现在既然被姚慧娘发现了,他也不是那种懦弱的人,果断的站在了李苗前面,将不敢抬头的李苗遮挡起来。
“慧娘婶子,我和小苗儿两情相悦,还望婶子成全。”
姚慧娘逆着光站在巷子口,像极了一块矗立在山巅的巨石。
她不开口,也没有走过来,就站在那里,散发出的压力仿佛能将苏铭轩压垮。
苏铭轩额角渗出汗水来,明明已经是九月的天了,却无法让他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凉意。
“哦?”
等待了好半晌,姚慧娘发出了声音。她声音不大,甚至没有任何的压迫感,但就是让苏铭轩觉得脊背发凉。
巷子幽深,并不通风,不知怎的苏铭轩就是觉得他后脖颈一凉,整个人从头凉到了脚。
李苗拉了拉苏铭轩的袖子,又探头去看姚慧娘。
姚慧娘也转头看他,三人间呈现出一种微妙的状态,说不出的让人心慌。
就在苏铭轩的汗水流进衣襟时,姚慧娘走了过来。
姚慧娘个子不高,以前勉强和李苗差不多高,现在李苗也长个子了,显得她更加瘦小了。
她走了进来,明明就只有几步远,却让苏铭轩觉得,她似乎走过了自己漫长的一辈子一样。
姚慧娘站在他面前,忽然笑了。
“苏小子,你可想好了,我李家人,进了你们苏家门就不能再娶平妻了。”
苏铭轩愣了一下,猛的回神,立刻保证。
“慧娘婶子放心,我定待小苗儿好,一辈子只娶他一个。”
“一辈子只娶他一个”,这样的话,姚慧娘是不信的,但难得的李苗喜欢这个人,她也和苏铭轩相处了一段时间。